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那些“人”》逍遥巷

2、师父

　　“俊~宝~宝~~~”
　　走廊里飘过一个又嗲又腻又做作的声音，由远及近，颇有女鬼风范。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鲜香麻辣的气息，唾液腺直接跳过了一切反射弧开始自我运作。
　　“来来来，看老娘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哎哟你怎么还在干活，别干了别干了，收拾桌子，看看这乱的，老娘的满汉全席都铺不开~”
　　“哦哦好的。”
　　我默默点了个保存，然后起身开始收拾，犹豫着满桌子看起来像废纸一样的废纸应该摞起来放一边还是要分类……
　　“哎哟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手里这啥？这种垃圾为什么不舍得丢？下次记得，不是你自己的东西，统统都是垃圾，litter bin，all in，understand？”
　　“哗啦”——世界清净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摆放着外卖盒的女子，叹为观止地想道。
　　Well done。

　　这是我师父逍遥子，临床实习期的带教老师。
　　也是我地狱模式副本的最终boss。
　　其实她本名叫肖瑜瑶，但是她迷恋金庸，武力控，认为逍遥子的武力值才配她的气质，所以自称逍遥子。并且非常中二地认为逍遥子颜控的本质与她一脉相承，所以挑实习生一定要挑颜值，绝不要虚竹这种又笨又难看的崽。
　　一周前，我们一批四个小崽子被送来这家南郊医院实□□乎乎的教学秘书金老师惯例给我们走了个入科培训的形式，参观了一下整栋急诊楼，然后把我们带进了EICU办公室。
　　她是第一个从电脑前抬起头的。面若冰霜，横眉冷扫，左手一指，“这个人归我了。”然后再无二话，十指翻飞地砸着键盘。要不是秘书补充了一句，“每组两个人，其中一个要跟去前急诊干活，你还得替慕容挑一个。”她恐怕连多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我们。以至于她对君君勾了勾手指的时候，君君有种被恶魔标记的错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当时那种冰山美人的气质呢？
　　说好的急诊第一高冷女神呢？
　　现在这个话痨逗逼是谁啊？

　　“哎哟我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饿死老娘了，赶紧地，洗手吃饭了，你学谁不好学你离叔，一天天的就知道干活不晓得吃饭，错过了饭点儿你的胃酸胆汁酸都要造反的你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面对这样热情暖心的师父，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水煮牛肉、毛血旺、辣子鸡、干锅四季豆、上汤娃娃菜……也不允许你分心说话呀。
　　“啧啧啧，都是大爷，到了饭点儿集体失踪，还要我一个个请，真烦人。”
　　师父叼着一片娃娃菜慢慢嚼着，翻着手机挨个儿打电话。
　　“喂，后后呀，传膳啦，麻烦您移驾办公室好吗？欸，还要一会儿啊，那寡人先开吃了啊，您老赶紧的啊。”
　　敢不等上司到场就先开吃的，师父大概独一份吧。
　　“喂，男神啊，你和你徒弟吃了没？好的，那你们自便。”
　　君君跟着慕容轩老师去了前急诊，看来这会儿是走不开了。
　　“喂，离美人，还没走吧，点了你的饭，来办公室，吃了再走。”
　　糟糕。
　　离叔也要来就餐。
　　那我得速战速决。
　　我默默加快了进餐速度，师父浑然不觉。
　　因为师父吃的比我快多了。
　　一边刷某宝一边吃都比我快。

　　想要避开离叔，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青面獠牙怒发冲冠令人怖惧。
　　恰相反，他面相很斯文。
　　要不然师父也不会成天喊他离美人。
　　入门那天，我悄悄扫了一眼办公室。
　　四四方方的不大空间，四张桌子分朝南北，四台电脑，两台打印机，朝北的大窗户看起来采光还不错，但是一半被拉上了遮光帘，显得那个角落很暗。另一半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则像个背景灯，给靠过道这边的“女神”——也就是我师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然而靠门这边的丰大师和叶师傅两个光头锃光瓦亮，才真正吸引了我们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毕竟，印象里高贵冷艳的急诊医生们，怎么也没法和光头大厨的形象联系起来。
　　“女神”翻了我和君君的牌子之后，叶师傅没心没肺地挑走了菜鸡康康，丰大师一听帆帆的名字就笑了，“我是丰帆，你是申帆，注定一家人嘛。”
　　只有角落里的离叔，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们一眼。
　　他平静地盯着屏幕，手指轻轻起落，眼镜片略略反光，遮住了所有的眼神波动，仿佛这世界喧嚣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莫得感情的仿生人。
　　很快，我发现，他比仿生人厉害多了。
　　火星人吧。

　　师父是个十丈红尘里打滚的小仙女——她看了网络小说之后自封的。
　　跟班生涯第一天，确切地说是被翻牌子之后不到2小时。
　　我惴惴不安地站在过道，听着她的要求。
　　“来，拖个凳子自己坐。”
　　“你有一周的时间学习基本操作，这一周你只需要看，不需要做。”
　　“需要记，但不是用笔记，是用脑子记。”
　　“接下来的半年，全部需要你亲历亲为。”
　　“上班期间不许翻书，要看书回家看。”
　　“还有，除非意外，我不会帮你。”
　　“只会训你。”
　　“有两件事必须谨记，第一，太后的旨意——就是冉主任的医嘱，无条件立即执行。”
　　“第二，离索，就是离叔，字面意思，离叔远一点，不要挡路，不要占电脑，不要瞎搭手。”

　　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直白地表达了疑惑，因为师父秒切一脸八卦的表情，凑过脑袋来，撸起袖子就开始给我解（fan）释（yi）。
　　“离叔离了，心情不好。”
　　啥？
　　“不过我觉得他心情不好估计跟离不离没什么关系，没离那会儿好像也心情不好，就是个大号的‘不高兴’……你造吗离叔最讨厌的就是‘没头脑’，曾经把不动脑子的实习生瞪哭，你瞧见他那大眼睛了嘛，瞪起来可吓人了，传说中的以眼杀人就是这种吧……”
　　Emmm……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
　　“总之就是，你别去讨嫌就可以了。理论上是我们俩同时带你，但是他不喜欢带崽，哼，臭男人通病，所以你只有妈咪没有爹地不像你们帆帆有两个男妈妈……”
　　好了，越说越离谱了。
　　高冷属性维持不到一分钟，逗逼女神经上线。
　　但是角落里听着她碎碎念的离叔，仿佛她口中说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似的，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隐私被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给旁人听，依旧维持着固定的节奏敲打着键盘。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佬啊！
　　直到大佬起身拿着病案卡走出来，弹了师父一个脑瓜蹦儿……
　　“借过。”
　　“哎哟我去过分了啊离美人！打人不打头晓得伐！打笨了怎么办啦！上次我这么吓唬小崽子你不是还说很到位的嘛今天为什么打我！”
　　“我不会找一个比我还重的吃货做老婆的。”
　　“……卧槽丫离你死定了！借过个屁！你瘦！你给老子挤过去啊！儿啊，你叫啥来着！英……俊宝宝！不要让！凳子给老子卡死咯！看他从你身上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