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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意外 ...

  •   就像无数根细细小小的针刺入体内,让身体变得麻木,让意识变得朦脓。鞋子好似湿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感受的到——只有冷是最刻骨铭心的。
      苏呦呦腰也哈了下来,试着在这冰冷的天地减弱着自己的存在感。好似这样她就能暖和了一样。
      可事实上,即便她努力的搓动着自己的掌心,使命的朝着手里哈着热气,她仍是没有暖的起来。
      苏呦呦觉得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死在这天雪地之间。
      可她还在哈气。朦脓间,苏呦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热了起来。就在刚才!那冷得好似已彻底不受控制的手就突然像是又有了生机一般。
      她真的太冷了,所以连这一点点生机也不愿放过。
      冬天的山总是这样寂寥的。乌黑的土壤上就那样简单的铺着一层不太平滑的白纱,偶尔再配上一颗颗早已被浸的灰蓝灰蓝的石头珠子,便在没有任何东西了。它就像是芳华已逝的太太们,虽还留有年轻时的韵味,但内心却再也没有从前的柔软。它发硬发干,就像是一块被人遗忘的馒头片子。就连山上的树也是如此。
      可苏呦呦还不想跟这座山一样,所以苏呦呦努力地想睁大她的双眼。她不想发硬,更不想发干的成为这山里的任何一棵树。
      但她实在太冷了。她的腰甚至还弯着,她的手也才刚刚暖和一点而已。可她却已经感受不到她的腿了。就连嘴里呵出来的气到底是冷还是热她也不知道了……
      苏呦呦其实是一个江南孩子,从小别说是跟着家人游玩了,就连家门也是不太爱出。平日里也就是遇到一些特地的节日才会从家里出来。
      可只要她一出来,不论是庙会上的游人,还是路上的旅人都会悄悄的瞧上一眼。就连自己家上门走亲的亲戚都是夸个不停。
      她乌黑的秀发上,总是别着几朵当季的鲜花。就连冬季无花可戴的情况下,苏呦呦都会特地制作几朵属于她自己的绒花戴上。她的身上是有种江南人特有的氤氲的氛围的。微微的抿唇一笑便已经能够很好的展示她的清丽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美,又爱干净的孩子,却在某一年发生了一些特别的变故。
      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那时的苏呦呦不过还是一个普通富商家的孩子,是一位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可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的荒谬。
      已经兴奋嘞一天的苏呦呦不免有些困倦,可她还是强撑着自己早已打起架来的眼皮。毕竟今天对于平常不太爱出门的苏呦呦也算是特别的日子了。苏呦呦想,大概是因为这是一年一度的祭放花灯的日子。她疲累的小脑袋瓜子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得小心翼翼的靠着自己母亲的肩膀好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她的母亲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明白母亲其实也是非常心疼自己的。她为了准备今天的活动,已经做了一天的手工了。而当母亲手上温暖的热意传来时,苏呦呦原本像是黏在一起的眼皮却是咻的一下挣了开来。
      她不由的向着自己的母亲摇了摇手,又是动手扶了扶自己那盘好的发髻。
      母女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苏母望着自己的女儿的动作,她的嘴角自是不由的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一切自在不言中,她又是好笑又是骄傲的仔细瞧了自家女儿几眼,便终究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拿了身旁才做好的青绿大袄覆在女儿的膝间。
      “搭着吧。水路不比陆路。”苏母说道。“我到船头望望。”
      青色的衣衫搭着那如刚抽出的藕带般玉白却又带着一丝微青的簪子,雪白的丝绸被简单的系在腰间,这样的装饰便是苏家母女几人的最爱。而其中又已苏母最为亮眼。如果说苏呦呦是春季刚刚生出的嫩牙,青而不艳,是那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能为世间一切加以颜色的淡淡的绿。那么苏母便是夏季早已成熟的荷叶,带着早已处境不惊的傲然立然于世界。
      而当这样的惹眼的绿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时,苏呦呦又陷入了那样的朦朦胧胧之中。淡淡的水汽顺着船屋的缝隙漂流而进,带着船身本身那红色的漆在那烛光中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江南的水路一直都是这样的安静的。没有恼人的虫鸣,也听不见路边蛙类们聒噪的鼓叫声。只有水浆划动水波仿佛演奏乐器一般的声音。那是多么惬意的声音啊!苏呦呦想。
      她的眼睛也在朦朦胧胧中彻底陷入黑暗。
      船还在行驶,带着一阵阵的水波涌入那黑暗的深处。
      苏家父母站在那被灯火照亮的船头,恍如两座璧人相依成对,完美无瑕。
      江南的女人不差,男人同样也是不差的。
      苏家的老爷名为苏有成,年轻的时候便是江南有名的才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文人,却在最后成为了一名会被曾经的同门瞧不起的商人。
      虽然苏老爷有时候是会有些后悔,但看到家人们过的幸福便也就释然了。
      苏老爷站在船头,眺望着江边黑沉沉的水汽,凝视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一切。他微叹一口气,随手一揽,便将自己的夫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似是有很多话想说,他的眼里弥漫着的是苏夫人看不懂的伤感。
      而关爱自家夫君的夫人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她抽出手来,似是想要将自家夫君的眉毛给抚平。却也不知自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凝视着这个一生挚爱,忧切地问道:“夫君如此,可是出了什么问题?”望着对方被灯火照耀的熏黄的眼眸,苏夫人不禁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问道:“莫非是本家……?”
      对苏家而言,这一年一度的祭放花灯之行除了祭拜苏夫人祖族,也是两家人走访探亲的一次机会。
      江南老家如何,苏夫人再清楚不过。想也明白,若不是自家出了问题,便是自己本家那一脉出了什么事。
      苏老爷望着自家夫人,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些什么。
      江的两岸传来些吆喝的声音,苏家人便已明白船已过了江口,快要进入城市了。
      从三三两两的偶有游船经过,到现在的灯火通明,游船如织。即便是苏家人有心欣赏,却也赶不及这浮光掠影般的景象。
      两岸边不时传来了孩童嬉笑玩乐的声音,又不时传来大人赶物忙碌的声音,湖水的正中央间的游船内更是不时传来那袅袅余音。
      苏夫人无暇欣赏,赶下船来,张喝着船夫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河边玩耍着的小童们三三两两的从她的身边穿过。她也不恼,只专心着自己的工作。当然,这本来也不是需要她来完成的工作。但苏老爷架不住她的意愿,便也就随她去了。
      船里面的苏呦呦早就悠悠转醒,这回也已下了船帮着自己的母亲去了。虽说是帮,但其实也不过就像是一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罢了。真是苏夫人走到哪,她就跟去哪,也不张嘴,也不上前动一下——纯粹就是嘴上说一下帮字而已。可苏夫人也不恼,就当她跟那些小童一样。她只等苏老爷跟船工们客套完了,这才张口喊了一句,让苏呦呦和苏图图一起跟上。
      这苏图图也就是苏呦呦的弟弟。今年不过七八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只见这小家伙趁着母亲呼喊的功夫还在跟这岸边的孩子们炫耀着什么。就见他一手插着腰,一手手上伸出个什么来,张大的嘴像是一头猛狮在朝着自己的领域咆哮。苏呦呦只瞧了一眼,便也不再望去,只像是想到了什么,搅着手帕继续无声地跟着自家母亲。

      而在这一吼下,早已等候在码头们的轿夫更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他们的手上被刻意的绕上了雪白的抻巾,作为他们身份的标志。
      花家的轿夫自是要同别家有些区别的。红黑色的大轿驻停在他们的脚边,漆黑的绳结系在他们的腰间,更有数双鎏金漆底的软底鞋供他们使用。
      刘业成,也就是这回来接苏家众人的轿夫里的其中一人。平日里便是个有些矛盾的家伙,本来这回这种不太要紧的差事是轮也轮不到他的,毕竟他的老娘在花家的地位也还可以。因此,他本塌着的腰,被苏夫人的一吼给震的精神了起来。不过很快,他那被着江南富奢的灯光给熏黄的双眼却又是暗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腰给塌了下去。就连那黑红轿子也是微耸下去一角。
      他踢了踢自己的鞋子,想,这鞋子穿的是有些年头了。他的眼珠子就这样,在这灯火嘈杂的地方四处的晃悠着。他不把刚来的苏家大船当做可欣赏的东西,即便人总是把新来的东西当做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就像一个乡人即便是守着不可多得的宝贝,可如果没人告诉他宝贝的价值,他或许也只会以为那是他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反而对不值一钱的东西视若珍宝。
      举个列子吧,就好比波斯国的随便一件毛毯,因着大家没见过那种工艺,觉得是不可多得的,因此价格,也就抬的虚高。殊不知等到了当地,那东西也就不值一提了。
      又比如,我们本地的茶叶,水产等东西,到了外地,也就成了宝贝。
      当然,刘业成现在想着的也不是那些东西。他那被江南的水汽孕养的有些白嫩的脸庞早已被生活熏的蜡黄。他已三十岁了,现在却也还是只能在花府当一名普通的轿夫。即便他觉得他自己总归还是有些本事的,可好运却好似一直没能眷顾着他。他着急的想,手也不自觉的摩挲了起来。他就这样静静的想着,望着面前的苏州河,即便心里想着什么,却也总归是不能对别人说的。
      他想,他是万万也不能跟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讲的。他们这些家生子,即便婚嫁也是要主人家来做主的。更何况他的老爹当年紧紧是犯了一个小错,就被杖责出门去了。留下他老娘和他。
      刘业成想到自家的老娘和花家老爷们,腰就又是一挺,轿子就又高了起来。
      旁边的人受不了这么一会高,一会低的。带头的小管事不由的朝着刘业成斥责道:“小刘,你注意点。着轿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娘也保不了你。”
      刘业成听闻此言,知道轿子的绳结还系在自己的身上,不敢在有什么大动作。只有连连点头称是。
      苏家的人已挨个的上了轿子,只余小厮们在外守着。
      轿子一颠一颠的压在刘业成的身上,就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宛如一座看不见的大庙,重重的压在人的心上。刘业成又想,花家的老爷老太太们好像大多都是信教的,每次供奉的香火钱都够他和老娘几辈子不愁吃穿了。
      想起这,他那张老实憨厚的脸终于像是有了神采,不再是麻木枯槁。脏黄的牙齿在一瞬显露出来,露出了一个向往而又诡异丑陋的笑容。而他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彻底硬挺了起来,每走一步就更有神一些,伴着轿子一颠一颠时发出的嘎吱声一起,步入了隔绝了夜市热闹声的巷子之中。
      花家也就在这里。离港口不近,但也称不上太远。
      苏呦呦就坐在这一颠一颠的轿子上,听着那一声一声的脚步,绞着那一下一下的手帕。虽是心里明白自己已经离花家近了,可终究像是无底洞一般,怎么也不能将心填满。她就是紧张。
      粉嫩的双唇早已猩红,手上那上好的青螺丝的手帕也早已皱乱。她似一只困于笼中的金丝,胡乱的寻求着出笼的方法,却就算笼子们早已打开也寻不出去。
      她不知要怎么拒绝花家大少才好。像她这样的人,平日里连门都不会出的人,就连日常生活都需要自己母亲多加照顾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并不相熟的人相处。
      苏呦呦烦闷的很,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同母亲商量,却又莫名的害怕自家母亲的答案不如自己的心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理智上她觉得自己得更自家家人说说。可感情上她又觉得有哪里不行。
      苏呦呦想,她应该是自己心里已经确定了什么,却是又说不清楚。所以只能自己烦闷。她手指一勾,想掀开帘子,让自己烦闷的头脑得到休息。可也就是这么一眼,让她的魂都快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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