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霜烬

7、触碰

　　往后几天，岸浔一如既往地来到学校，有些让她疑惑的是林秉众并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甚至是他的父母也没有来学校向岸浔讨一个说法，就连想要让她退学的校长也没有再对这件事情做文章，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她和朱博自那一次的事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岸浔总能在放学悠悠转醒之时看到朱博恰好收拾完书包离开，这是真的巧合，还是故意...岸浔毫不在意......

　　夜晚，岸浔提着轻轻的书包走出教学楼，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夜空，又是一个没有任何一颗星星的夜空，正如此刻她深邃不能见底的眸子。岸浔缓缓叹了一口气，听着耳畔传来的徐徐蝉鸣，感受着夏季夜晚的燥热，缓缓走到校园门口。入目，是一抹淡金色的身影，路灯昏暗的灯光并不能掩盖此刻眼前少女的熠熠生辉，一段流沙一般的温柔细腻的感觉——

　　娜兰蒂丝微微撇头，见对方出来了，笑着起身，一如既往地当起了小跟屁虫，一直跟在岸浔的背后，一路上还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大多数事情其实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平常事，什么谁忘记交作业被老师批评了，什么有人跑操的时候来了一个平地摔......但，尽管如此，岸浔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从此得到一缕缕温暖和慰藉，这是过了多少年又有人开始在自己的耳边侃侃而谈事情了，她不记得了......

　　虽然一开始岸浔还是会说着一些伤人的话，但或许是娜兰蒂丝的确讲得绘声绘色、栩栩如生，也或许是娜兰蒂丝的声音总是带着温柔，让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把那些伤人的话语渐渐藏匿起来了，面上只是冷漠、一言不发的，但却是在细细倾听着对方的话语。换做别人，对于这种事情或许会觉得对方铁石心肠的，心高气傲的，连一句回答都不会回答而感觉不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但是令岸浔心底不由得惊讶的是娜兰蒂丝竟然没有因此生气过、抛弃过自己......

　　一如既往，娜兰蒂丝陪伴着岸浔回到对方的家门口。岸浔径直走向家门前，准备开门，而这一次娜兰蒂丝不像前几天一样直接笑着离开，而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岸浔的肩膀。岸浔转身看着对方，只见对方伸出手，手掌上是五六颗塑料玻璃纸包裹的糖果，在门前的灯光下闪着一道道柔和的光芒。

　　娜兰蒂丝笑着缓缓开口：“你尝尝看，很甜的！”

　　岸浔微愣，随后毫不犹豫地转回身打开门：“小孩子才会喜欢。”说完，岸浔就关门进去了。娜兰蒂丝见此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糖果收了起来，转身离开。而在门内的岸浔鬼使神差的就着猫眼看着门外的娜兰蒂丝，呼吸一滞，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见其没有生气地离开才开始继续呼吸。

　　转过身，岸浔没有立马继续走进去，而是，抬手打开了一旁墙壁上从门口到客厅通道的灯。岸浔缓缓适应着灯光，最后垂眸看着面前不远处七零八碎的玻璃碎片，这一次她没有直接目不斜视地绕过那支离破碎的结果，而是走上前，缓缓蹲下，深吸一口气，抬手捡起其中一块玻璃碎片。

　　没有意料之中的割人和冰凉，更多的是陌生和青涩，岸浔继续缓缓捡起其它碎片，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之上。等到两手都拿满了玻璃碎片，岸浔才敢去看那一张熟悉而有些老旧的照片，上面的人是她从小最亲近，最熟悉的人——她的外婆。

　　岸浔把玻璃碎片全部扔进带着一层灰的垃圾桶里，随后拍了拍手，跪坐下来，虔诚地把那张照片捡了起来，缓缓贴在怀中。那一刻，似乎从前的支离破碎从未出现，她投向了一个熟悉而让人极有安全感的怀抱之中，那一双熟悉却有些陌生的满是老茧而粗糙的手，一只轻轻抱着自己，另一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衣衫上，滴落在地板上，滴落在她的心上——泛起阵阵涟漪.......

　　过了好一会儿，岸浔才平复好了心情，缓缓站起，把那张照片放进了进门柜子上的一个玻璃相框之中，这个相框是昨天她精挑细选买来的。岸浔看着这张照片不由自主地淡淡勾起嘴角，口中满是疑惑地呢喃道：“外婆，我该怎么办？”

　　岸浔知道不会有声音会回应自己的，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开口问着自己最信赖、最熟悉的人，哪怕这个人已经早已不在了。而这个问题，是对于娜兰蒂丝的善意，还是现在自己的处境，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她不知道......

　　有时候所谓的温暖——那抹暖阳或许就是来自自己最亲近的人，哪怕只是看着对方一眼，心里就会感觉有一道柔软，不断安抚着面对任何事情都带着警惕心和没什么安全感的自己......

　　这是岸浔过了这么长时间，开始触碰曾经最为疼痛的伤口，并且有着想要再次撕开它的倾向的一次举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岸浔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娜兰蒂丝在阳光之下，脸上带着灿烂微笑的面容......

　　“嘀——嘀——嘀——”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拉回了岸浔的思绪，她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拿出口袋的手机，看着上面备注的“陈浩月”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按了接听。听着对方的声音，岸浔眼底满是冷漠，对于对方的话语只是偶尔以“嗯”回应了几声。这对于一直在找话题的陈浩月来说自然是难以聊下去，哪怕是特别想要怒吼对方也强撑着用着自以为温柔的声音继续说话。

　　尽管如此，到最后二人也通话了不到一分钟就挂断了。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陈浩月一如既往地打电话邀请岸浔去约会，而前两周因为娜兰蒂丝的出现和自己心情的起伏有些大才拒绝了对方，这一周岸浔不准备拒绝了，而是继续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