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审判所》夜望月明

2、奇怪的病房

　　吃了一顿安静到诡异的饭，秦墨就被带到了审讯室。

　　这里和警局里的审讯室一样，狭□□辄的空间里，只有一道强烈的光打在她脸上，一桌之隔的地方坐着一个看不到脸的男人，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蜘蛛网一样黏在自己身上。

　　左边也是黑的，但秦墨知道那是单向玻璃，尤兰达和瞿良此刻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名字。”

　　“秦墨。”

　　“年纪。”

　　“十九。”

　　“哪里人？”

　　秦墨有些不耐烦：“你们已经知道的信息就不用再问我了吧。”

　　对面的男人安静了两秒，接道：“杀过多少人？”

　　“我没杀人！”

　　“好，我换个问法，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秦墨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长长的呼吸后，才握紧拳头道：“两百多人吧，警局具体有多少人我不清楚。”

　　“她很乖。”瞿良站在玻璃前看着秦墨的头越埋越低，像做错事自我检讨的小朋友。“很谦逊，不像那些一进来就想当老大的小朋友，打击训练是不是可以省了？”

　　“希望他们被敌人杀死的时候，也能感念你的好心。”

　　尤兰达环抱双臂，看也不看瞿良。

　　瞿良低头发出一声笑，“训练也得因材施教嘛~没必要的训练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在质疑我的训练方式？”

　　尤兰达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满和警告，但瞿良却笑出了声：“你知道吗？只有惹恼了你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有一丝人味儿。”

　　尤兰达蔑了他一眼，转回头继续看着秦墨：“如果是我的理性让你如此无聊，那我很抱歉。”

　　漫长的审讯总算结束，三个小时的回忆让秦墨觉得花光了毕生所有的力气瘫在椅子上。

　　审讯员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盆子摆在桌上：“这里是你的生活用品，还有这件衣服，出去前穿上。”

　　秦墨闻声，将盆里的衣服拿起来掂了掂，像是一件防弹衣，但轻得跟羽毛似的。

　　“这是？”

　　“这是在你来之前研究院的同事针对你的体质研发的，穿上它你的火就不会迸出来了。要试试吗？”

　　秦墨听罢，还没等审讯员出去就将那衣服穿上了，审讯员似乎被她的动作逗笑，没了方才的严肃，伸出手道：“要试试吗？”

　　秦墨看着那只手，不断地吸气呼气，又听到那人说：“别怕。”

　　她总算缓缓抬起手，颤抖着伸出食指，触碰到审讯员的指尖。

　　没事！

　　渐渐，她伸出第二根，第三根手指，直到两人的手掌完全交叠在一起，都没出事！

　　她又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和别人牵手、拥抱了！

　　秦墨痴傻地“咯咯”笑出了声，没注意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审讯员看她的样子也被逗笑道：“我叫米克，秦墨，欢迎你来到末日审判所。”

　　“谢谢，谢谢……”

　　“这个米克，都末日了，还是不忘对任何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散发荷尔蒙。”

　　瞿良摇头吐槽，尤兰达转身往审讯室门口走去：“你如果能跟他一样知道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温柔的时候温柔，就不用跟在我后头干苦力活了。”

　　瞿良看着尤兰达的背影，高喊道：“我就是想跟着你才不学他的！不然早当你领导了！”

　　秦墨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尤兰达和瞿良已经在门口等着她，尤兰达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高高在上的女神。瞿良面带微笑道：“今天也累了，天已经黑了，带你去休息吧。”

　　他们亲自将她带到128楼的一间房外，瞿良说：“这是你今晚的住处，里面吃的还有洗漱的东西都有，睡个好觉，明天也要加油哦！”

　　自从进了末日审判所，瞿良就一直带着一幅知心大姐姐的笑容，尤兰达虽然带着面具，但秦墨还是注意到过程中她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

　　“谢谢，方便问一下明天我要做什么吗？”

　　“这个嘛~”瞿良看了一眼尤兰达，见对方无甚回应，心中也了然了她的倔强，便对秦墨笑道：“明天一睁眼你就知道了。”

　　秦墨不疑有他，点头向两人道了谢便进了屋。

　　这是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单间，墙面，灯具用了很多金属元素，床单是银灰色的，整个屋子像科幻片里的太空舱。进门右侧隔出了五平米左右的卫生间，秦墨拧开水龙头，干净的水丝从花洒孔中喷出。她有些沉醉地看着水丝打在她的掌心上，像跳跳糖一样绽开。上一次摸到这个干净的水是什么时候？记忆似乎已经久远得模糊了。

　　她舒服地将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想起除了那件像防弹衣的铁罩子，这里的人并没有给她换洗的衣物。秦墨嫌弃地用两指拧起那身T恤牛仔裤，原本没想过还能活那么久，所以从上山到现在也没换过，这身衣服伴随她淋过雨，摔过跤，抵挡过野兽，味道属实有点酸爽。不过现下也别无他法了。秦墨把衣裤放到水龙头下搓了很久，等看起来差不多之后扔进了烘干机，总算配得上这身刚洗完的身子了。

　　这一夜睡得很香，是她变异以来睡得最好的夜晚。不用担心会误伤别人，不用担心有人指着她骂怪物，也不用担心半夜被人抓起来审讯。没有人再将她当做异类看待，不必害怕活着，也不必害怕死去……整整半年萦绕在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似乎都在从审讯室出来的那一刻，又或者是走进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开始，彻底结束了。

　　这里的夜很安静，床也很软，就像进入了一个异世界，但是……但是？

　　秦墨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但是冷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

　　“啊啾！”

　　秦墨心满意足地打出一个憋了很久的喷嚏，缓缓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头歪歪斜斜的木质玩偶。玩偶的脸上有两个黑得渗人的眼珠，血红色的嘴唇本就咧得很大，还被人恶作剧似的用红色的颜料从嘴角拉到了耳下。

　　昨天房间里有这么诡异的玩偶么？

　　秦墨只是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下昨天进屋的情景，很快就确定了这只玩偶是凭空出现的，立时睡意全无，坐起身子一看，自己哪里还在昨天那屋子里！

　　昨天的屋子简雅干净，而现在自己所在的屋子，床单破得像抹布，还弥漫着一股梅雨时节没晾干的被子的腐臭味，四周空空荡荡，白色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塑料感十足的桌子，上面放着那个诡异的玩偶。秦墨动了动，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下睡的是一张病床，而整个屋子显然也是病房的设计。

　　这是怎么回事？

　　她肯定遇到尤兰达和瞿良的事不会是一场梦，毕竟自己身上还穿着米克给她的那件衣服。所以~他们趁自己睡着把自己送来了这个鬼地方？

　　“尤兰达！瞿老师！”

　　她仰着头叫了两声，然后听到病房的左上角传来一丝噪音，秦墨顺着声音看去，那里挂着一个像旧时代的音响的东西。

　　“睡醒了？”

　　说话的是尤兰达，他们果然是故意的！

　　“我这是在哪！”

　　“训练场。”

　　尤兰达的声音依旧同往常一样听不出一丝情绪：“你可以看成是为你设置的一场游戏关卡，通关后，你就可以正式加入末日审判所了。

　　“我昨天不是已经答应加入了吗！”

　　“切~”隔着音响看不到脸，秦墨也能从尤兰达的这声冷笑中想象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审判所不是垃圾场，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你对小姑娘说话客气点儿~”瞿良的声音通过音响迷离地传出来，秦墨这才反应过来，昨天瞿良是第一次，米克是第二次，对她说的都是“欢迎来到末日审判所”，而不是“欢迎加入末日审判所”。

　　秦墨静了静心，看着音响的位子，仿佛这样可以直接与尤兰达对视：“这关怎么通？”

　　“很好。”尤兰达显然对她进入场景的速度很满意，“下床，床底下有个铁箱子，你打开它。”

　　秦墨敏捷地翻身下床，果然看到床下有个红金色的矩形铁箱，铁箱并没有上锁，一掀就能打开，但偌大的箱子里只有四样东西——一把手枪，一把剑，一个金属号牌，一个卡其色的背包。

　　“你现在所在的废弃城市中，有一个地方有面电子屏，开启后上面会显示进入审判所的规矩，你只要找到那面显示屏，通过接下来的答题测试就可以正式加入审判所。”

　　秦墨将手枪插在裤袋里，将背包也背在了背上，问：“这号牌是什么？电子卡？”

　　“号牌是你的身份证明。”

　　秦墨这才低头仔细看号牌上的字，写着“10000”。

　　“我有名字，为什么要用号牌来认我。”

　　音响那边又传出一声冷笑：“你如果死的时候还能看清长相倒是认得出你是谁。”

　　秦墨眉头一簇——从刚才尤兰达说规则时，她就意识到现在所处的地方一定是审判所里的一个虚拟世界，甚至想到了或许现在身处此处的只是她的意识而非身体。但尤兰达说她可能会死得认不出来，显然一切都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你是说我有可能会死？”

　　“是啊。”尤兰达的语气轻巧得像回答别人问她吃饭没一样，“当然，我们也没那么不人性，如果你实在毫无战斗力的时候，我们的营救人员还是会进来救你的，但愿您能活到他们出现的时候，祝你好运。哦对了，别看不起原始武器，有时候它或许很好用哦~”

　　尤兰达鲜少用这么俏皮的语气，却是在如此不适合俏皮的语境里。

　　说完最后一个“哦”字，音响里就传来一阵忙音。

　　秦墨目光深沉地看着铁箱，那把看起来又重又长又碍事的剑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本来确实不打算带这个碍事又低效的东西的，但尤兰达都这么说了……

　　秦墨叹了口气，将剑插到了背包袋里，闭眼平息了片刻，再睁眼时，目光里净是孤勇决绝。

　　她倒要看看，这是场什么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