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歌》明月入君怀

1、柳巷胡同

　　松安县地处大江大河的分支干流上，是南来北往紧要的交通枢纽，是方圆百里的大县，还是南北商船交会的重要码头，商业十分繁华。松安县以县衙为中心，北面有建在永江边上的大码头松安码头、东面是南北货物交易的市集东市、西面多是富贵的茶楼商铺，又称西市；西市多是富人聚集，有着不闭市的紫金大街，酒楼茶楼会馆等等；与之对应的东市则更多是贫民百姓，有的是在码头运货的工人，在东市开小店的商人，或是在松安停靠的旅人等。东市市集能容纳百来个小商铺在此摆摊卖货，东市旁的有十来个胡同口，其中最靠近市集的胡同便是柳巷胡同。柳巷胡同里的一共五处院子，其中有四个小院都是这些年陆续建起来的，最大的院子在巷子最里面，便这个胡同的主人-柳三爷柳孝全带着妻子一家住着，外头两个大一点的一进式的院子和两个只有几间青砖瓦房围起来的小院都租借出去了。
　　柳家祖上是在金陵城里做官的，概因朝堂更替战乱四起，逃乱来到松安县。与当时县令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便买下一块地，建了这几处院落，冠上柳姓，名曰柳家巷。巷子靠巷口的两个大院大些，一进门就是宽敞的过堂厅，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有一间住人的屋子，往里进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中间有水井，水井边上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大榕树，在井边洗衣洗菜荫凉又宽敞；再往里就是三间正房，东厢搭着两间茅草屋一间茅房一间澡房；两个院子布局大小一模一样，厨房茅房水井很是齐全，租金虽贵但是十分抢手。另外两个小一点的院子就只有三间正房，且院子里头是打通是共用一个水井，院子边上各搭着一间茅草屋用来当茅房和澡堂子，租金便宜，房间宽敞，也是周围巷子里顶好的选择了。巷子里最大的院子就是柳老太爷一家子住的院子了，远远望去一棵大枣树下有个四四方方的葡萄架子，架子下晃荡着三个秋千藤椅，就知道是户疼孩子的人家。
　　柳家院子像三个小正方块搭在一起，大房和二房的院子和在一起，二房的方块格子底下搭着后院这个方块格子，后院的西面也就是靠近大门的那一面墙开了一个侧门；二房跟后院的月亮门上也安了一道门，平日里，长工大柱和大柱媳妇崔嫂子就从后院的侧门进来干活；跟边上的小院一样，柳三爷家进门也是一个一个一进的小院，正房三间，正中间的堂屋宽敞明亮，北边摆着烛台饭桌，中间隔着个会客的小厅子，堂屋左边住着柳老太爷和妻子钱春红钱大娘，右边住着柳三爷的长子柳长柏和妻子方翠心；院子的东西面各建了三间厢房，东厢住着长柏的两个儿子大哥弘承和老四弘谦，西厢住着长柏的两个女儿大姐儿青芷和二姐儿青瑶；东厢和正房中间有个圆圆的拱门，过去就是柳三爷的次子柳长林和妻子魏盈绣住的院子。跟前院一样的布局，穿过圆拱门就是正房三间，长林和魏氏带着小女儿青玥住，两个双胞胎儿子住在东厢；西边是长长的回廊，中间四四方方小天井，摆着两个圆石桌。回廊的尽头是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就是一个大大的堂厅，堂厅的正门在柳家大门的左手边，正门边上还开了两个透光的木雕窗，正门对着的是厨房，厨房边上有间小小的杂物房。堂厅摆着个大大的红木实心的桌子，角落里放着两个雕刻花纹的大柜子，这便是柳家的饭厅；饭厅两边的月亮拱门透着厅堂亮堂堂的，这个格局还是老三爷仿着大户人家的院子做的。二房过堂厅的月亮拱门对着另一道月亮拱门，往里走就是后院；后院分为两边，一边两间青砖房，一间茅房一间澡房，因着两房人住一起，大伯子小婶子的多有不便，便起了两边，中间的篱笆种着瓜果，很是方便。澡房的前面有一块空地，有一口水井和晾晒衣服的竹竿。
　　柳家家业不大，靠着柳三爷早些年走镖攒下些银子，在东市里买下三间铺子。主街的布道大街上有两间铺子，地段好铺子大，租给贩茶的商贩和布庄老板，每月租金三两银子。在东市边上还有一家铺子，靠近民房，周边多是卖些杂物小料的商贩。老大长柏自小就喜爱看木工匠人造些桌子板凳，每每看得不愿离去；柳三爷觉着儿子说不定在木工手艺上有一定天赋，便送他去学艺。学艺虽苦，但长柏一腔热血扑在木匠上，加上天赋过人，学成后又一直钻研，做出来的家什那是又精巧又实用。老二长林精明能干，柳三爷原是想着让他读书科举的，但前些年国家动荡，局势不明朗的条件下，老爷子也只是教他些算术，当个账房也是安身立命的手艺。长柏的手艺加上长林的长袖善舞的经营，这家什铺子开的有声有色的，每日里订单不断。
　　柳三爷很是看重孙辈的教养问题，几个孙子长到三岁便由他开始带着，还没入学堂就教着孙儿们识字念书。三爷的舅家是开着镖局的，年轻的时候学过些拳脚功夫，也带着孙儿们晨起扎马步，用了早膳便念书。孙儿辈的大哥儿弘承是个自小就沉默寡言的，小小的人儿很是稳重，今年二月初便八周岁了；上了两年学堂，夫子喜爱他沉稳聪慧，时常留堂指点他的功课学业；二哥儿弘文和三哥儿弘武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俩干什么事儿都很是默契，刚生下来的时候看着二哥儿文静三哥儿闹腾便取名一文一武，没成想他们的性格倒真是应了这名字，二哥儿小小年纪便看出才思敏捷，读书认字是兄弟中最快最好的；如果说大哥儿是守城派，够沉着够冷静；那二哥儿便是进取派，有胆识有谋略；三哥儿却是虎头虎脑，不喜爱读书，尤爱舞刀弄剑的，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与双胞胎哥哥同是周岁六岁，却比弘文高壮许多；四哥儿弘谦倒是个老实孩子，不过五岁大，有前头几个出色的哥哥衬托下，他是平庸了些，读书习武都是中规中矩的，性格却有些胆小怕事；柳三爷明白兄弟和睦才是兴家之道，无论是对着长柏长林兄弟俩还是弘承几个孙辈，都是一处教导一处玩乐，一碗水端平。
　　孙儿们由着三爷亲自教导，孙女们自是老太太钱氏教导着，也是六岁上，跟着三爷读书，跟着老太太学着绣花理家。大姐儿青芷芳龄六岁，很是温驯乖巧的一个孩子，身量纤巧，小小个便帮着祖母母亲搭把手看顾两个妹妹。二姐儿青瑶芳龄三岁，古灵精怪的很，家里能去的地方没有她不爱跑的，最是活泼可爱的性子。三姐儿青玥芳龄两岁，娇气可爱，小小一团儿玉雪可爱的，见着就想香一口。
　　崔大柱是不太平年间乞讨到松安县，幸得柳三爷搭救，身体康健后便留在柳家做长工。他家里也是无宗无族的，钱氏见他老实能干很是怜惜他，做主给他聘了个媳妇-周氏。周氏很是能干，家里家外都是干活的一把子好手，只是年轻的时候被后母磋磨，寒了底子。结婚几年好不容易生小穗儿，可惜生产时伤了身子，不能再怀有孩子，幸而大柱是个心宽的,对没有儿子倒是不太在意。
　　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松安地处南边，冬日里多是阴风阵阵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下雪，却是刺骨的冷。天刚亮，大柱一家就来到柳家后院，操持起早饭来。他们的女儿小穗儿今年才三岁，恐她醒了哭闹，也早早的带过来让她在廊下拍花牌玩。天渐渐亮了，柳三爷和钱氏也早早的起了，三爷年纪大了，就爱在院子的石桌上喝上一盏茶，再往码头上溜达一圈，买些吃食回来逗孙儿。钱氏边啐他边往后院走，看到后院劈柴的大柱便说道：“你看看你叔，家里日日都做着朝食，哪里日日都要出去，就没个影儿跟家。”憨厚的大柱看着钱氏傻笑道：“我叔是疼爱孙儿呢，大哥儿上学堂辛苦，三叔定是去给大哥儿买油糍去了。”
　　“油糍咱家也能做儿，你少为他开脱了。”钱氏瞪大柱一眼，说罢转身往厨房去了。留下大柱在原地摸着脑袋，想着三叔今儿早上定是惹婶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