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初次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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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粼粼洒在水面上，木舟堆里有座简易的木桥，木桥的一端是黑暗的树林，另一端耸立着一座座瞭望塔，塔下密密麻麻的军帐，亮如白昼。
军营的上空高高地飘扬着一面朱红大纛，大纛上赫然写着延天二字。
士兵们放下兵器，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脸上皆是喜悦的神色。
延天皋瀛两国连年交战，明日两国终于正式和谈了。
一道白影在兵卒间穿梭，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来往的兵卒竟没一人察觉。
在军营的最中央，有一座中军帐，它在军营中如一座格格不入的庞然大物，两个守卫分别守在军帐大门的两边。
白影从守卫的身前一晃而过，一个守卫拧开水袋喝了口水：“这春天就是好啊，飘过的风都有树的清香。”
另一边的守卫置若罔闻，手持长矛直立如松。
“休息一下吧，在中军帐前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明天皋瀛延天两国就正式和谈了，兄弟们也能回......”
话还没说完，守兵身后又是白影一闪，两人再没了言语，直挺挺地立着，如同两座雕塑，脸上仍保持着开口说话的动作。
再细看时，二人的脖子处有一圈极细的红痕，在往外汩汩流血。
一阵风将门帘卷起，白影闪进了中军帐中，藏在巨大的将军椅后。
只见椅后蹲着一白衣人，白衣人双眸清澈却眼神极冷，如结冰的寒潭。
他两指合拢往下一摁，中军帐内瞬间结出道道金丝往榻上男子割去。
金丝削铁如泥，经过之物皆被割断。
三尺，一尺，三寸。
眼见那肥头大耳之人即将被割成碎块，缥光大作，一把剑骤然飞进军帐将金丝全部割断后朝白衣人直指而来。
白衣人一惊，从椅后跃出，一脚踏在长剑上。
剑身一转，以不慢于白衣人的速度朝白衣人再度劈下。
白衣人宽袖急挥，几道符咒瞬时打向长剑。
“阁下好大的胆子，独身一人穿着白衣来延天中军帐行刺。”
铮铮声大作，长剑挣脱符咒的束缚，飞到一身穿铠甲的男子手上，男子一挥长剑，喝道。
榻上肥头大耳之人惊醒，吓得连忙连滚带爬躲到铠甲男子身后。
白衣人冰冷地望着面前二人，深知刺杀时机已过，不宜纠缠，两指甩出一道符，身影瞬时从帐中消失。
白衣人出了帐，冷冷望了眼高耸云端的朱红大纛，只一瞬间，手上金光大盛，万条金丝卷上旗杆，轰地一声，大纛便被从底部砍断，写有“延天”二字的朱红旗帜烂在了地上。
中军帐里传来故作镇定的声音：“沈家主，怎么样？他走了吗？”
白衣人回头望了眼从帐中出来的持剑男子，笑了笑，一挥宽袖，人便又从原地消失。
他若无其事地从士兵们恐惧的眼神中走上木桥，缓缓走进黑暗的树林中。
走到林深处，东方的山丘上露出白色的曙光，林间逐渐明亮起来，他褪去易容，束起头发，换上早已藏在林中的繁杂衣袍。
确保将昨夜刺杀的痕迹都毁去后，他才继续前行。
他今晚精神力消耗过多，困得只想睡觉，看样子他还能睡一会。
白衣人穿过林子后又走了许久，到了一栋戒备森严的阁前，出示信印进了去，寻了处几案便睡下了。
天大亮时，越来越多的人身着官袍赶进这栋废墟上突兀的飞檐流阁。
……
被油烟熏得灰黄的墙上几道黑影交错重叠。
“啊！”
咕噜咕噜……
尖利的惨叫声淹没在了刻有盘龙纹样的巨大青铜锅中，随着水面的沸腾，几只手若隐若现。
一排头戴鲜花的宫女捧着金边白瓷碟从青铜锅旁经过，走出御膳房，进入殿内。
殿内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御食太监笑容可掬，一甩拂尘尖利高喊：
“长生银肺汤！”
“一品不死树！”
“涅槃心子！”
“琉璃血豆腐！”
……
殿侧，一总角模样少年坐在紫裘老太监腿上，那少年的气质与这吵闹格格不入，三千青丝及地，略大的青袍笼在瘦小的身躯上，年纪虽小，眉眼却清秀如初春新融的白雪。唯下颚处一圈牙印显得狰狞。
紫裘老太监用玉勺盛了一块血豆腐，抵在少年唇上。
“来，大功臣，尝尝你族人的血，这可是个好东西。”
……
“呦呵，好个蛮夷皋瀛，堂堂亭主在两国和谈开始之际竟睡成这样，令老夫大开眼界。”
明媚春光透过绿窗纱，照到黄木几案上，几案上笼着一件朱纱白缎繁重袍子，宽大的袖子被漫不经心抬起，一双浸了春意的清澈眸子从袖下渐渐露出。
两国和谈开始之际？他压根不在乎这个，若是睡着后能不做那些重复做了几百年的噩梦，这些聒噪的蚂蚱也吵不醒他。
他刚做了个几百年前他还是孩童时的梦，按理说世上的人不应活到几百岁，但他不是人。
他是树。
还有几人也活了这么久，延天国的几个掌权人。
他们的长生建立在不死树族的毁灭上。
借皋瀛延天两国交战的东风，他现在来把人族这不合理的长生拿回来。
准确来说，他想夺的不仅是那几个人的命。
“礼仪之邦延天慢得很。”
白无绛扫了眼挡光的绯色官袍，挥袖起身悠悠道。
绯色官袍有两件，一件矮短肥大，一件高挺劲瘦。
白无绛知道这两人是谁，矮短肥大的是延天阵法世家莫家的家主，他昨天刺杀失败的人；而高挺劲瘦的则是延天剑术世家沈家的家主，拦着他刺杀的人。
延天四大家族，今日便来了其中两位家主。
高挺劲瘦的沈家主望着白无绛的眼睛，温和笑了笑，退步行了一礼，后往走廊深处去了。
肥头大耳的另一家主则对白无绛轻蔑看了眼，连忙跟了上去。
从走廊另一边，赶来一苍色大氅之人，那人到白无绛一旁低声道：“不红，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
白无绛显然习惯了这个怪异的称呼，抬袖掩唇打了个呵欠道：“不可说，不可问。”
穿苍色大氅的穆无垠腹诽道：过分啊，打个哈欠都这般好看姿态，跟春风吹树叶似的。
穆无垠腹诽完道：“你昨日听见我的占卜了吗，今天这个和谈大凶啊，大凶，搞不好我两的小命都交代在这！”
白无绛用一种关怀的眼神望着自己这知己好友。
穆无垠耸了耸肩，递给白无绛一个葫芦：“刚才山主用了千里加急传送符送来一封信，让你亲启，让我看看是什么保命秘诀。”
白无绛将信从葫芦里取出，泛黄的纸上不知用什么药汁写了极大的几字。
白无绛见了这几字，脸瞬间黑了下去。
“山主写了啥啊，我看看。”
穆无垠见状也凑上来看，这一看，也沉默了下去。
“……”
——“要控制住自己哇！”
“这……”
未等穆无垠说完，白无绛一把将信揉成球，丢进袖里，再抬眼时，眸中的春意似结了层冰。
两人边说边走，转眼间到了殿内。
礼官持灯带领二人落座。
见四周围着众多记录郎，二人皆正色起来，不再多说。
二人在适才遇到的两家主面前坐下，礼官架起灯，燃上一支香，跪坐于案侧，施了个礼，朗朗道：
“和谈开始，容下官为诸位介绍。坐于下官北侧者，为延天国沈家家主沈靖奂及莫家家主莫古。坐于下官南侧者，为皋瀛国涔云广丹山的鸟不宿亭亭主白无绛及天南星亭亭主穆无垠。”
皋瀛国由涔云广丹山、幽篁里及三十二岛三个势力共同治理，涔云广丹山又分为剑、书、刑、医、占卜、行政七亭，白无绛同穆无垠便分别是阵亭及占卜亭的亭主。
莫古道：“好，停，不知二位有何能力代表皋瀛国与我延天谈判。身份对等否？老夫与沈家主乃延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若要严格算来，须得你们山主来同我们谈。”
白无绛闻言冷笑了一下，给自己沏了杯茶，放下紫砂壶道：
“若照这么算，需得贵国天子到此，我们山主才会下山同你们天子谈。况且……”白无绛扫了眼对面的两位绯色官袍人，“我们皋瀛国中素来人人平等，山下的屠夫渔人同山上的山主亭主都是平等的，我们国任意一人来同贵国天子谈判都是谈得起的。”
穆无垠默默在茶几下比了个棒的手势。
“什么歪理！”莫古怒骂道，脸上的肥肉气得一颤一颤。
瘦高的沈靖奂不怒反爽朗笑道：“如此民风倒是有趣。”说完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无绛的眸子。
白无绛见沈靖奂一直望着他，举杯的手顿了顿。
莫非他认出了我来？我昨夜易了容，照理说他不应该认出来才是。
白无绛想道。
“你们昨晚派人来杀老夫，是何意？”莫古突然情绪激动道。
“胡说什么，昨夜你们军营进了刺客便算在我皋瀛头上？证据呢？在和谈前夕刺杀对我皋瀛有何好处？”穆无垠坐正严肃道。
“或许你们根本就不想和谈，是想接着和谈机会引老夫出来好将老夫杀了吧？”莫古又道。
“我们不想和谈？分明是你们想使诈吧，在这布了个凶恶阵法，是想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吗？”穆无垠也情绪激动起来。
此言一出，周遭众多记录郎都停下了笔，一脸惊愕。
“看样子你们已经知道了？如此，老夫便不隐藏了，不过你们只占卜对了一半。”
占卜对了一半？
是何意？
白无绛穆无垠二人皆警惕起来。
只见莫古一拍手，顷刻间，一声兽吼震天动地，南边苍穹结起一道泛红光的结界，一只连天的巨大饕餮兽隐隐浮现，随之，众多男人的痛吼声传来。
听见南边的嘶吼声，穆无垠大惊失色。
“你把阵法布到我方军营那去了？虚伪延天，净整些阴谋诡计！”穆无垠骂道。
“皋瀛最主要的占卜师和阵师都被困到了这场无用的谈判中，剩余的人既不能察觉老夫的阵，更不能破了老夫的阵。如何？”莫古嘲笑道，“若你们肯投降，再将昨夜刺杀老夫之人交出来，老夫便将此阵撤去，你们不过回去后受些唾骂罢了。”
“休想！怕不是你回去后被骂作挑起战端的罪人。”穆无垠又骂道。
“快些松口，否则贵国士兵及尔等皆要丧命于此。”
随着饕餮阵的成型，阵法带来的威压愈发强烈起来，此地虽离饕餮阵有些距离，部分修为较浅的记录郎却已被压得瘫到地上。
白无绛举杯吃了口茶，冷然道：“只有莫家主提前布了阵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初次对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