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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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就像沙漠里的绿洲逐渐干涸，我们终归于平凡。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和命运抵抗，我希望绿洲在干涸之前能被烈火焚烧，让它和火星沫子一样熄灭，而不只是干涸。”
我被绑架了。
周晓被人迷晕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这并不让她感到意外，毕竟这是臭名昭著的黄金窟，犯罪率在全球数一数二的地方。
绑架周晓的人领她下车往前走，这里似乎是什么汽车回收站，汽油味和铁锈味很重。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铁锈味逐渐增强，周晓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根据多年医护经验，自己周围一定有人出了很多血。
“怎么是个女人？”
有人用土话问，还推搡了周晓一把，周晓趔趄几步，又被人抓了过去。
“铁哥，这几天街上鬼多，能捞到一个算不错了。”
“……行吧，麻利点，别把人整死了。”
“诶，好。”
周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左手摁下隐隐发抖的右手，咽了口口水，紧张而又焦虑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身后似乎又来了一个人，他抓着周晓的胳膊走了，动作说不上轻柔，却也不粗鲁。周晓还从他身上隐约闻到了很香的烟草味。
眼前的黑布被解开。
周晓适应着光线的刺眼感，白雾迷蒙，亮光从远处透过来。一片模糊中周晓看到某个人的脸逐渐清晰。
那是个男人的脸，坚毅的面部轮廓像刀锋，眼神是沉默的，像是沙漠里的即将枯涸的绿洲，平静又无言。
既陌生又熟悉。
这里果然是个废弃汽车回收站，光线很弱，大白天也只能依稀看清几个抽烟的人的脸。
“需要，嗯，需要我做什么？”周晓抬眼问他。
男人瞥都没瞥她一眼，把她拎到旁边角落一个瘫倒在地的人的面前，说，“让他死不了就行。”
说完把一个医药箱扔到她面前。
周晓一句话没说，蹲下来打开医疗箱。面前瘫倒的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已经因为失血太多陷入了短暂性的休克状态，周晓立马着手给他处理伤口。
三处枪伤，两处刀伤，胸口还被猛兽撕咬的血肉模糊。
周晓一边给他缝合伤口，一边暗中观察身后几个人。
其中穿着黑貂抽香烟的应该是头儿，身边两个小弟一个胖一个瘦，对他言听计从。这些人脸上除了凶神恶煞，还有很大部分的愁虑。
“别乱看。”后背传来被枪口顶住的冰凉触感，周晓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身后的这个，周晓不知如何去评价他。
周晓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高，他最喜爱的运动，他最爱喝的饮料和他最向往的大学。
陈谷一，男，身高187，最喜欢踢足球，最喜欢喝三中门口小面馆卖的冰豆奶，志愿填报的是枫城公安大学刑侦专业。
曾经，周晓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陈谷一的人，没有之一。
但是现如今，被他拿枪口顶住威胁的人也是自己，她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但能肯定。
她并不了解陈谷一。
周晓第一次见到陈谷一的时候，陈谷一正坐在李家面馆吃面。
红油担担面，加了葱和香菜，没加蒜末和花生。
喷香的面在冬天寒冷干燥的空气里氤氲地升起暖汽，诱人的碳水面食香味直钻人心，肉汤挂在每根挑起的面上又掉进碗里。
周晓一进面馆就注意到他，说实话，陈谷一很难让人不注意。少年干净俊朗的脸洋溢着生机，穿着三中黑白配的土气校服竟也显得格外好看，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睡过头来不及打理。
陈谷一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吃完面，然后锤了对面还没嗦完粉的兄弟一拳，拉起他往外冲，两人蹬着自行车使劲儿赶。
冬日清晨的阳光透着雾气，好像偏爱少年似的全部倾洒在他的脸上，爽朗的笑容让他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那些光似乎折射到周晓身上，耷拉了很久的眼皮抬起，眼睛里也隐约闪烁着星点。
少年骑着单车，大笑地和身边人打闹，冬日的阳光也明媚。
这一幕，周晓记了很久很久，在无数个寒冷孤独的夜里，这一瞬间的画面给了她无数次鼓起勇气支撑下去的力量。
热情奔放的陈谷一和身后拿着枪面色冷峻的男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有一模一样的声音，但却完全不像。
周晓没有蠢到现在和陈谷一打感情牌，这对谁都不是个好主意。
“能不能……把枪拿开，我要缝合他胸部的伤。”周晓尽量保持冷静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抵在背上的枪口顿了顿，拿开了。
周晓沉下心给面前的伤者缝合伤口，胸部的伤口最为严重，尤其是现在伤者苏醒过来，大口呼吸和间接性的咳嗽都会让周晓的工作难上加难。
线崩开一次，她缝合一次。
再崩开。
再缝合……
周晓垂下眼，换新的手术线，用黄金窟的本地话对伤者说：“如果你能忍住不要动，我们能早结束一个小时。”
伤者猛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周晓正在穿针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工作。
这已经是她数不清第几次听到这种痛苦的请求，在黄金窟当医生，注定是忙碌的。她见过自己剖开肚子接生的女人大出血而死，也见过年仅六岁的小孩被炸开的弹片扎进肺片奄奄一息，各种揪心的场面她都见过，但从没麻木过。
每次听到这种近似乞求的话，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很多。
胸口的伤口陆陆续续缝合了三个小时，期间穿黑貂的大哥带着几个小弟到外面的房间去吃饭了，只剩下陈谷一和她，还有又晕过去的伤者。
气氛很是冰冷，门外不时传来吃饭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屋里的空气格外寂静。
周晓没说话，陈谷一自然也不会说。
但是周晓心里其实有一肚子话想问，她想问他为什么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没参加高考，为什么和所有人断了联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伤口处理完毕，周晓站起身揉了揉生疼的膝盖。刚才为了治疗方便，她跪在地上跪了三小时。现在腿脚发麻，连站都站不好。
“好了。”
周晓避开他的目光，等待他的回答。
陈谷一轻若无闻地嗯了一声，把黑布条递给她，没再说话。
周晓愣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戴上。
接下来，周晓被他领到车上，闻味道还是那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只不过这次从后座变到前座。周晓手脚被束缚住，但她猜车里只有他们两人。这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车开了很久，经过第三段颠簸不平的路后，周晓被人从车上架了下来。由于视线限制，周晓全程被他控制，好几次跌倒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架起来赶路。
一片黑暗中，尽头是陈谷一在耳边压着声音说的那句话。
“把今天的事情忘掉。”
周晓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句话。
“别乱看。”
“把今天的事情忘掉。”
……
怎么办，她好像，忘不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