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月礼》橘子帕帕

102、第一百零二章

　　在这一路上，苏晓月曾假想过很多次面见云帝时的情景，或者说对于云帝这个人，她本能中就带有一丝畏惧。

　　胡思乱想当中，自然而然就会把他想象的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凶神恶煞，恨不能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所以在见到那个十分英俊、和颜悦色的男人时，她还以为又是云翳的哪个兄弟。

　　直到云翳恭敬地下跪行礼，喊那人父皇，苏晓月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好看，毕竟宋国的皇子们容貌出众，他们的爹宋帝自然也曾是个俊美的男子。

　　不过因为终日操劳国事、身心俱疲，看起来比她爹苏文和还要年长许多。

　　而眼前这个云国的皇帝，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她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翳。

　　这人奔波这么些天，看起来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这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爹。

　　一看过去，却发现云翳正奋力给自己使着眼色。

　　若不是不敢上手，恐怕他早就将苏晓月拉过去按着跪在地上了。

　　苏晓月见云翳惶恐的样子，有些不解，只觉得这位皇帝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始终乐呵呵的，瞧着比云翳和善多了。

　　但又想起刚才他的警告，还是乖乖跪了下去，按照先前云翳教给她的云国礼节行礼。

　　一见她的动作，云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他在琢磨着什么，许久也不开口。

　　苏晓月和云翳就那么低头跪着，云翳目不斜视，苏晓月好奇地想抬头，又不敢冒失。

　　良久，云帝突然说道：“翳儿做得不错，按照朕先前的承诺，你的母族，朕会放了他们。至于你的母妃，她所犯下的错，朕可以赦免，还会给她追封。你意下如何？”

　　云翳十分激动地连连磕头谢恩：“多谢父皇额外开恩，多谢父皇开恩。”

　　云帝似乎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好了，现在正是关键之期，云霆没有担过什么大事，朕怕出什么意外。再说这布防图能够得手，还要多亏有你，你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云翳又郑重应下，他似乎有什么犹豫，欲言又止地说：“父皇，先前同那人谈的条件...”

　　一听他此言，云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云翳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忐忑不安地看着云帝。

　　云帝笑罢，神色猛然一凛，吓得云翳连忙又磕了一个响头。

　　“你真是愚蠢！”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苏晓月一眼，继续说道：“是不是宋国去的多了，还要学那些道貌岸然的宋国人，跟朕讲起什么‘信用’来了？”

　　这话吓得云翳连声替自己辩解，忙称没有。

　　苏晓月从没有见过云翳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总觉得怪怪的，感觉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云帝的脸色又缓和下来，似乎也实在是不愿和他多絮烦，敷衍道：“好了好了，你快下去吧。朕还有话要与苏姑娘细谈，你回去准备准备，即刻启程吧！”

　　云翳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再多说。

　　他向云帝告退，回头正好与也在看着他的苏晓月对上了目光。

　　他本想说什么，却没敢造次，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口中无声地道了一句“保重”，随后便低头躬身离去。

　　苏晓月状似无意地收回了眼神，装作和他并不相熟的样子。

　　这一幕却被紧盯着她的云帝看在了眼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翳离去的背影。

　　随后又嘴角挂着轻笑，打量着苏晓月。她却已经低下了头，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等云翳出门后，当着苏晓月的面，云帝也毫不避讳，直接唤来一人，吩咐道：“大皇子的酒量极好，现在这些，怕是不够他喝了。”

　　那人听懂示意后尾随着云翳而去，苏晓月仍旧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见到她如此反应，云帝的心情似乎更加明媚，朗声说道：“来人，上茶！朕要与苏姑娘共饮一杯！”

　　听他此言，不知为何，下首候立的宫人们俱都惶恐起来，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战战兢兢地下去准备。

　　没过多久，一个小太监端着茶盘回来，先给云帝敬茶。

　　不过是敬茶而已，也不知他为何那般紧张，一双手哆哆嗦嗦，好在却没有洒出来。

　　递到云帝跟前，云帝没有接茶，却是低头瞟了一眼他竭力克制着颤抖的双手。

　　“你这双手生的不错，白嫩修长，可惜却不会用，不如剁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不如我们到花园里赏个花吧一样简单。

　　当然，没有人会把他的任何一句话当成笑话看待，准备动手的侍卫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出乎苏晓月意料的是，那个小太监虽然瞬间面色苍白起来，却没有痛哭求饶，而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说道：“皇上说的是，谢皇上恩典。”

　　侍卫们当然不可能直接在殿外动手，怕扰了皇上的耳朵，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太监被拖出去后就没了动静，云帝看了一眼咬着嘴唇面露不忍的苏晓月，似乎对她没有为那人开口求情而十分意外。

　　再等了一会儿，看她竟真的毫无动作，云帝不知为何又有些失望起来，索然无味地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他的动作不多，随意几下却将尊贵优雅表现到了极致，甚至比处处讲究的宋瑾瑜还要强些。

　　只是这样一来，反而与这过分华美到几乎有些俗气的云国皇宫对比起来，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他不像是这里的帝皇，倒像是别国的王子。

　　不需云帝示意，就又有新人上来将茶献给了苏晓月。

　　她缓缓接过茶杯，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

　　云帝目不转睛地微笑看她，似乎在示意她喝茶。

　　有前车之鉴在先，苏晓月哪里还敢忤逆他，只觉得他此刻的和煦笑容看起来还不如青面獠牙。

　　一看杯中的茶杯却是一愣，温润透白的羊脂玉茶杯中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茶。

　　还是她没见识，这茶怎么透着血色？

　　就好像是一杯清水中，什么人把自己的血滴进去了似的。

　　苏晓月有些反胃，一抬头就见云帝满面期待的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将茶杯举到唇边。

　　低头一闻，却没有闻见什么血腥味。

　　余光瞥见云帝的眼神，她不敢再磨蹭，心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这杯中是穿肠毒药现在也只能认了！否则还不定要受什么折磨。

　　她闭着眼睛一口气咕咚咕咚将杯中的“茶水”给喝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一股又苦又辣的强烈气味直冲她的鼻腔。

　　苏晓月的小脸皱成一团，再也没法顾及什么礼节，举起手来用力朝着自己刺痛的舌头扇风。

　　云帝似乎也被她的豪放痛饮吓了一跳，随后哈哈一笑，也端起茶杯对着苏晓月遥遥一举，随后学着她的样子一饮而尽。

　　苏晓月直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蠢事，因为殿内的宫人们随着她跟云帝的动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还是云帝给她解释道：“这是我们云国的珍宝，慕兰花所制的茶。它可以清心明目，使人静气。不过它的味道苦涩辛辣，没有尝过之人恐怕很难适应，或许还会头晕目眩。即便是朕，也只是勉强而已。苏姑娘不愧是被天神赋予灵气之人，竟然可以如此痛饮，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呐！”

　　云帝看起来十分满意，连连称赞苏晓月绝非常人。

　　她心中暗自腹诽，在你们云国的地盘上，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说回来，谁知道你的杯里是什么玩意，你给我喝的东西我敢不喝吗？

　　刚才那人都剁手了，我要是拒绝，不得切了我的嘴？

　　她勉强对着云帝笑了笑，云帝也并不在乎苏晓月如何想，继续说道：“苏姑娘，皇后知道你要来，早就与朕说过，十分想见你。还有贵妃，也非常期盼跟你见面，成日在朕耳边念叨。这一路上，朕更是非常关注你的动静，今日终于得见，也算圆了朕的一桩心愿。”

　　苏晓月还不知道苏婉儿已经是云国皇后的消息，此刻她的内心只有无语。

　　你们夫妇想瞧一瞧我，就不远万里把我从宋国绑来，还逼我喝辣椒水。

　　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神仙，你们就是这么对仙女的？

　　云帝自顾自地越说越激动：“你虽然曾是宋国人，不过既来了我云国，从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你先在宫中小住，等择了吉日，朕再给你加封为我云国圣女，你意下如何啊？”

　　苏晓月还在走神，一时竟没听清他在絮叨什么。

　　云帝见状突然站了起来，身子却有些不受控制，像是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

　　一旁的宫人想要上前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抄起茶杯，往下一扔，那茶杯摔在苏晓月的身前，碎裂成了无数片。

　　苏晓月虽然没有受伤，却被他这手段吓得不清，急忙连连表态，示意自己没有异议。

　　云帝双手颤抖，眼眶泛红，扶着桌案坐下。

　　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他又面露和善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那个人根本并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