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似锦》沐子医

26、第二十六章

　　读完这张纸条，路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连嘴里分泌的唾液都是酸涩的。他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抬头去看风平浪静的童固安，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就这么望着他，直到一阵突兀的下课铃打断了他们这场无声的交谈。

　　“好了好了，下课了，收拾收拾赶紧给我补物理。”叮铃铃的铃声好像一个开关，啪嗒一下，童固安就跟着它站了起来。他边说着边从路疆手里拿过那两张写满字的纸，将它们撕得粉粉碎，又揉成小纸团扔进了垃圾桶。做完这一切后，他含笑看向路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若不是清晰的记着他写过的话，路疆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物理课上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看似刀枪不入，这句话真的一点儿也没错。路疆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掏出了物理课本和资料：“来吧。”

　　周五的早上，童固安照例拿着书上讲台坐班。在伴着教室里的嗡嗡声背了十五分钟单词后，他刚想拿出笔记补一补昨天没记好的知识点，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把他吓得整个人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被自己扔下桌的课本笔记后，他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润长的眉毛登时紧紧拧在了一起。

　　果然是那几个人。

　　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班都会有那么几个整天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就连实验班这样的恨不能每天二十五个小时学习的学生都不能幸免。虽说班里这些人跟宋周那群混子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放在一群踏实学习的学生中间还是非常扎眼的。他们大都分布在教室后方，平日里睡睡觉打打牌，上自习时说说话，有时会骂几句人逞逞能。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师们都不太愿意管，童固安则更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能糊弄的就糊弄，所以跟这群人的关系处得还算可以。

　　但今天这事儿已经容不得他不管了。

　　“薛永飞！干什么呢你！”童固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拽住了一个男生的拿着板凳的手，嘴里呵斥道，“先把凳子放下！拿着这玩意儿砸人，你想被开除吗！”

　　“你他妈放开老子，”那个叫薛永飞的男生又高又壮，甚至快要赶上了周武，他这么狠狠一使力，差点儿把身形颀长的童固安推了个趔趄，“老子今天就要揍死这个不长眼的王八东西。”

　　童固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瘦弱的男生映入眼帘。他刚被掀翻在地，还没来得及坐起来，校服上都是摔倒后沾上的泥土，正趴在地上瑟瑟地发着抖。

　　不要脸的玩意儿，童固安在心里大骂，有本事去找那些虎背熊腰的去收拾啊，拿老实人装逼，算什么本事。

　　“等等，咱们有什么事儿都好商量，先别急着动手，”心里再鄙视，童固安的手和嘴都没闲着，他一边拼命用身体挡在两人中间，一边变着法儿稳着薛永飞的情绪，期间还挨了几下子冤枉拳，打的他头懵懵的，“教室，这是教室，而且现在还是早自习，现在挑事儿对谁都不好，都冷静冷静啊，一会儿级部主任还得来查呢，逮到了都得给几个留校察看。”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不值当的，对吧。”

　　“放你妈的屁，”估计是对处分心存忌惮，薛永飞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板凳，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这龟孙子长的一副娘们儿样还敢碰老子的书，真他娘的脏。”

　　“不、不是这样的，”歇了片刻，摔倒的小男生总算是站了起来，他绞着衣角，眼睛都不敢往薛永飞那边看，“班长，我就是不小心，我在背书的时候稍微向后仰了一下……”

　　童固安看了看两人的座位，一口气闷在胸口。小男生就坐在薛永飞前面，且不说是碰了一下他的书，就算是靠在一整张桌子上，童固安都觉得很正常。更何况薛永飞还特别自私的把桌子往前推了好多，把小男生的座位挤到只有一个人那么宽的距离，连进出都难。这种情况下，薛永飞竟然还有脸说人家碰到了他的书，要说他不是无理取闹，那鬼都不信。

　　“行了小远，”童固安强压下心头那团即将爆炸的火，伸手把陈小远身上的灰尘拍干净，“还有十几分钟，抓紧再学一会儿，别再想了，好吗。”

　　“嗯……”看着陈小远畏怯地走向座位，童固安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回讲台上接着整理他的笔记时，一声惊叫强硬地将他的视线转回原地。童固安就这么眼睁睁地目睹了陈小远被绊倒，而后一下趴在了薛永飞脚边。

　　“这次你可看清了哈，”薛永飞翘着个二郎腿，轻蔑地瞄着童固安，“这他自己弄的，跟我无关。”

　　说完，他还扭头跟坐他后面的帮凶嘁了一声：“你别说，刘成养的狗还挺衷心，天天都知道汪汪叫着护主。”

　　说话时，班里很静，薛永飞的声音又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飘进一班同学的耳朵里。而这话说的是谁，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的很。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往童固安这个方向投来，更有甚者暗暗攥紧拳头，还有几个女生气得都快哭了。

　　意料之外的是，童固安既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被吓退，他只是重新将陈小远扶起来，重新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是护着陈小远的身后，亲自将他带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见童固安没有反应，薛永飞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发不出来，于是他站起来，直接一脚踹翻了陈小远的桌子。

　　咣当，一声巨响，桌子应声而倒，书本子笔撒了一地。

　　“童固安我告诉你，今天没老子允许，谁都不能让这小子坐下！”

　　闻言，童固安眨了眨眼。他让陈小远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扭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妈逼的。”

　　此话一出，就像一根落在高纯度氢气里的火柴，轰地一下，引起了一场大爆炸。仿佛一切都是早已准备好了似的，薛永飞连带着班里其他几个混混一起向童固安扑过来。几乎是同一瞬间，童固安拎起手边的铁质文具盒甩了出去，盒子狠狠砸在一个人的额角，将对方砸的惨叫不止，他甩了甩手，刚想冲上前去，突然有一人猝不及防地从后方冲出，然后用小臂锁住了他的喉咙。童固安脸憋得通红，手肘估摸着位置猛地往后一捣，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趁着颈上力道松了，他赶紧把自己从桎梏中解放出来，扶着桌沿不停的咳嗽。

　　这场架要输，童固安边擦着被打破的嘴角边想着。短短半分钟他就被打了好几拳，已经落了下风，体力也渐渐不支，再加上周武他们座位离得远，从排位密集的教室里冲过来也不容易。

　　在没帮手的情况下，想打赢，太艰难了。

　　胜之不武啊这帮玩意儿。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童固安。他从小性子就倔，谁要是跟他硬着来，他必定跟人死磕到底。为此他小时候不少挨他爷爷的揍，不过他不改，就像是现在，哪怕是被薛永飞掐着脖子打，他也依旧不认输，挨几拳回几拳。

　　“薛永飞你狗娘养的东西……”童固安咬着牙根骂着，刚准备蓄起力气接着打，一阵强劲的风刷过他的耳边，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卡着气管的力道一下消失了，薛永飞也被狠狠踹倒在地，捂着腰侧痛苦地叫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