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藥》柳常欢

6、甘棠集

　　摆渡

　　岁岁朝朝，他都在这河上摆渡。
　　披翁戴笠，看不清面容。来这里的船客时多时少，有的呆滞，有的哭闹。他时常会抬头望一眼船檐上所挂的铜铃，之后缓缓垂下头，继续熟练的摇摆着手中的木桨，不言不语。载着船客由东向西，消失在逐渐浓郁的大雾里。

　　他时常载客而去，空船而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一天，他靠着船小憩，与往常一般等待船客，忽然间那船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像是在欢喜，又像是在啜泣。他顿了顿，睁开眼，眸中藏着多年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不知船家，可否渡我到河岸去？”一女子柔声问到。
　　怎知，鹂声起铃铛停。
　　“好。”他压抑住情绪，应声道。

　　行程将半，她忽然打破了宁静。
　　“这里了无生趣，雾色氤氲。船家一人摆渡，可曾感到后悔？”
　　他停下木桨，柔情的看了看她，坚定的回答“不曾”。
　　“倒是姑娘过这奈河，可曾感到后悔？”
　　闻言，她也抬头望了望他，笑而不语。
　　之后，船继续前进起来。

　　下船时，那姑娘缓缓离去，他在船上几度哽咽，企图用眼睛留住她的幽幽背影。

　　原来她是他多年的发妻，虽然面容秀丽，可惜时常体弱多病。
　　直至某年冬日突发恶疾，百药难医。他在求药途中被奸人夺去性命，从此阴阳两隔，苦痛决堤。阎王念其痴情，便封为摆渡，可为世间魂魄送最后一程。

　　“你可记好，莫要相认，坏了阴间的规律，都是要魂飞魄散的。”阎王抽着烟杆，意味不明道。

　　他日夜思念，被痛苦纠缠。却不停摆渡，不知疲倦。只求多渡一些魂，好换阳间发妻的平安康健。

　　而她则以千年内丹和孟婆交换。只为减少他摆渡的时间。一只被爱沦陷的树妖，修炼为人本是逆天而行，因此体弱多病，阳间百药难医。最终在阳寿散尽之前，去赴心上人最后一场约。

　　你可知，我愿为你，抗衡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