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梅》燕子飞飞｀

15、夜市小吃

　　法术啊，这个万俟言以为只会出现在志怪小说里的词，终于从他口里说出来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那隔空取物和这瞬间移动的本事都已经不是一句武功高强就能解释得了的。

　　所以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口中的良常山又是什么地方？

　　“因为你们不会法——”见万俟言把食指放在唇上，梅知叶就踮脚靠到他耳边，小声问道：“因为你们不会法术，所以我也不能用吗？”

　　万俟言点了点头。

　　梅知叶恍然大悟：“难怪路上的人都怕了我。”

　　他到底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竟然还没有被道士和尚抓走——

　　万俟言心里一紧，忙说：“有人怕你，以后就会有人抓你，不能再用了。”

　　“他们抓不了我的。”梅知叶轻笑了一声：“要是有人抓得了我，我还怎样保护你？”

　　“你的武功已经足够保护我了。”

　　梅知叶思考了一下武功和法术的分别，才坦然地说：“我的确不是非用法术不可，不用就不用吧。”

　　万俟言松了一口气，然后拿出十个铜钱，买了两块烤羊肉片。

　　摊主提刀在羊腿上割下一片肉，再连刀带肉地递到梅知叶面前，等他拿了，再割下另一片递给万俟言。

　　梅知叶匆匆把羊肉片塞到嘴里，一边说：“好、好吃……”

　　“好吃也别急。”万俟言笑道：“这块也给你。”

　　梅知叶不跟他客气，却是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羊肉吃到嘴里。

　　秦骓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这个亲密的姿势。

　　万俟言就像被迷惑了一样，浑身僵硬，脸色微红。

　　等到梅知叶几乎要咬上他手指的时候，才匆匆松开了手，尴尬地转过头去，却与秦骓打量的目光碰上。

　　更尴尬了。

　　这回秦骓只觉得有趣，但还是嘴上不饶人：“梅生公子胃口不少啊，又想吃羊，又想吃言。”

　　一听到秦骓的声音，梅知叶顿时觉得嘴里的羊肉不香了。

　　他听不出秦骓的言外之意，只咬牙道：“我没有想吃阿言，阿言不是用来吃的。”

　　此吃不同彼吃。

　　阿言是不是用来吃的，就要看吃是什么意思了。

　　秦骓看着梅知叶较真的样子，不由得被他逗笑了，还自以为掌握了他好玩的地方，就生出了多逗逗他的想法。

　　但万俟言及时站了出来，拿出手帕，替梅知叶擦了擦手，柔声道：“前面还有不少好吃的，知叶想试试吗？”

　　“要试的。”梅知叶又扭头对秦骓说：“你不准再跟来，再跟来我就——”

　　“就杀了我？还是封了我的嘴？”

　　被抢了白的他，看在万俟言的份上，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只是说：“你跟来也行，但不能再说我不好，我已经对你够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撇去对梅知叶的偏见，没有人会否认他长得真的很好。

　　所以当他理所当然地说出“我已经对你够好”时，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秦骓，都不得不反问自己一句：难道他真的对我够好了？

　　好在每一次都只是吓唬我，没有真的取我性命？

　　秦骓撇了撇嘴：“那请问梅生公子，能不能等我吃一片羊肉再走？”

　　梅知叶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既然说对他好，就不会连吃一片羊肉都不能等。

　　他点了点头，又拿出十个铜钱，再买了两片羊肉。

　　當然不可能是给秦骓的。

　　还是一片自己吃，一片给阿言。

　　秦骓却不是真对羊肉感兴趣，等到刀子带着羊肉送到他面前时，却示意冬林接过羊肉，替他吃了。

　　“子辉也别拘束。”万俟言说：“想吃就吃，想玩就玩。”

　　虽然夜色昏暗，但秦骓和万俟言都身姿挺拔，气质不凡，梅知叶虽身高稍逊，却面如神仙，让路过的人都不禁多看几眼。

　　有这么好吃吗？

　　似乎真的很好吃？

　　人们忍不住凑了过来，纷纷要上两片。

　　五个铜钱已经够买一个胡饼了，但当他们看到梅知叶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时，就觉得五个铜钱一片薄羊肉压根儿就不贵啊！

　　梅知叶伸出舔得光亮的手指，等万俟言替他擦手，却同一时间有两个人也把手帕递了过来。

　　他疑惑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又喊道：“阿言，擦手。”

　　呵呵。

　　秦骓嗤笑了一声。

　　万俟言赶紧替梅知叶把手擦干净，免得被有心人捷足先登。

　　吃完羊肉，他们就一路往前逛。

　　而因为梅知叶长得好而凑上来的人，都忍不住跟在后头，看他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倒是让那些摊位赚了不少钱。

　　梅知叶却正眼也不看他们，只是尝到味道好的，总不忘亲自喂万俟言吃两口。

　　刚喂第一口时，万俟言还有些不自在，却不好拂了梅知叶的好意，见他喂得开心，就随得他喂了。

　　于是一个投喂，一个擦手，倒是为这寒夜添了一丝温暖。

　　秦骓看每一口都是梅知叶先吃，万俟言后吃，也跟着放下了戒心，悠然自得地跟在后头吃起来。

　　不得不说，这街上卖的小吃都比万俟府上的羊肉味道好多了。

　　如果能多一个人陪在他身边，而不是让他光看着万俟言和梅知叶卿卿我我就更好了。

　　梅知叶几乎把所有摊位都吃了一遍，而他最喜欢的是一碗热腾腾的甜汤圆。

　　“比花更甜。”他咬下软糯的汤圆，笑道：“要知道人间这么多好吃的，我应该早两年就下山，哎，都怪睡觉误事啊。”

　　这番话听得万俟言云里云外的。

　　只是这儿不是问话的好地方，他只能佯装开玩笑地说：“说得你吃过花一样。”

　　一听，梅知叶就急了。

　　他生怕万俟言以为他撒谎了，忙说：“吃过的吃过的。”

　　“呦，看不出梅公子还是采花贼呢。”秦骓笑道：“还是梅公子觉得自己是光吃花蜜就能裹腹的蜜蜂？就是不知道梅公子会不会酿蜜呢？”

　　当采花贼还是当蜜蜂好？

　　梅知叶哪个都不想当，反嘲道：“你这个没见识的。”

　　“谁没见识？”

　　“你！”

　　梅知叶忿忿地吃下最后一颗汤圆，然后把碗还给了摊主，下一刻就被前方的欢呼声吸引了。

　　万俟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有人在卖艺，知叶想看吗？”

　　“什么是卖艺？”

　　秦骓抢答：“你过去耍一套功夫，或者随手变出什么东西来，也可以赚几个铜钱。”

　　“别听他胡说八道。”万俟言按紧那只勾着他臂弯的手，就怕他被忽悠过去胡乱用法术了。

　　“对！你胡说八道。”梅知叶指了指自己的钱袋：“我有阿言给的铜钱，为何还要去耍功夫？”

　　秦骓哼了一声：“最好阿言一辈子都给你钱花，你就不用去卖艺。”

　　梅知叶抬头问：“阿言，给吗？”

　　“给给给。”万俟言笑道：“你在我身边多久，我就给你多久。”

　　他拒绝不了梅知叶的请求，但还是记着自己定下的一月期限。

　　秦骓却不知道是想刁难梅知叶，还是有心帮万俟言，竟半嘲半讽地说：“那你最好一辈子都在阿言身边。”

　　阿言的一辈子能有多久？

　　最多不过百年而已。

　　对梅知叶漫长而不知死期的一生来说，只是白驹过隙。

　　他自觉能够做到，便点头道：“当然！我陪他这辈子，下辈子也来找他。”

　　万俟言失笑道：“行了，你俩都不是小孩了，怎么尽会瞎说呢？”

　　“他瞎说，我没有瞎说。”梅知叶强调：“你下辈子，我也会来找你玩，这是我们说好的。”

　　可惜他说得再认真，万俟言还是不相信。

　　下辈子太远了。

　　远得所有承诺都像孩童的戏言。

　　谁敢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