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教训我》尽荒

2、是她给我的

　　灯火又阑珊，星光零碎分落至山河。
　　姜衡低头牵着小诺的手绕过门前的小篱笆，才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他妈妈爽朗的笑声，小诺的小鼻子动了动惊喜地大叫起来：“啊啊......肉肉......”
　　姜衡也轻轻嗅了一下发觉这是自己爱吃的红烧排骨的味道。
　　突然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小诺一到家门口就跑进去抱住了姜姨妈的腰，家里也开着暖黄色光照得四周亮亮的，姨妈和自己妈妈都在厨房忙碌着，姨夫和汤盖两个人不知道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
　　“妈，姨妈姨夫，小诺接回来了。”姜衡跟在后面不急不慢地带点笑意打着招呼。
　　姜衡又随意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汤生今天怎么没有来？”
　　“今天他学校有课赶不过来，等下我给他带点饭回去就好了。”汤盖见到姜衡回来马上站起来接过他手里小诺的书包。
　　紧跟着汤盖就用他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揶揄地望着姜衡：“你怎么只关心他，不关心关心一下你最好的下属吗？”
　　姜衡表示懒得理他直接挂好了风衣就转身进了房间，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
　　“那你今天手里的案子都查完了吗？”
　　“......”
　　等陈玥忙进忙出地把那盘红烧排骨端上桌子的时候香味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房间，大家围坐在一起看着中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火锅悄悄流口水。
　　一直到姨妈把最后一锅茄汁虾端上桌见姜衡还没有出房门，陈玥直接扯起个嗓子喊过去：“姜衡你要造反啊，给我滚出来吃饭了。”
　　“吃个饭你都能给我整迟到是吧！”
　　姜衡在房间里本来都躺下打算眯一会，突然这一嗓子给他整精神了，只好无奈地扒拉两下拖鞋站起身来。
　　“小诺的班上也有，也有好多，好多人迟到。”本来还在乖乖搭积木的小诺听到这句话嘴里也下意识插了句嘴。
　　姜衡这个时候已经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步调慵懒地走过来，平时的那种严肃又禁欲的画皮被脱下，浅灰色的居家服衬地他肤色更加白皙。现在的他不修边幅直接躺沙发上等开饭的样子让人很难联想到这是检察院最让人敬而远之的检察官，见他眼里还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水雾显得他又呆了几分。
　　“那小诺要乖啊，可不要像他们一样，不许迟到，好好上课。”姜衡也听见了小诺刚刚插的话，无聊地把小诺抱起来像提小鸡一样提在手上，又点着小诺的鼻子回答着他刚刚说的话。
　　“小诺听见没？你哥说的对，按时去学校，路上说不定有大灰狼把你抓走了。”姨妈也在厨房里附和着姜衡的话。随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毕竟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陈玥和她说的那些家里的八卦。
　　汤盖使坏凑到小诺面前突然嚎了一声：“嗷呜！”
　　小诺抠抠脑袋什么没有反应，这一嗓子倒是把姜衡吓了一跳当即给了他屁股一脚。
　　“死远点。”
　　一堆人吵吵闹闹地吃完饭都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姜衡想起自己u盘不知道带回来没有，就轻轻推了汤盖一下示意他把大衣拿过来给自己，汤盖懒散地走过去把他衣服提起来，却一不小心把姜衡口袋里那朵小红花抖了出来，在空中飘飘扬扬了好久才落下下来。
　　汤盖一把就把那朵小红花捡起来拿到他面前：“哟，咋，这您今天去幼儿园还得了多小红花啊，姜小朋友是唱歌了还是跳舞了？”
　　姜衡看到那朵花也愣了下。
　　“别玩它了，给我。”姜衡好像突然气压低了很多，面无表情地朝汤盖招招手。
　　汤盖见状不对马上把花递给了姜衡，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问了他一句：“你咋了，这谁给你的？”
　　姜衡接过后手上不停捻着那朵小红花，面上也看不出他的表情，直到他手指间沾染了淡淡的胭脂红才缓缓开口。
　　“是她给我的。”
　　汤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她：“谁哦。”
　　这个时候幼儿园外面的天色像是流心咸蛋黄敲在了残云上，几笔炊烟勾勾勒勒散在风里，街道边零零散散坐着闲聊的奶奶婆婆。裴安舟懒懒的靠在门边摇手送走最后几个回家的小朋友，手里却忍不住又打开一遍刚刚偷拍下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那个男人背影清瘦，连影子都沾染上了几分他身上清冷的气息，黑色风衣穿他身上显得又禁欲又神秘，竟然一下让裴安舟想不出别人穿风衣应当是什么样子，因为他走路步子的节奏独特，身姿也独特。在裴安舟看来也只有他，才能把风衣的穿出风华绝代的样子。
　　裴安舟眼神温和地用指尖描摹了一下姜衡的轮廓，她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也和姜衡认识十几年了，拉拉扯扯这十几年说到底还是从她九岁那年开始。当时年纪小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知道认准了这个人，从那之后数十几年，甚至往后十几年，都和这个叫姜衡的男人离不开关系。
　　满春街这一块都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胡同巷，没有任何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没有什么设备先进的物业。有的只是喋喋不休的蝉鸣，无所事事的麻雀，安安静静处于闹市之中。
　　住在满春街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但是无论怎么变都有一些老人每当春天就一起喝花酿，夏天就拿把蒲扇歇凉，秋天就捡桂花作糕，冬天就烧柴烤火。
　　而姜衡和裴安舟就在这条街长大。
　　一开始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像是一条线上的两头端点还没有相接。
　　那时候的裴安舟人小但是懂事早嘴又甜，还好左邻右舍也都喜欢她，裴安舟爸爸裴宁和她妈妈周静天天忙着上班挣钱补贴家用，他们不在的日子大家也都愿意帮衬着照顾小裴安舟，小裴安舟就让大家照顾着照顾着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
　　那也是年还没过完多久，裴安舟外婆白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己脑袋给摔伤了，情况也不太理想，周静才发了工资正欢欢喜喜带着小裴安舟在外面玩，两个人噼里啪啦地放了一晚上鞭炮，接到舅舅说裴安舟外婆情况危险的电话之后整个人都慌慌张张地在地上直跺脚，牵着小裴安舟的手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窜。
　　挂了电话后好久才慢慢镇静下来，踉踉跄跄地把小裴安舟一把抱起来就朝楼上跑回去：“安舟没事啊，外婆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事的，没什么事的......”
　　小裴安舟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平时爱笑的妈妈怎么了，为什么眼睛里好像有着会发光的小珍珠闪啊闪的不掉下来。
　　小裴安舟伸出小手摸摸妈妈的脸颊：“粥粥不怕......外婆......没事。”
　　周静蹭了蹭小裴安舟的额头，用劲推开门带着浓浓的哭腔叫着裴宁的名字：“裴宁，我妈摔了一跤昏迷了，我要怎么办啊......”
　　裴宁看到周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着他名字被吓一跳，刚脱衣服准备做饭二话不说连忙跑过来扶住她，接过她手里的小裴安舟放到地上。
　　他马上明白了周静的意思，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缓和着她的情绪。
　　等周静一平静下来他马上就转身到房间里拿好电动车钥匙，给周静系好围巾，然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的安全后蹲下了身摸了摸裴安舟的头：“粥粥，爸爸和妈妈要出去一趟，你等下乖乖上床睡觉，爸爸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啊。”
　　小裴安舟也不傻大概知道是外婆应该出了什么事，她不吵也不闹，安静地眨巴着那双大眼睛乖巧地点点头：“好！”
　　然后又跑过去摸摸妈妈的脸颊说：“妈妈......不怕。”
　　周静红着眼睛亲亲她的小手。
　　他们走了之后小裴安舟自己懂事地擦擦脸爬上床就准备睡觉了，今天晚上的风在窗外吹得呼呼作响，她慢慢地想着爸爸要给自己带的糖葫芦甜甜地睡着了。
　　但晚上风开始越吹越大连窗户都被吹得发出刺耳的响声，小裴安舟也不断从梦里惊醒，半梦半醒的时候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烧焦味弥漫在空中，一股刺鼻的味道弄得小裴安舟连连咳嗽。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呆呆地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户边掀开窗帘。
　　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