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emo，来聊个五毛钱的天》眼镜腿儿

37、发帖人：咩咩茉莉

　　今天原本只是平静的一天。
　　地铁到站时已经挤满了人，但对于赶着上班的社畜来说，“等下一班”这种选项形同虚设。

　　我跟着人群一起，按顺序勉强挤进满满当当的车厢，然后被挤在两扇车门中间难以动弹，满心想着一会儿该在哪一站顺势走到最后下车的对侧车门。

　　车门已经关了，没有新的乘客在上车，身后的人却一直在挤我。我往前让了两次，对方还在往前，再这样我都要贴到前边人身上了。为了防止被前边的人怒目而视，我决定抢先瞪一眼身后的人。

　　结果因为胆子小，在转头的过程中，眼风就渐渐失去凌厉，从转头瞪一眼变成了转头看一眼。

　　一直在挤我的是个女孩，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些不舒服，又好像有些懵懵然。这个表情……我很熟悉，是我无数次想象中的，那一天的我自己。

　　我猛地往她身后看去，看到一个戴着口罩，有些微胖，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他站得离她太近了。

　　我的脑袋轰得一下子炸开了。

　　我伸手把那个女孩一下拉到身边来。旁边被波及到的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抱怨也有，冷眼也有，但我已经没有余力道歉。

　　那个女孩也许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的潜意识知道，所以她下意识地跟我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好，能不能请你不要一直贴过来？地铁是很挤，但别人也没像你一样啊？”
　　我对着那个男人说，态度很平和，却故意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每个人都能听到。

　　——

　　回忆几乎停在这里，后来的事情我记得有点不太清楚了。

　　所以在项巍问“没事吧？那人有没有动手？”的时候，我只能说：“好像想动手，又好像没有，反正周围的人都听见我说的话了，有好心人立马就把我们隔开了，然后那个人在下一站下车了。”

　　项巍道：“做得好。”

　　我点点头，没说话。

　　项巍犹豫片刻，难得有些逾越地凑过来，近距离地对上我的眼睛，好像在观察我的表情：“你好像还是很低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道：“我也碰到过这种事。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在发生，我只是觉得很不舒服，但又以为是车厢太挤了，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往前站，别人还是会不小心碰到我。

　　“我是下车以后才想明白的。因为我发现哪怕我每天都挤地铁，哪怕经常会人挤人，挤得人难以呼吸，但那时候我不会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如果我觉得不舒服，那他就是在骚扰我。

　　“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好恶心，恶心完了又变得很愤怒，我很希望自己当场就能反应过来，能在车厢里大声斥骂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刚刚在骚扰我。最好还能报警，给他留下案底。

　　“但等冷静下来以后，我又发现我很害怕。害怕做这些事情会让他记住我的脸，害怕这种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的人会是个神经病、垃圾人，会因为我让他在公共场合丢脸报复我。”

　　“但这次你还是帮忙了。”项巍说。

　　我：“可能因为地铁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有安检，至少我知道他身上没有刀。也可能是因为现在需要戴口罩，他记不住我的脸。还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有你做邻居了。这让我知道，如果真有人变态到找上门来想要报复我，至少我身边有一个可以需求帮忙的青壮年。”

　　项巍愣了愣。

　　我看向他，瘪了瘪嘴：“想到最后我发现，原来光凭我自己，我还是什么都不敢做，害怕什么都可能做出来的坏人的报复。我鼓起勇气做出的那一点反抗，需要有这么多附加条件，甚至还要依靠男性的力量。”
　　我讨厌这样。
　　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项巍抬起手，滞空许久，又放下。
　　“……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在你想要尝试一个人解决的时候自然会无力。你愿意做好你能做的事，已经非常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宽慰你，但我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会跟你一起努力，做每一件我能做的事。”

　　项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我还是很难过，为我自己，为这些事，为每一个不管经没经历过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