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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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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宫女刚得了云帝的嘱咐,怎敢忤逆苏婉儿的意思?当即出门通报一声,将不知被发落到哪个破地方做粗活的芸桃给找了回来。
云帝向来看不上与苏婉儿身边太过亲近的人,她一昏迷无人护着,芸桃这几日自也受了不少苦。
她一见到已平安无事的苏婉儿,积攒着的委屈和担忧就一并发泄了出来,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苏婉儿只是微笑着轻抚她的背,也并未拦她。倒是看见芸桃那双因为过劳而红肿得发紫的小手时,嘴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直等到芸桃哭够了,这才将她扶起来,拿起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
芸桃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原本那张讨喜的娃娃脸如今只有巴掌大。
苏婉儿不大放心,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各处轻轻捏了捏,见她似乎并未受伤,想来只是瘦了,这才安心一些。
芸桃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这些天经得事多了更是成熟了许多。
她看出了苏婉儿的意图,急忙冲苏婉儿摆摆手说道:“娘娘不必替我忧心,奴婢无碍的。我每日也就是洗洗衣裳,只是累了点,嬷嬷们也并未过于苛待我。”
像是怕苏婉儿不信,她还捞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来展示给她看。
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两只哭得红肿的杏核眼又开始啪嗒啪嗒地掉泪,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倒是小姐...小姐太可怜了...”
“月儿怎么了?”
苏婉儿一见她这样,倏地联想起方才云帝心虚的模样,当即焦急万分。
情急之下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苏婉儿疼得闷哼了一声。
芸桃见状,忙将她安置好,又听苏婉儿不管不顾地急着追问,害怕影响她的身子,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犹豫着吞吞吐吐起来。
“芸桃。”
苏婉儿的脸冷了下来。
“这宫中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就只剩下你了,你也要瞒着我吗?”
芸桃一听她这样说,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可眼看苏婉儿恨不能马上亲自下地去找苏晓月,只好将她扶回去躺好,把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宜一五一十地告予她知。
芸桃越说,苏婉儿的脸色就愈发苍白。
在得知苏晓月已经一连数日无止无休地被云影开刀放血、恐怕不知哪日就会丧命的时候,苏婉儿终于坚持不住,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身子,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芸桃见她这样子,慌张得不行,起身就要出去叫人,却被苏婉儿伸手拉住。
她紧紧握着芸桃的手,满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忽而笑了笑,那张带着血渍的精致的脸看着竟逐渐染上了几分恣意癫狂。
芸桃更加害怕,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婉儿。
在她的印象中,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娘娘总是云淡风轻娇娇柔柔的,就连发起脾气来都是轻声细语。
就这样自嘲地笑着笑着,她那双如湖水般温婉的眼睛开始变得通红,被恨意的风暴肆虐侵略。
苏婉儿就那么拉着芸桃,她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良久,苏婉儿突然张口,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自幼娘与兄长就极护着我的。爹走得早,叔伯们想要夺走苏家的家产,娘为了护住我们兄妹俩整日忙得不可开交。都是兄长照看我。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不放心,都要跟着。”
“我想娘想得直哭,他就亲自到外头去和小贩学画糖人儿拿回来逗我;我遭人欺负,他自己明明也弱不禁风,却还要去和那些人打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要到祠堂罚跪;我说我想读书,他就教我认字,白日里先生给他讲什么,晚上他还要忍着困累给我讲一遍...”
苏婉儿的声音很低,语速却极快,似乎只要停下,她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似的。
芸桃听着听着,也有些入神,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让自己极陌生的苏婉儿。
“后来啊,我长大了。兄长还是要跟着我,旁人说他才华不如我,他却比我还高兴,总是要自傲地夸我一句‘我自是比不上婉儿的,家妹可是天下第一才女!’他可是才冠天下的状元郎!我知他是想要让着我,他却总说‘自古以来的状元多了,哪家有我这般有福的,能有这样的妹妹?’哪家的公子来提亲,他都看不上,说要给我找一个比他强的、天下最好的夫君。”
“我离开苏家时,我知他是怨我的,他一直不愿见我,临走时却亲自跑来告诉我‘走便走了,别再念着苏家,既已找到了意中人,就和他好好过一辈子。若是后悔了,就回家来。’”
苏婉儿说到这句话,苏文和当年清俊的面庞犹如就在眼前,她猛地闭上了眼。
停顿了许久,苏婉儿才一字一句道:“我兄苏文和,麟凤芝兰,栋梁之才,本可登朝入仕,名动天下,却为了成全他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清名尽毁,屈居江南一隅,一世不得其志。而今...他这唯一的女儿,就是他的命。婉儿不信天道如此不公,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她。若是死了...我也先她一步,九泉下,阎罗殿,宁化成恶鬼也要替她讨一个公道!”
语毕,她眼角静静淌下最后一滴泪。再睁眼时,已是寒霜凛凛,再也不见袅袅烟波。
接下来几日,云帝每日都会亲自来探望苏婉儿,陪她用膳,给她喂药。
偶有闲时,云帝也会与她闲聊几句,说自己一统天下的志向,说让云国永垂不朽的愿景。
苏婉儿只静静听着,嘴角噙着那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温婉动人,叫云帝醉心不已。
芸桃回到她身边的事,云帝也早就知晓,许是因为这几日心情大好,他看在眼中,却没阻止。
他故意遮掩的事关苏晓月的那些,苏婉儿也再没提起过,仿佛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般,若无其事地与云帝言笑晏晏。
两人又似回到了从前恩爱甜蜜的时候,云帝处理完政事就会到苏婉儿这里来,无论多晚,她都会让芸桃掌着灯等他,就像过去等他回家的那些日子。
云帝与苏婉儿相处的不错,却丝毫没有因此对苏晓月心软。
第二批死士的功力倍增,将宋军打得只能狼狈逃窜,让他愈发对苏晓月的血贪婪起来。
云影每日两次去给苏晓月放血,如此大的伤损,就算用各种灵药疯狂补养,苏晓月也无法再支撑。
早在两日前,她就倒了下去。
再醒来后,她便虚弱的只能卧床,无法再起身了。
而今她连拿着碗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需得侍女一点点喂给她才行。
苏晓月的意识也是模模糊糊,时梦时醒,随着时间推移,清醒过来的次数已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
云影拿着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握着苏晓月的胳膊甚至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可她几次三番的顶撞云帝,如今他正对这事盯得紧,她还是得依令行事。
苏晓月被疼痛刺激的醒来,看着云影已经替她包扎完收了手,勉强笑了笑,用气声说道:“辛苦云大人了。”
云影的手顿了顿,她看着苏晓月那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的面庞,忽然想起了初见时这姑娘对着自己巧舌如簧的样子。
如今那双灵动的明眸看起来呆滞无神,只有见到相熟的人时,才会微微颤动。
她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这话无比的讽刺,自嘲地笑了笑说:“你尽可以恨我,骂我几句也可。”
苏晓月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微微摇了摇头,无所谓道:“我恨你做什么,你也不过是听命罢了,身不由己。”
她现在说话已是极为费力,这一句轻的几不可闻,云影过人的耳力还是听了个真切。
殿内的窗都关着,她的脸在暗处忽隐忽现,让苏晓月看不清她的想法。
云影听了苏晓月这句话后,便再也没开口,二人沉默了一阵,苏晓月忽然说:“云大人,我有个法子,可以使那慕兰花的效用在极短的时间内尽数发挥出来。”
云影一愣,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是真是假。
苏晓月没等她想太多,继续说道:“你莫要掺水...直接...将我的血滴在那些古株上...只需点滴即可...然后...三日内不可浇一滴水,三日后...那古株便会有些变化...届时...一片花瓣...可酿一壶酒...”
她这一大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就连这样都有些承受不住,几近昏迷。
云影默默等着她说完,却没急着回应。
如今三株慕兰花古株才能酿一壶酒,新栽的那些花,更是需要不计其数。
若是真如她所说,一瓣花就可酿一壶酒,依着从前一壶酒就能培养一名死士的话,那这效用...极为可怕。
苏晓月抿嘴笑了笑,干裂的唇被扯得生疼。
“如此,是不是...可替陛下...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