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emo，来聊个五毛钱的天》眼镜腿儿

22、发帖人：咩咩茉莉

　　周末难得的好天气，我正坐在项巍新买的小椅子上，蹭他的小阳台。

　　他租的房间不是完全的坐北朝南，但是天气好的时候，每天从早上开始都有大部分时间可以晒到太阳，和在他对面的我的房间相比，朝向要好很多。

　　不过他的房间没有厨台，做饭要麻烦很多，所以他基本不下厨，最多也就泡泡速食产品。

　　我在太阳里眯起了眼睛，才五分钟就想起防晒这件事，心里突然有些丧气。好像长大以后很多东西就不能再纯粹地享受，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

　　项巍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享受着连日阴雨天里难得的好阳光。

　　也许是社畜间的默契，我们不会在一起消磨太多时间，只偶尔坐在一起度过十五分钟到半小时的闲暇，让心灵获得一点休憩。

　　“你有没有去过片场？”
　　我问他。

　　项巍花了一点时间理解“片场”这个几乎不曾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词，然后摇摇头。

　　我慢慢说起片场的事。

　　公司为了宣传产品要拍摄一个片子，几十万的预算，对普通人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项目，但和我们所熟知的电影、电视剧，甚至是一些小广告相比，又好像那样渺小。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没有想过拍摄现场会像传说中的“剧组”一样，有着一些很明显的阶级差异。

　　作为公司派来监督现场拍摄的员工，导演对我很客气，不管是提出疑问，还是对一些地方有小小的质疑，都能够得到他及时的回答。但我能鲜明感觉到他并不觉得我能理解现场正在发生的情况，也不觉得和我解释具体原因来让我理解他的选择是一个有效率的做法，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殷勤地敷衍我。

　　我只能呵呵一笑，当作没发现——只要拍摄还在正常进行，敷衍就敷衍吧。因为我们双方都很清楚，我只是来确保拍摄有在正常进行的，在其他事情上我并没有决定权，只是一个传声筒罢了。

　　而这种礼貌性的尊重已经是现场最好的待遇了。

　　演员们是第二阶层。
　　他们不会在片场走来走去，只是团聚在一起，坐在属于演员的候场间里。在候场间里，儿童演员在表演、学习、练小提琴，其他人看着她笑，时不时也聊天说话，热闹得像临时组成的一家人。

　　这个小房间就是他们介于工作和生活之间的缓冲带，他们属于常人的温情一面也只在此流露。当他们走出这个房间，眼里便只放得下导演，对其他人基本属于熟视无睹的状态。

　　这好像也不是刻意的踩高捧低。
　　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漫长的等待，然后绽放在镜头前。至于他们等待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别人又做出了怎样的贡献，他们并不了解，也没有心思观察。

　　在镜头可以拍摄到的场景之外，站着的一圈乌压压的人，那或许是道具组，或许是灯光师，可在这些演员眼里，他们和这个场景没有差别。

　　没有人会去蔑视一个场景，所以他们也并不鄙视这些共同成就这个场景的人。
　　他们只是单纯的无视。

　　而在演员之下的，是道具组和灯光组。

　　道具组里有很多美院学生，穿着打扮也新潮，但要是整理出来的场景不符合导演内心预设，一样要被当傻子一样骂到狗血淋头。

　　灯光组则是技术活加力气活，里头基本都是三十几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衣服邋遢，看起来精瘦精瘦。
　　他们是被骂最惨的，全都不是小孩子了，被随意呼来唤去，大声斥责，几乎没有得到一点尊重。

　　我其实知道，整个剧组显露出来的关系就是这个社会里的关系，只不过在剧组这个地方，所有阶级都变得更明显，更不加掩饰。

　　但是……
　　“我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人不被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而成为一个拿了所谓工资就要付出全部尊严的工具。

　　“我也不喜欢。”
　　项巍说。

　　他的眼睛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可这一次，我发现这双眼睛也可以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