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19.携手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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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我是一点儿一点儿听小鱼讲的。
那时距离父皇驾崩已过去了三天，我躺在一架小驴车里，喝了一堆吊命的药，几次晕去醒来，虽然虚弱，却不会死了。
小鱼说，沙净天带人去围皇宫，还是王宰相替他开的道，但宫里早已布置了彭将军的人马，就将他们堵在了父皇寝宫之外。
我就点头。原来那些我没见过的军士，都是彭将军手下，他们都听花喜吩咐，一定是花喜调过去的。早先一直觉得花喜和王宰相往来密切，彭将军是被贬黜了的，谁知最后却是这样的形势，他们背后到底多少交易，看来是一本帐都翻不完的。
小鱼说，花喜果然杀了沙净天，沙净天带的亲部有几万人。花喜一人一剑杀过去，却也真就要了他的命。
我就点头。应该的，如果不是这种结果，他俩也就不是花喜和沙净天了。大家互相算计来算计去，到底闹个你死我活。
小鱼说，空白诏书写好了，以我的语气，仿我的字迹，先写了一番对沙净天杀害皇储欲要夺位的控诉，又写了一番花喜作为雪溪郡主多么适宜继位的滥美之词，最后交给了余公公。
太合我的意思了啊，我笑着问小鱼：“你几时学我的字迹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鱼很得意：“我以前可是当陪读的，替你们这些皇子皇女不知写了多少功课，指着这个吃饭，能不把本事练好么？区区一个仿照字迹，我拿手得很，仿谁像谁。”
我莞尔。
小鱼说，北胡那边果然趁势乱了一乱，却被王小胖镇压下去了。北□□来的那个质子安排得当，已经杀了他兄长，自己做了北胡首领，约定只要在位便与我们秋毫无犯。
我接着点头，好，好得很。只当自己听到的不是兄弟相残，而是边疆稳定，就会觉得这事儿真挺好的。
小鱼说，他当时准备了两口棺木，交给余公公。算着乱局平定，百官进宫吊唁时，余公公一定早就将父皇与“我”的尸首装殓好了。那时金石作为人证，两道诏书作为物证，花喜便顺利登基，做她的女皇。
我松了口气，却有个疑问：“那有一个空棺，抬棺材的人不会生疑么？”
小鱼摇头：“不是空棺，里面装着玉锦。”
我吓了一跳：“玉锦？她不是没死么？我把她放在床上放好了的，难道没人管……她就……”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罪大恶极了。
小鱼叹了口气：“那倒不是。玉锦自己醒了，抱着晋辰一路爬到了你父皇的寝宫。那会儿你刚失去意识，大家都以为你死了，金石就要砍人给你陪葬。我躲过他的刀，想要制止他时，玉锦突然闯进来，没有躲过……金石见杀了玉锦，倒忽然正常了，后来一直缩在角落，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我闭目唏嘘：“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咱们已经离开皇宫了，他们留下的才是主角，轰轰烈烈演一个悲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斗个你死我活，精彩无限。对咱们来说，根本就是一场胡闹。”小鱼说着说着，忽然爽朗地笑起来，“我算是彻悟了，这些什么因果，我也懒得去想了。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日后等野史出来咱们买一本看。”
他摸摸我的头，换个轻松语气，把话题转开：“你这人啊！之前也不是没受过伤，怎么就能那么高估自己的伤势？沙净天随便划个口子，就觉得自己要死了，还像模像样地当他面慢动作昏过去，跟真的似的。”
我顿时恼羞成怒：“怎么是‘随便划个口子’！那么大一把剑戳我胸口了！”
旁边有嘿嘿的笑声，笑声略显沙哑，却熟悉得让我想哭。我伸手去，揽过来一个小家伙。这小家伙每每一睡醒，就会像现在这样，揉着眼睛喊饿。他一张苍白小脸上有口水渍，还有草垫子硌出的一片格子状红印。
我家晋辰啊，我家晋辰……
小鱼帮晋辰擦口水，边擦边说：“你活着这件事，花喜或许猜到了。但晋辰活着这件事，我没告诉她。”
我点头，这样也好。
我抱着晋辰，左看右看也看不够。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我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小脸，只想着真好啊，我也死了，能和晋辰在一起了，就要伸手抱他，但是手上却一点儿劲也没有。我正纳闷，小鱼的一张脸也凑过来，说：“晋辰看，娘亲醒了。”
晋辰就笑，还拿了块葡萄糕举到我鼻子正上方，哑着嗓子问：“娘亲，你饿不？”
我愣了愣，视线落在晋辰的脖子上——被掐过的紫色印痕已经被仔细涂了药，包扎过。随即我就昏死过去，小鱼吓得还以为我真死了。
晋辰都没死，我能死么？只是太激动。
后来我又醒来时，晋辰已经睡过去了，他还很虚弱。
我一直奇怪晋辰被花喜那么大力气的人掐过，为什么会没有死，小鱼就是不告诉我。这回我学聪明了，直接问晋辰，晋辰打了个呵欠，说：“余先生教我功夫，我会闭息术！”
我转而瞪小鱼：“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鱼说：“你不是也有一张空白诏书，不给我知道么？你有小秘密，我和晋辰也有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我不和他开玩笑了：“我说真的，你怎么知道……要教晋辰闭息术？”
小鱼笑了：“这可不是我算到的，也是运气好吧，我看小家伙根骨奇佳，顺便就教了，谁料他能用得上。”
我捏捏晋辰的小脸，两次被亲近之人下毒手，两次大难不死，难得他还一脸笑容。我问他：“你心里难过不？”
晋辰摇摇头：“娘亲陪我，我心里不难过。”
过了一会儿，补一句：“肚子难过……饿……”
我不顾胸前有伤，放声大笑，直到把眼泪笑出来。
小鱼也开心得很，递给晋辰一块糕，又递给我我一个小荷包。我打开荷包，一串佛珠就滑落到掌心。
那是，娘亲留给我的佛珠！
曾经我将它送给了梨儿姐姐，此时，它又被送回了我的手上。
“你看到它就明白了吧？白大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出宫，邀我们北上大漠呢。那个叫沙小丘的孩子，他们也已经安全接走了。”小鱼笑眯眯地说。
实在不敢相信，曾经以为再怎么向往都无法企及的生活，如今近在眼前。
我把佛珠递给晋辰：“这是娘亲的娘亲留下的，以后由你来保管。”
晋辰很开心地接过去，拿小手指一粒一粒数上面的珠子玩。
眼睛胀胀的，有泪盈眶，我忽然悟了。我还是我，那个普通到没人愿意算计的、若非顶着“公主”头衔就注定埋没人海的小姑娘，花喜与沙净天，父皇与他的宫妃大臣们，我其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他们才是把生活演绎得惊天动地的人。我纵然总是旁观者，却也不能完全看清所有事情。我以为我旁观者清，固执地坚持、固执地放弃，实际上那只是对我自己，当局者迷。
天意和机遇又如何，别人的羡慕又如何，百般的维护又如何，无端的迫害又如何？十年前，轿子将我抬进这皇宫，我不知道我是谁；十年后，驴车将我驮出皇宫，我终于知道了“小星”这名字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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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个驴，怎么不好好走道儿！”小鱼察觉到车子歪了，转身去训斥拉车的驴，晋辰则十分欣喜地摆弄那串佛珠。
我一手揽着晋辰，一手从背后环抱住了小鱼，他们俩都显出一副十分受用的神情。
驴车吧嗒吧嗒往前走，小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第78章 19.携手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