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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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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
声声呼唤入耳,苏晓月猛地惊醒过来,便瞧见芸桃倚在床边,正满面担忧地望着她。
“芸桃,你怎么来了?可是姑母醒过来了?”
苏晓月紧蹙着眉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一边抚着额头起身,一边口中还不忘向芸桃询问。
芸桃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眼中却是噙着泪。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勉强安慰道:“小姐放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前几次亦是昏迷了几日方才醒来,此次心中又记挂着小姐,想来定能逢凶化吉的。”
她话虽然这样说,可是面上的神情却不好看,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
苏晓月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你个小丫头,何须来宽我的心?仔细将姑母照看好了就是,不必总偷跑来看我,我无碍的。”
论起来,芸桃比她还要小个几岁,苏晓月依稀记得那时的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惯会偷懒耍滑的孩子。
芸桃小小年纪,却陪着姑姑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之中苟活,实在是让人垂怜。
除了苏婉儿,还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芸桃。
她眼眶通红,态度却十分坚决:“小姐,奴婢心知如今你就是娘娘最牵挂的人,若是你有什么意外,娘娘定也活不下去了。奴婢没有什么本事,却也要尽力替娘娘护好小姐的身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自己拿来的食盒,里头几样小菜,却是宋国江南的样式。
芸桃将那几个碟子拿出来一一摆好,又给苏晓月盛了饭,口中喃喃念叨着:“从前陛下怕娘娘思乡情切,特意吩咐着准许娘娘寝宫中私设膳房,娘娘也教给奴婢许多她家乡的吃食做法,小姐尝尝,娘娘都夸过奴婢做得有几分地道呢...”
芸桃想起与苏婉儿的过往种种,再一想如今娘娘躺在床上生死未明,刚咽下去的眼泪又有奔涌而出的架势。
她不由揉了揉眼睛,说道:“小姐快来,人总要吃饱了才有气力。宫里人心难测,即便陛下有令留小姐性命,可这吃食最易动手脚,谁也信不得的。往后就由奴婢亲自给小姐送饭,保证谁也过不了手。”
苏晓月闻言,也不再推脱,又给芸桃盛了一碗饭,塞到她口中说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今后便要在这宫中相依为命了。咱们都吃得饱饱的,才好守着姑母。”
芸桃也知她所言有理,可是娘娘生死不明,她这几日自也是寝食难安,茶饭不思。
二人各怀心思,可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硬生生地将饭菜往嘴里送。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可再回想起几日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苏晓月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那日云帝自从离开苏婉儿的院子,倒是信守诺言,再也没有来打搅过这姑侄二人。
或许也是他有所吩咐,连那些对苏晓月好奇不已的妃嫔,包括那蠢蠢欲动的文莹,都没有再在苏晓月面前出现过。
苏婉儿与她和芸桃,就在这酷似江南旧宅的小院中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十日。
这十日间,苏婉儿自是对苏晓月的好奇知无不言,将过往种种都讲与她听。
说起云帝和苏婉儿的过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无非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的故事。
彼时苏婉儿被万人追捧为天下第一才女,即便没有预言出世,她也已经名动天下,身处江南的她俨然成了众才子竞相追捧的对象。
便是兄长苏文和,一时也难敌她的风头。
那时的苏婉儿,自然是骄傲的。
对于那些无论是想要假借吟诗作对的名头接近她的拥趸,还是真心想要讨教一二的同窗,统统都难入苏婉儿的眼。
长此以往,甚至隐隐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恰在此时,那个自称云楚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楚不过是一过路的行商,那日众人在茶楼举办诗会,恰逢他在此歇脚,一时兴起就参与了进来。
起初众人还看不上他那区区商贾的身份,可一来二去,却发现此人惊才绝艳,竟能与苏婉儿平分秋色。
打那以后,苏婉儿便渐渐与云楚结伴出入,二人走得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婚约将至,苏婉儿却早已同云楚定了情,不惜污浊自己的名声也要与他远走高飞。
苏家拗不过苏婉儿的决绝,只好成全了她的心思。
而本已经做好了打算要与云楚漂泊流浪的苏婉儿,起初二人也过了一年的安生日子。
而后四处寻找云楚的云国官兵追来,苏婉儿方才大梦初醒,原来她本欲同甘共苦的有情郎,竟是敌国走失的君上。
二人的相遇,究竟有几分意外,几分人为,苏婉儿已经不愿再去追究。
可那时的云楚真挚而深情,为了苏婉儿,他甚至甘愿放弃帝位,任由众臣苦求几回都不肯回朝,只想与她安稳度完此生。
苏婉儿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怀着身孕,陪着云楚回到了大云宫。
起初云楚待她仍是极好的。
她怕拖累亲族,不肯要名分,云楚就将本属于皇后的寝殿拆了,给她建了这江南的小院。
她不愿理会他从前那些妃嫔,他便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搅她的安生。
可日子一长,人总是要变的。
对苏婉儿情深不寿的是行商云楚。
而帝王,只能薄情。
又或许云楚本就是冷情薄幸之人,他唯一的人情味,都在绵绵江南细雨中渐渐消散去了。
为了稳固势力整日在权臣中周旋的云帝,当然顾及不上那个苦等夫君的苏婉儿。
后来二人的孩子意外没了,云帝都没有来得及来看上一眼。
苏婉儿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云帝稳住了朝政,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帝王,这才想起那个已在深宫之中熬没了青春年华的女子。
可当他再登门时,自然再也得不到曾经的温柔。
习惯了被顺从的君王,对于苏婉儿的冷眼相对,感受到的只有愤怒。
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门外的他逐渐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后来更是性情大变,杀伐果断,甚至罔顾情理,草菅人命。
在云帝的心里,天下只有苏婉儿一个女子可以与他比肩,配得上做他的皇后。
他越得不到她的心,就越是执着不肯罢休。
有一新得宠的权臣探听到了这个消息,自诩揣摩透了君上的心思,只当云帝偏好那等温婉柔美的女人,直言寻得一农家女要进献给皇上。
云帝乔装随着臣子来到那人家,那女子果然生得貌美如花,不过不仅仅如此,她的长相竟与苏婉儿有三分相似。
云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不言不语便转身离去。
权臣自作主张将那女子已经许配的夫家杀尽,将女人绑进了云宫。
云帝便将错就错,留下了她。
没想到那女人的刚烈性子比苏婉儿还要不遑多让,刚刚诞下子嗣便疯疯癫癫咬舌自尽了。
没错,那人就是云畴的母亲。
女人生前悄悄溜到苏婉儿的院子与她结识,更令苏婉儿对云帝的行径愈发不耻。
可那孩儿却是无辜的,更是勾起了苏婉儿曾经对自己那未出世孩子的思念,不由兴起了恻隐之心。
她做主护下了云畴,几年未与云帝交谈的苏婉儿主动来找他要人,自然令他十分欣喜,当然开口应允。
只可惜苏婉儿人单势薄,她自己尚还要仰仗喜怒无常的云帝生存,又哪能确保云畴万无一失。
他小小年纪,勉强能苟活下来,已是十分不易。
因为云畴的母亲使苏婉儿对他彻底失望透顶,云帝当然心知肚明,连带着对云畴也是百般看不上,任由他被人欺凌。
在云帝心里,苏婉儿对他以外的人都可以言笑晏晏,唯有对他横眉冷对,不啻是对他的折辱。
权臣自以为得了圣心,时隔不久又擅自送来许多美人,惹得云帝大怒,寻了个由头将他全族尽诛,下场凄惨。
云帝看着那些新来的女子俱被装扮成苏婉儿的模样,心中腻烦不已。
在他看来,这些人便是效仿成苏婉儿的样子,也一个指头都及不上她。
于是便差来宫人,将这些女子都打扮的艳俗不堪,还下令任何人都不许再穿白衣素裙,尽需头戴红花浓妆艳抹。
宫中众人只当是皇上转了性,可为了争宠却是不择手段,一个个竞相往艳丽妖媚了打扮,连带着民间也兴起了一阵风气。
对于这一时的误会,云帝也懒得再去拆穿,任由她们自己胡乱揣摩。
因此苏晓月一进宫被那些妃嫔围上,才觉得自己仿若进了青楼妓馆似的,被脂粉香气熏得七荤八素。
也因此引得那刚刚得势的云霆自以为明白父皇的心思,将自己装扮得也像是个花孔雀似的,殊不知背地里要被多少人嘲笑。
苏晓月听了苏婉儿的讲述,心中也不由阵阵叹息,更加感叹姑母实在不易,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若是叫父亲和祖母知道了,还不知要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