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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楼小夙篇(三) ...

  •   傅东风想过曲濯继续对解依山下手的可能,食物、药物,所以才顺手接过那盏茶,却没想到曲濯已经不想和他虚与委蛇,茶盏外的药,甚至撒在衣服上的茶水,都是针对他下的。

      真正剧毒见效快的药多半是从口服入摧人五脏六腑,而曲濯抹在茶盏外的药是从指尖衣衫渗入的,就算是那种药也不当有强力的药效。

      给男子下□□,大约是想让他狠狠地丢一丢脸面。

      傅东风不知道,曲濯认定解依山是他的仇人老爹,自然看不过他对一个废物大徒弟那般好,所以才在一众药里选了最下作的。

      所有的嫉妒、恼恨、不甘、羞辱,全放在药效里了。

      幸好他是男子,傅东风庆幸。□□不是毒药,他就不信跑到雪山寒潭内还能有欲望不成?

      傅东风强忍燥热从逍遥峰下去的时候,发丝凌乱,衣衫半敞,好巧不巧撞见一名圆脸女弟子。

      女弟子见他神情有异,上前关切,傅东风听进耳朵里全是软语温存,用力推开她,旋即咬破指尖,往自己脸上画了一道冰凉凉的血符。

      满脸血印,吓得姑娘后退数步,他则借着一点清明,脚底生风离开乐游山。

      他要去的地方离乐游不远,向北能望见的雪山,深处有一处寒潭可静心,那地方无一丝人烟,冰寒彻骨,应当不会犯下不可弥补的错处。

      找到雪山寒潭后,傅东风自己泡进去,谁知冰和火的双重刺激下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还是被体内的燥热逼醒的。

      傅东风低头看衣衫,虽然不整但还好好穿着,淌着冰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再抬头看四下,在一座茅草屋舍内,四壁简陋,仅有一床,别的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有人住着。

      从他这里的窗口向外望去,恰能看到一堆柴火烧得正旺。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寒潭中泡了一个晕倒的人,要么淹死要么冻死,好心人撞见了救回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傅东风不能怨怪人家的好心,说不定床榻上的这套被他打湿的被褥还是人家唯一的寝具。

      他磨起后槽牙咯嘣作响,后又用力咬下唇,一边还要压制升腾的燥热,多余的心思骂道:这叫什么事!

      听得门外之人搔首踟蹰,似乎也不知所措。

      傅东风深吸一口气,用清且哑的声音问道:“有绳子吗?”

      “有。”外面的人惜字如金,取了绳索进来,看年纪最多也就及冠,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少年,唇红齿白,墨色的衣衫显得老成持重,眉宇间满是骄矜。

      傅东风轻叹,把持住,不能祸祸了别人家的好儿郎!

      他道:“多谢你把我从寒潭把我捞上来的。”

      那少年微微张嘴,轻轻啧了一声,揉了揉鬓角很是无奈,“看来是我不该捞你。”

      傅东风急得差点咬到舌头,脑子成浆糊了,心里想的话就说了出来,这般凑巧的尴尬,道谢委实有些怨怪的意思。

      “你绑着我应该就行了,我若是还不安分,再把我丢回寒潭,就是有淹死冻死的风险,小公子个把时辰捞我一次,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只是我受了伤,先前捞你出寒潭的时候伤口裂开,抱不动仙长了。”那少年觉得哪里不对,抱歉一笑说:“对不住仙长,怪我多事。”

      傅东风几乎要栽到在地,只能寄希望于他手中的绳子够结实,而自己不要露出太多丑态。

      小公子走近,把他的双手绑在了床头,傅东风闭了闭眼睛,默念几遍仙道清净诀,心中还不忘腹诽,这小公子一看就是风月好手啊!

      果真如他所想,这小公子不曾见清冷如月的仙人有这种面孔,衣衫尽被寒水浸湿,脸颊却渗出薄汗透湿了黏在脸上的发丝,红唇如鲜艳的山花,贝齿咬紧了下唇,眼眸含水,眼尾似有几多情意。

      少年人别过脸不肯看,耳尖通红,药效彻底发作的人却忍不住轻吟,绳索禁锢挣扎下衣衫凌乱。

      傅东风心想,你怎么还不出去,或者说句话啊!干杵着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打算亲自上阵给我解药性?

      “那个,能说两句话吗?”

      少年人不吭,又不走。

      他站在床榻三尺外,背对着傅东风看茫茫雪原,这场艳色无边像是和他毫无关系,可他就是不走,活脱脱地折磨人。

      “萍水相逢,你想听我说什么?”少年人缓缓回头,一瞬又转回去脸。

      “我的名姓,”他一字一顿道:“字,从月。”

      说完他转身过来,走向傅东风,问道:“敢问仙长名讳?”

      傅东风听不到他问了什么,下意识说,“你别靠近,虽然有绳子捆着,但万一……”

      “没有万一。”头顶上方的少年弯腰捧着他的脸,倏然一笑,“你想听我说什么?”

      不理会傅东风想听的,他自然而然,仿佛遇到相见甚欢的朋友说道:“我是个孤儿,幸好出生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好人,他养我到六岁还是七岁来着……”

      “记不大清楚了。”从月小公子盘腿坐到床榻边缘,挨着傅东风又好像没有挨着,大抵是他身上的孤寂熏得周遭有些泛凉,不觉得燥热。

      “这个好人突然就走了,我不知道他的生死,反正他再没回来,我就成了乞丐,在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当乞丐。我还有一条大狗,毛发像太阳的颜色,春日有倒春寒,夏夜有冰雨,秋有凉风,冬遇落雪,多亏了它,我才没冻死。”

      “不过冻死事小了,饿死事大。繁华锦城没有我们一口吃的,幸好后来遇到了富贵人家,赏了我一个馒头,后来又在我被人殴打,饥寒交迫差点死了的时候带我回他家里,别的不说,饱暖不必思量。”

      “人说,一饭之恩当以千金报之,我没有金子,恩人用得上我,我便进了他家的门给他卖命。”

      傅东风不禁感慨,还真是个俗套的故事,够俗的身世凄楚,够俗的知恩图报。

      “那你为何在这雪山深处?”

      “我那恩人追杀我呀,我无处可去,进来躲躲。”从月公子无所谓地笑道:“其实恩人不是好人,他坏事做绝,我早就想走了。”

      “既知他坏事做绝,那就不该助纣为虐。”傅东风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起来,□□的效果犹在,却没那么燥人,他屈腿向上,侧过身来,缩成一团,听他继续说。

      “没办法,我故乡的人的小命攥在恩人手里,不听话他们的命就不保了,不过前些时候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屠了仅剩的几口人。恩人没了我的把柄,我手里却有不少他的把柄,他当然想杀我了。”

      从月淡淡一笑,见傅东风侧身皱眉,问道:“仙长是在可怜我吗?”

      傅东风不说话,这小公子又坏心眼地说道:“哎呀,我之前去到红尘里,听人家说,青楼是学习红尘俗事的好去处,也曾去观摩过一番,男女纵情,欢愉在侧,不知道这事到底有没有那么好?”

      哎,这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从月边说便用手解开了绳索,刚刚松懈之际,就觉这仙长费力好大力气克制住双手不去拥抱他,反手攥紧了衣襟,攥得手背的青筋爆出,口中吐出的字眼却无情。

      “说完了就离一离我跟前。”

      “不走。”他道:“是你让我跟你说话的,说到青楼看红尘。”

      “阿鸾姐姐说,但凡沾染上情欲二字,各个都是口是心非的。就算只是欲之一字,我知仙长此刻不想我走。”

      傅东风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又觉得牵他掌心十指相扣的手十分好看,眷恋不舍的沁凉,不知是药物还是本心,他竟在心底暗暗想到,牵手能不能解□□,虽未听闻,不过说不定在他这里有此奇效……

      想完又觉得自己绝对有病,微喘息几息后镇定下来语重心长,“你……既去过青楼瓦子,见识过……阴阳交合鱼水之欢,倘若不好此道,不该戏弄我……”

      一句话喘了三喘,亏得他能说得出口。

      身侧传来失声轻笑,“仙长瞧不见自己此时模样,任谁见了也不敢说不好此道。”

      傅东风默了,不作声,他深以为自己的长相虽不至于如枯松怪石般怪怪奇奇,最多就是等闲寻常之人。

      没有再听到声音,从月以为他生气了,静默良久,径直去屋外捣鼓了半晌,木碗盛了一碗散着清凉气的药,仅是闻了闻就觉凉气入心肺。

      “不是有意戏弄仙长。”从月将药端给他,“你身上所中的□□不难解,难在药效已发作,恐怕来不及。”

      傅东风一怔,轻抿了一口药汁,凉意入喉,说实话他不信曲濯给他下的药有解药,不过他自己是个病秧子,久病成医,通些医理,入口的药方换过几个,勉强尝出来几味药。

      有丹参丹皮、还有生地熟地等药,荒芜贫瘠的雪山寒潭应是没有的。

      “方才给仙长把脉,想来仙长是常年服药,对药物反应不是很大,故而压抑药性撑到现在。雪山上什么都没有,我才把药买回来没多久你就醒了,等药熬好还要写功夫,没办法只好拉着你东扯西扯,仙长勿怪。”

      温文尔雅太过就叫虚伪了,可这从月公子像怕惊到傅东风一般,嗓音清澈,又带着些勾人的缱绻,手上动作恰相反,轻轻地松开他的手,没有一点不舍。

      傅东风觉得这药解了,又没全解,眼前人太会说话太有分寸,明明是他麻烦人家跑来跑去忙解药,怎么反而听人家说了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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