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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天无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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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明日,几番好运。
太和山问剑清谈,张翠微败给了红枯山白麓,白麓输给了浮玉山的天演弟子莫素衣。
此次问剑清谈,最惨的还是浮玉山。
他们的谢三问平素潇洒不羁,游侠人间便罢了,上次仙道合力围剿瀚海,浮玉弟子奔赴半数,他们的大师兄谢三问不知所踪。另一位亲传弟子莫素衣承继天演,打架不凑趣,浮玉山去的也都是外门弟子。
三年一度的问剑清谈,这等盛事,谢三问也没来。
问及陈五常,陈掌门乐呵呵地搪塞笑道:“三问的父亲病了,不赶巧,问剑清谈事再大比不过孝道,怎么,他不来,今年的问剑魁首还选不出来了?”
那倒是不至于,陈五常得意洋洋的嘴脸让人看了委实不舒坦,不就是一个天才弟子,仙道古往今来的天才弟子半路夭折的也不再少数,就你臭显摆!
谢三问没来,最有可能获胜的就是乐游张翠微。
李还真的笑容仿佛僵在了脸上,谁获胜他都不想是张翠微获胜。
幸好,张翠微败给了红枯山的白麓,胜负输赢惊得观战众人窃窃私语。
“红枯山赢了?”
“那白麓入心道,道诀不知所云,咱们不懂,说不准正好克制张翠微的剑道,但她能赢到最后?”
赢不到最后,白麓的下一个对手是浮玉山拉出来撑门面的莫素衣,天演克不克心道尚且未定,反正莫素衣赢了。
天演弟子莫素衣,众人不由得便想到了乐游山同为天演的何元初。
莫素衣的对手果然是何元初。
乐游山问剑的时候,他二人皆选了清谈,黑白执子,棋盘山的博弈厮杀,也是天演的对抗,莫素衣输得心服口服。
那一日的天演弟子对阵之后,据说啊,只是据说——浮玉山的莫素衣神情淡淡回到浮玉山,从那之后凡是再听到何元初这三个字,脸颊上都会飞起薄红。
小儿女情态十足,若是能成,或许百年后仙道风月纪事会添他们一笔。
而莫素衣与何元初的对阵,比剑法他是个输,论天演他还是个输,唯一能投机取巧的情义,他更是赢不了。
输了输了,输惨了。
浮玉山弟子早在知道莫师兄的对手是乐游山的小师姐之后就猜到了结局。
台下观战的曲濯从上一局中获胜后观战,他心说,好运气,这一局一局好似环环相扣似的。
在他并没有自信夺得问剑魁首扬名立万的时候,谢三问给他让路了,二师兄给他让路了……所有人,都给他让路了。
问剑台上传来清脆的金铃声,何元初的手指拂过风吹乱的鬓发,轻轻压在而后,露出她光洁如玉的侧脸,好一副美人图,可惜她一说话就破了好景致。
“小师弟来来来,我的对手剩了你是不是?”她扬着手冲曲濯道:“魁首是我们乐游山的没跑了,师姐弟之间也得分个胜负才行,太和山的问剑台可比咱们的试剑场气派多了!”
曲濯:“……小师姐你认真的?”
又不是没有在乐游山比划过,你打不过我!
何元初腹诽,不然怎么着,我说你上来我下去,魁首就是你,我们乐游山的小师弟,你赢了!
别闹了,这样怎么能行!
打不过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外一回事。
曲濯知道这个理儿,他高举青丝剑,同何元初来了场真正的较量。
小师姐厉害在演算上,她几乎能看透他所有的剑招,并迅速作出反应,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的最正确的选择。
但问剑问的不是招式,不然文斗就行了何须武斗。
她所入非剑道,即便能看穿,终究还是不敌曲濯。
问剑台上的少年迈出了他扬名立万的第一步,李还真瞧着不怎么情愿道:“乐游解依山次徒曲濯为问剑魁首。”
他这边刚说完,浮玉山观战人群中突起哗然之声。
浮玉山掌门陈五常从高处飞下,瞬息到了弟子之中,曲濯站在问剑台上不知所措,太多嘈杂的声音一股脑地涌过来,听不清楚纷扰声中哪句才是哗变的源头。
各家弟子之间有自己传讯的方式,似乎是陈五常和浮玉弟子都接到了同一讯息才有此反常。
曲濯的一生中最光华璀璨的时刻,却没有人看他,浮玉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掌门匆忙从高台而下,踉踉跄跄差点摔了一跤,幸有莫素衣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陈五常沉痛悲切问道:“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晴空朗日,怎么忽然间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无人在意曲濯是否夺了问剑魁首,浮玉山弟子即刻告辞,陆云屏看事情不对,蹙起眉头道:“我们也走。”
愣怔的曲濯真无法从别人的神情中猜出发生了什么,依稀间听到是谁在蜃影海域上被发现了,谁死了,谁被人杀害了,还有一个谁,投海自绝了……
陆云屏定定看着问剑台上寸步不移好似钉子钉死了脚步一样的曲濯,神情说不上来的古怪,最后仍旧一叹,让何元初将人领下来,他们回乐游山。
蜃影浮玉山封锁了消息,但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其他仙道中人。
“谢三问被人杀害了。”
浮玉山下一代的掌门人被杀害了,陈五常唯有谢三问和莫素衣两个徒弟,天演弟子不会在剑道兴盛的浮玉山做掌门,唯有谢三问,但他现在死了。
“无论凶手是谁,恐怕陈掌门是不死不休了。”陆云屏同赵湖亭还有其他师兄说道,“至今并无任何有关谢三问死因的消息,仙门间的这把火不知道会不会烧到我们乐游山。”
“师妹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赵湖亭看了看陆云屏,又看了看韩月桥,李孤阳从不用他操心,但还是少了一个,他蹙眉问道:“依山师弟不在山上?”
“在呢,一直在逍遥峰没下山。”韩月桥听出了掌门师兄的言外之意,解依山不在山上,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他不认同地说道:“我素来瞧不上解依山的做派,但他不至于对小辈下手,而且此事明摆着是针对浮玉山而去的,就算牵连到我们乐游山,最多是殃及。”
“行了,我也没说什么。陆师妹,若是得空,让元初看一看可能是个什么状况,免得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天演之能不敢轻易动用,陆云屏用人算演过太多命盘,很多时候,就是因为“知道”,为了避开结局做出的改变,反而走向了命定的路。
陆云屏不让何元初轻易动用,也告诉她,无论是占卜打卦还是九宫飞星,命可看不可信更不能轻易更改。
何元初牢记此言,此刻正在玉华峰的最高处以手掌丈量命星,左手飞快地掐着指节,越算心绪越乱,惶恐错乱,隐隐有迷失于星盘的征兆。
她眉头紧锁,额心闪着幽蓝的光华,嘴唇泛白地喃喃道:“怎么会是无可回头的死路,不可能的啊……”
天无绝路,再无可解脱的死路上也该有一线生机的,她看的乐游山的命数,怎么就是无可回头呢?
明明之前看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了死路,发生了什么。
陆云屏悄无声息走至她身后,徒弟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唇角起皮,仿佛走了千万里水米未进的人一般疲惫,偏偏还要继续算。
“别算了。”上前握住了她左手的陆云屏,右手覆在了何元初的眉眼间。
星辰光华从眼中褪去,还在瞳孔里流转的星芒缓缓熄灭,终至黑暗。
“可没人教你死心眼,天演演化是可能,不是注定,人算算的才是别人的命。”
陆云屏鲜少有这般严厉的时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绝人生路。”
掌下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流出来了,陆云屏不觉得烫手,只觉得心疼。
“师父,星盘说,乐游山灾祸已近在咫尺,好多人都会死,好多人……”
“人固有一死,不怕。”陆云屏凑近她身边坐下,小姑娘的脑袋靠在她胸前,泪流汹涌。
陆云屏想起何元初到乐游山的时候,瘦得跟麦秆一样的小姑娘,晚上睡觉不敢一个人,总要窝进她怀中,像只刚刚生出绒羽的幼鸟,亲昵依偎着母亲。
“我不要失去你们,不要失去乐游山。”
陆云屏一滞,心下暗道:姑娘长大成人了,光长个子不长心,自己也是个不称职的长辈。既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人固有一死这话就不是安慰了,诛心之言不该说出口的!
“哎,你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信起来命了。”陆云屏像她从前那样抚着何元初的头发,轻拍她的后背,哄道:“乐游山有五个活了几百岁的人,就算别家仙门打上来,我们也不惧,我还没听说世上有能覆灭我们乐游山的势力。”
何元初抽了抽鼻翼,不答。
“所以你算了这么久,就算了这么点破事,还哭成这样……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没算算自己的红鸾星什么时候动弹一下?”
何元初恼怒,鼓了鼓腮帮子说道:“没有动,这辈子就是孤寡常在,随师父了!”
“哇,你这都不是含沙射影了,赤裸裸地笑我呢吧?”
陆云屏夸张的口气明显不觉得孤家寡人不好,但她的徒弟她知道,何元初不是个耐得住孤寂的人,有人作伴才能度过漫长的一生。
“说说看,我听听是你大师兄靠谱还是浮玉山的莫素衣靠谱。”
“之前我算过,大师兄没戏。” 何元初惆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两个名字,脑子里转了一圈,愣怔片刻问道:“这有莫素衣什么事?”
怎么没他的事了!看不起单恋吗?诶不是这意思。
“棒槌!”陆云屏反复开解自己,棒槌也是我养的,我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