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受背叛仙门后》箜篌响

16、第十五章：浮桥

　　第十五章：浮桥
　　陈宁笙同时看到了城外战况，即召出上古道剑，悬于半空，化成无形的巨大金剑，煜煜生光，照亮半边穹宇，说道：“徒弟不打不行，你打不过，我帮你打。”
　　萧凌云正担心杨迹吃亏，又见那道剑吸饱了剑气，金光闪耀，随手一挥，就要血流成河，忙委婉暗示道：“陈兄，剑仙一脉有规定，不得干涉修真界大事，切莫因我触犯门规。”
　　你不要多管闲事！
　　陈宁笙坚持道：“犯了也无妨。”
　　萧凌云连声道：“不，你修剑仙术分外凶险，我不想你欠下因果，我们仙门中人打打杀杀惯了，不要紧的！”
　　“……”
　　陈宁笙似乎懂了：“你又要叛变？”
　　想叛变，首先对方要接收，杨迹明显恨他入骨他怎么叛变？
　　但萧凌云深知剑仙传人有多固执，若不承认他定要出手，只能顺着他的话哄骗道：“是，我其实是仙盟内应，留在魔族是为探听情报，你快走吧，免得暴露我的身份。”
　　陈宁笙心思单纯，深信不疑，在他催促下总算同意离开。萧凌云稍整衣冠便赶往城下，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察看寝殿状况，只是走出房门后，隐约嗅到自己衣带上不知何时沾染了异香，这香气似乎是……灵犀。
　　他想起那个梦，意识到那其实是招魂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又是欢喜，又是悲伤，用指尖撵了撵那段衣襟，怕那香气黯淡消失。
　　右连天城孤峰兀立，高耸入云，易守难攻，杨迹命人在对岸修筑堡垒，其间搭设石桥，腾空悬浮。
　　那桥极为简陋，仅半步宽，山风一吹，来回晃荡，稍有不谨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到时，恰见殷如霜败下。
　　对面出战的将军他也认得，是清河派外门弟子蓝东流，他还有个身份，是落霞宫婢女阑珊的小弟。萧凌云认为此人爱慕虚荣，不思苦修，反向阿姊索要钱财接济，致使阑珊背叛，故没有好印象。
　　再细数对岸上将军数目，竟是全到了，杨迹果然势在必得。
　　他定了定神，搀起殷如霜，手按剑上，说道：“我来！”
　　正欲飞上浮桥，魔君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背对着他，横袖将他拦回，低声命令道：“老实待着。”说罢稳稳跃至桥上。
　　萧凌云本就想阻止他出战，见状暗道不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到他，杨迹肯定是要出手的。
　　于是偷偷瞄向杨迹，发现徒弟正死死地瞪着自己，眼神凶戾，像要把他拆骨剥皮，他慌忙别开视线，装作没看到。
　　再看桥上，那蓝东流眼神阴鸷，二话不说，一展手中长剑，向他刺去。魔君凤眸微眯，掌心魔气凝结，不紧不慢，化出一条发着暗红幽光的漆黑长鞭，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住鞭柄，随手挥出。
　　且听咔嚓一声，蓝东流长剑断成两截。
　　鞭尾扫过，在他胸前烙下一条血肉外翻的长长血痕，那是魔鞭所致，只要不收回魔气，伤口就无法愈合。
　　魔君勾起唇角，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残忍的光，紧接着，长鞭划过蓝东流的眼睛，他当即发出痛苦的惨叫，抬手捂住双目，血顺着指缝流下，另一只手仍在摩挲找寻找他的剑。
　　魔君将那柄断剑踢下深渊，唇畔浮出一抹轻蔑的笑：“我家大都督常说，仙门弟子多才俊，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见到如此年轻有为，能跻身高手之列的少年将军都落得惨败，萧凌云不禁再次为徒弟感到担忧。魔君虽未恢复巅峰，仍实力强劲，且嗜虐残酷，喜欢折磨玩弄猎物，直到奄奄一息才杀死，倘若胆敢背叛，绝不会有好下场，他从不敢动那歪脑筋。
　　只是，倘若自己徒弟有危险，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决不能让杨迹再落进他手中。
　　那几名上将军都年少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接连上前应战，魔君连败三人，皆非死即伤。
　　萧凌云想起了侄儿，怕他贪功冒进，重伤丧命，再看萧瑾却很识时务，无论旁人怎么争功，都岿然不动，坚决不跟魔君交手。
　　最后落败的是当日追踪他的林夏，此人天生盲眼，姿容秀美，唇红齿白，乌黑眼遮，衬得那截下巴精致白皙。他能听声辨位，行动敏捷，又沉静理智，审时度势，是最早跟随杨迹的手下之一。
　　眼下他已无力再战，但魔君向来斩尽杀绝，不留后路，魔鞭携着凌冽风势，甩向喉咙，要抽断他纤细的脖颈。
　　然而鞭身划过半空，却被击中了。
　　魔气凝成的长鞭化作齑粉，被风吹散消逝。
　　一杆雪亮的玄铁长枪倒插进桥面，火红丝线，迎风飘扬。阴云自八方聚集而来，层层叠叠，堆积头顶，霎那间天昏地暗，万物失色。
　　杨迹落至桥上，叫道：“魔头，我来会会你！”
　　反手将林夏推回对岸，拔出长枪，不屑道：“拿点真本事出来！”
　　魔君冷冷一笑，总算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两掌并拢，从虚空中祭出征战多年的血红魔刀，杀意暗涌。
　　两法宝相见，勾动天雷地火，蜿蜒电光在云层间滚动，如金蛇狂舞，疾风怒号，风雷交加。
　　萧凌云被吹得睁不开眼，只隐隐从呼啸声中听到他们似乎在说什么……
　　“正好你生辰快到了，就生辰祭日一起过吧。”
　　“哼，趁着能说话，多说点吧，接下来你就只能惨叫了。”
　　“再惨也不会比你四年前更惨。”
　　四年前？萧凌云立刻反应过来，四年前说的不就是他被逼砍杨迹的那剑吗？杨迹果然没了声，他虽看不到，但隐约能感觉到徒弟似乎恨恨瞧了自己一眼。
　　他借殷如霜的定风珠，勉强站稳。
　　却见桥上兵器碰撞，罡风扫荡，震动乾坤，整座右连天城都在剧烈摇晃，恍如天地崩裂，但在那强大威压震慑下，众人却寸步不能移动。
　　这是当世高手的对决，没有人能插手。
　　萧凌云只有这时才敢肆意盯着徒弟看，不必担心会撞上他的视线。但见他银甲在身，英姿勃发，神情桀骜，长眉斜飞入鬓，紧握战枪的每根手指都蕴着翻天倒海的威力，但肤色依旧洁白无暇，忽然，就在他贴近时，掌下金光闪烁，对准魔君心口，推出致命一掌！
　　魔君惯来傲慢，目中无人，这掌却未敢硬接，侧身堪堪避开，而后阴恻恻地笑了：“好得很！他连这都教了你！”
　　萧凌云只觉遍体生寒，这是落霞宫绝学，也是当年萧玄击碎魔君心脉、致其丧命的掌法。但他并不是想教杨迹去杀帝君的意思，只是想着倘若徒弟遇到帝君能够保命便足矣。
　　正想着，却见魔君袖下风起，使出了相同的掌法。
　　原来萧家武学随着落霞宫灭宫多已失传，陈宪之抢走部分，萧凌云凭记忆保存部分，当世会的应当只有两人。
　　但身为人臣，帝君问起他能不给吗？
　　那桥宽窄不过半步，杨迹并未料到，措不及防勉强躲闪，魔刀紧接着便攻他下盘，一时站立不稳，栽了下去。
　　萧凌云不禁向前一步，朝崖下望去，未见到他踪影。
　　却听一声大喝：“再来！”
　　杨迹素白有力的手指紧抓住石台边沿，矫捷身影倏然跃起，自下而上，刺向魔君下颚，纵使他及时退后，仍被枪尖划伤，胸前破开一条长长血痕。
　　且听轰隆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暴雨中激战，步步临渊，险象迭生。
　　萧凌云被那小孩吓得差点背过气，捂在胸口平复呼吸，衣袖雨水打湿，被风吹得鼓掌翻飞，他却毫无察觉，全神贯注，屏息观战。
　　这时，殷如霜小声问道：“萧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他比先前又强了？”
　　萧凌云听她一说，才意识到，杨迹好像确实比刚才更厉害了，刚开始势均力敌，杨迹还差一小截，但他越战越勇，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随着时间推移，就如洗练过的宝剑，锋芒毕露，再看他们帝君的刀势似乎有点……力不从心？
　　萧凌云知道杨家天生克他。
　　风雷越盛，压制得就越狠。
　　这也是魔君非要他死的原因，更何况，玄铁枪也是诛魔利器，能让魔族血流不止。他凝视着魔君胸口那道血痕，果然仍未愈合。
　　这场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两人都已呼吸急促，酣畅淋漓，浓云从天边滚滚聚来，浮桥上空仿佛汇聚了整个苍穹的云雨，狂风涌向战局中央，摧枯拉朽，将附近十里的高秀树木生生折断，吹得满天乱飞。
　　此刻天地无光，仿佛黑夜降临人间。
　　惊雷阵阵，轰然炸响，魔君那暗无天日的刀势颓势初绽，杨迹瞅准时机，玄铁银枪破开剑气，贯穿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枪尖！
　　攻守逆势，胜负已定。
　　魔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发声，只是艰难地抬手，像要阻止接下来的事。
　　杨迹却不给他机会，猛然拔出长枪，登时鲜血喷溅，他再无力握刀，如秋日落叶，从石桥直直坠下。
　　那威压倏然撤去，萧凌云想都不想便召出风华，御剑而行，依照本打算救徒弟的计划，自侧边飞至低空，将君主牢牢接入怀中。
　　魔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他颤抖着低头，却见怀中人面色惨白，长发垂落，唇角血迹将薄唇染得分外妖肆，更衬得阴柔脆弱，是他从未见过的虚弱模样，四目相对，他眼里不是以往的傲慢，而是……错愕。
　　但他随即便发出肆意的大笑，好像这碗大的伤都不值一提，边笑边咳道：“哈哈哈哈，凌云，想不到……你会来救本座！咳咳……”
　　他说完，吐出大口鲜血，昏迷过去。
　　此般情景，萧凌云已不知是喜是悲。他停驻低空，怔怔抬头，藉着微弱天光仰望杨迹，却见他英武骁勇，俊朗强大，恍若睥睨众生的神明。
　　谁想到他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杨迹听到那话，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陡然变得赤红，咬碎牙齿，字字带血，像要将他千刀万剐。
　　“萧，凌，云！”
　　萧凌云闻言不寒而栗，调头就跑，一面单手将真气灌入魔君体内护住心脉，一面大声叫道。
　　“如霜！快打开护城结界！”
　　其他魔将早已撤回城内，萧凌云打仗不行，御剑却相当娴熟，闭着眼都能摸到路，绕开杨迹，快速回城。杨迹不会飞，一时竟拿不住他，勃然怒道：“还敢跑！……萧瑾，鹓雏借我！”
　　萧瑾岂敢耽误战机，鹓雏迅疾，金色闪电划破长空，出现在城门时，护城结界竟还未能成型。
　　虽然只是一人，但众魔都知这是个能打败帝君的人，失去了帝君的庇护，满城魔众只能任其屠戮，无有不害怕的。
　　萧凌云惊恐地看着，见大势已去，只能战战兢兢地闭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