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洞之亿》透北莱

3、他是认证的

　　【既然是队友了，那就友好地示意一下吧。】
　　云祚月不情愿地伸出手，意思要和太舍和解。太舍当然不会接手，纵使他最后还是决定闭嘴，跟着伏缕一路前行，也不代表他要和这群小妖共事，还是那句老话，区区小妖，不必搭理。
　　【头儿，咱们是往左走还是右呀？】
　　一个头大大的，全身蓝兮兮的蚌壳妖，悄咪咪地从伏缕的衣袖里钻出来。她叫连茜，名字是伏缕起的，期初是生长在水域边的小妖怪，后来这片水域被人类污染了，连茜没有腿，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跑路，只能在原地等死。
　　【你辨不清方向了？】
　　【唔……两边都有海水的味道，而且都不是很好，很沉重】
　　连茜细细品味了一下触觉，【不过还是左边的，更像是通道……】
　　【确定吗？】清冷的嗓音从太舍那张薄唇中哼出，他斜了一眼连茜，这个都没有他手掌大的小东西，居然成了他们队伍的向导，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要知道，一旦走错哪怕是我也未必走的出】
　　【无妨。】伏缕并不在意，【既然连茜说左边比较好，那就一定是比右边的生存概率大。妖也有自己的底线，更何况是小妖，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伏缕转眸，冲着太舍微微一笑，【你说是吧？】
　　【哼】太舍不再说话。
　　于是在分叉路口，一行人鱼贯往左走去。
　　确实，和连茜说的一样，远远就能闻到咸咸的海水味，夹带着颇为远古的沉杂的能量，太舍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用衣袖捂住自己的鼻和嘴。这个味道，和他记忆中人类的味道十分相近，人类和妖除了寿命之外，其实没有太大的差距，他们一样是贪婪的，一样是卑微的，一样会为了利益尔虞我诈、大打出手，唯一不同的是，妖有妖力，妖力可以进化，人类没有能力，他们能进化的只有他们的欲望。
　　好人，自然越来越接近佛祖。
　　坏人嘛，那就像是现在他嗅到的气味，坠入深渊、陷入泥沼而不可自拔的、稠密阴暗的贪嗔痴。
　　【不要走了。】太舍低声道，手中能量已然开始汇聚。
　　众小妖这么一听，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动静。果不其然，也就相差十步左右的地面，开始出现泥土般的水泉泡泡。长久居于冥界的流萤认得，那是【蚀骨女】的通道——原来左边潜伏的，是人类怨女的亡魂集合！
　　【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伴随着粗鲁低鸭嗓的声音，一个硕大的头颅从泡泡里冒了出来。看惯了丑陋面孔的言灵太舍，也不禁为它的形象深深皱眉。他不想去形容眼前的蠢物是什么样子，也不想多浪费一秒，令自己暴露在与丑东西同一屋檐下共同呼吸的处境，说时迟那时快，太舍甩出的雷电锁，直接刺入头颅的正中心，紧接着，锁炸裂成了一个莲花状的轮转，迅速将头颅由内向外切开。
　　恶心的浆液滴答滴答地留在地上，众小妖惊异不已地看着蚀骨女沉入地底。
　　它应该是死了。
　　她们都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也没有查探到深层的危险，四周静谧无声。
　　【我早就说了，】太舍转眸，看向一旁静默而浮的伏缕，【有我就足够了。那些都是累赘】
　　伏缕没有回应。
　　太舍收回了雷电锁，冲着连茜道【没问题的话，快点走吧】
　　【嗯……】连茜低下头，似乎有点犹豫。
　　【怎么？】太舍皱眉。
　　【我觉得……好像有点奇怪……】连茜见太舍这么狠，力量这样强，心里乱乱的完全没了主意。应该是没问题了，可她却并不想前行，反而开始后悔，是不是选错道了。
　　太舍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不觉烦躁起来，【随便你！】
　　说罢，他便大步朝前走去。
　　一丝极其阴冷的风，如冰锥一样忽然从前方深洞里蹿了出来。
　　伏缕眼神一凛，在太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伸一拉，直接把他拽入了自己的幽光之中！
　　【列阵！】
　　伏缕大喝一声，声音直接贯穿了这压抑沉重的能量，直接把众小妖被这股阴森压去的魂给找了回来，他们这才忙赴定点，展开结界。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的瞬间。
　　被拉入幽光中的太舍，瞳孔里的映射清清楚楚，带着阴森的浊气，包裹整个洞穴的强制霸气，以及那徐徐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这竟是六万年前，叱咤大妖界无人能敌的二始祖，休与天。
　　【连茜，退路干净吗？】
　　伏缕不想要和面前的浊物对抗，眼前，那似乎是一个身影的东西，事实上是两抹妖魂纠缠在一起，万世不得解脱。相传，休与天乃大妖怪中的黑与白，阴与阳，他们分别拥有自己的领土，然而休不愿整日沉入黑暗，他便抢夺了天的妖力，俩人曾是一起在妖谷长大，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转眼成了相恨仇家，以至于这场大战让妖界生灵涂炭，最终导致妖被贬入比人类还低阶的地方。
　　绝不能命丧此地。
　　【走！】
　　当机立断，伏缕的幽光直接飞向了后方的入口，然而如同尖刀一般的地气，似乎抢在她之前更快地出现，直接阻断了回路。
　　【何人……竟敢叨扰我的长眠……】
　　清雅的嗓音好似贵族的气息，从一个白净的面容里飘出。伏缕沉默片刻，开口道【晚辈恳请始祖大人让路】
　　【哦？让路】那声音淡淡的，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狂暴，应该是天。伏缕此刻心中迅速盘算了起来，天的脾气算是温和，那看来她们今日还不算最倒霉，若是天能够放他们一马，那这一关未尝不能过。
　　【那么你又是谁？吾辈为何要为你让路？】
　　【吾辈伏家，正要去那蓬莱之境】
　　太舍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伏缕。
　　原来……
　　她也是要去蓬莱？
　　【蓬莱】天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身型开始有些晃动【难道你以为，蓬莱真是妖的世外桃林吗？】
　　【不】伏缕定定地看向天，【蓬莱只是一个幻象。吾辈亦不屑如蛇鼠一样到处躲藏。】
　　【那是为何？】
　　伏缕顿了顿，【那是我的私事】
　　【嗯……】轻轻地哼了一声，天的身型晃动的更厉害，与此同时，先前侵袭而来的冰锥一般的阴冷之气再次扑面而来，伏缕暗呼不好，连忙展开幽光强化结界，风暴中，众人看到天的身影被扭曲成了一个凹面，从他体内走出了另一个身影，黑色的，粘稠的，又是狂暴的。
　　【是休！】太舍惊呼。
　　【蠢……货……】沙哑的嗓音与天的高贵截然不同，休的眼睛充满了猩红的光色，【蓬莱……那里……只……配……坠……天！】
　　话音刚落，黑色旋风夹带着冰锥的刺激，轰隆一下向伏缕他们而来！
　　太舍只觉得自己被人狠狠地从正面揍了一拳，是他体验过的前所未有的重创。糟了……太舍内心不觉咆哮，这一下估计他的身骨要断了吧……
　　连伏缕的结界，都能被轻易破坏……
　　不愧是……始祖之一的狂妖休……
　　对了……
　　伏缕呢……
　　伏缕！
　　太舍猛地睁开眼，抹去脸上的杂尘与血渍，曾高高在上，在一团幽光中簇拥而起的伏缕，已然坠地，幽光的颜色早已黯淡了许多，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一些围绕在她周围，再看周围一边的小妖们，太舍却倍感意外，他以为他们该是死绝了的，谁知所有人都还活着。
　　汝汝，云祚月，连茜和流萤，都还留着一口气。
　　【汝汝！你能动吗！】
　　是流萤。
　　她的妖形被强行打开，那是一条长耳黑尾的人鱼。她手持一根法杖，仗上似乎有人类佛理的真言铭文，而她的身上，亦披着一件刻满人鱼鳞的风衣。太舍意识到，这可能是来自流萤父母双方的加持法器，一个来自人类，一个来自鱼妖，流萤竟是混血物种。
　　【我可以……】汝汝从地上爬起身，脸蛋青灰色，语气却很坚定。
　　只见汝汝双手合十，轻念咒语，不一会儿，仿若珍珠一样的颗粒物就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冒出，紧接着，珍珠形成了一只只小飞鸟，扑哧扑哧地飞到各个人身边，太舍看到自己的伤口和创伤正在迅速回复，体力也跟着回来了。
　　他知道汝汝是有治疗能力的。
　　却没想到，还不错。
　　【连茜，连茜你怎么样？】伏缕的呼喊声吸引了太舍的注意，他居然看到连茜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蚌壳靠在伏缕身后，不，不是这样，应该说是为了不让伏缕坠道而去垫在了下面。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连茜，硕大的样子，紧紧关闭着壳。
　　这一击，若不是连茜，众人恐怕伤势更重。
　　连茜的妖力，便是能均摊重创，将对方的妖力平均开来。
　　这个本事在妖界并不看重。尤其是大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小妖往往又因为太过弱小，总是有均摊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云祚月摇晃着手中的扇子，呼唤着深夜月色的力量。
　　作为续航妖，她的作用就在于能够给其他妖怪充能，最优秀的是满月，云祚月只能连接到下弦月，连上弦月都不是，但在此时此刻，有总胜过于无。更何况……
　　太深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力量在加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
　　他不禁看向伏缕，顺势望向了结界之上的幽光。
　　光色依旧鲜明鲜亮。
　　他承认。
　　太舍转过身，凝视着思绪混乱、语无伦次却又浑身充满暴能的休。
　　伏缕的确不愧是大妖怪，乃是伏家之主！
　　她的核心毫无损坏。这岂是一般能做的？
　　而且伏家的绝招，并不在于本身的力量有多强，她的核心永远都是给予跟随她的妖怪，只要伏缕在，他们的能量就会一次比一次强。伏缕的核心是个无底洞。它承接的力量，来自天地，来自宇宙，甚至是更大的世界，不分仙妖。
　　这，才是伏缕的绝杀。
　　【即便是为了报答你的信任，我也要将这妖魂斩杀！】
　　低念着心意，太舍双手侧开，以最强硬的姿态，召唤言灵家最顶级的妖术。
　　何为言，何为灵。
　　以言束缚，以灵为媒。
　　在一轮青色的光下，太舍释放了他的妖力终极形态，伏缕不禁愣在原地。
　　无数亡魂之灵，有人类的，有妖的，有怪物的，甚至还有仙家道人，花鸟鱼虫……所有万物的灵，聚集在太舍的心口，形成了一片青河海水，随着太舍的指令，它们如同狂潮一样汹涌澎湃地冲向了对手。
　　休一挥手，瞬间斩断了海水。
　　可是这片青色的海域又在瞬间链接在了一起。
　　水，是且不断的。除非你改变它的形态。
　　而要改变它的形态，除非咒灭天地万物，毁灭整个宇宙，而这怎么可能！
　　休进入了癫狂。
　　他发疯似地去砍杀源源不断涌向自己的海水，可是越用力越匮乏，渐渐地他被水包围，海水犹如腐蚀的液体，开始侵蚀他的肌理，休爆发出了恐怖的嚎叫声，伏缕见状，立即驱动妖力，在原本言灵之力上，加注了她自身独有的妖力。
　　唤醒之力。
　　尽管当下是太舍占了优势。他的言灵束缚住了休。可是休为何人？他只是暂时困住，接下来必定会如拖入长期的拉锯战，而太舍才百年修为，何以抵挡。只有让藏在休体内的天出现，让他的理智与骄傲阻止这场没有必要的对战。
　　点点幽光，泼墨般地渗入到了海水中。
　　太舍明显感受到了那来自伏缕的力量，她的温暖。
　　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榭月。
　　只是偶尔听人说，榭月进入伏家后，一直在伏缕身边贴身伺候，对于她怎么能和伏缕签订协议，伏缕不答，也不允许其他人再过问。在伏家被覆灭之前，榭月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妖，也算是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伏缕……
　　【天。你在吗？天】
　　伏缕双手轻按胸口，低头垂目。她正在驱动念力进入休体内那混沌不堪的力量旋涡，试图唤回天的意识。幸运的是，很快天就给了她回应。在一处鸽子蛋大小的原点里，伏缕发现了天的意识。
　　太舍与休的拉锯战开始扩大。
　　他逐渐感受到力量的反噬，以及言灵束缚的削弱。
　　纵使有汝汝一直在为他进行疗愈，云祚月也拿出了自己的底牌，将月亮的能量尽数传递给了太舍，可杯水车薪，再加上都是小妖，实在力不从心。
　　要是伏缕再不出来……
　　太舍侧目，伏缕保持冥入的状态纹丝不动。
　　恐怕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了啊……
　　【哦哇哇哇！】尖锐的咆哮声忽然从休的口中涌出，太舍一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要将自己一起吸入休的体内。几乎本能，太舍立即扯断咒力，试图撤销言灵的法咒，可是他沉浸在妖术中太久，早已和这群灵魂牵连在了一起，最终在妖力的反作用下，太舍的一条胳膊被硬生生扯断。
　　【汝汝！】太舍忍痛喊了一声。
　　巨大的撕裂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感受到了痛苦的味道。汝汝被这么一喊，完全没了想法，立即将体内仅存的疗愈之力，尽数给了太舍，这才缓解了他的痛处，汝汝却因为掏空而昏厥了过去。
　　【你这人怎这般自私！】云祚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汝汝保护在了怀里，她愤慨地瞪着太舍，【你有没有想过汝汝这样会死！】
　　太舍正欲开口，却听连茜惊呼一声，只见一道刺眼的光从休的体内破空而出，巨大的光色如同一条金色的巨龙，呼啸而过，巨龙一路上扬，从它盘踞的体内渐渐出现了一柄巨剑。
　　伏缕出现在了剑首。
　　她的幽光与金龙的气场合为一体，当她睁开双眸，幽色的瞳孔里闪出令人生畏力量，伏缕握住剑柄，朝休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