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烛》顾言柯

2、2.江海一中

　　入夜微凉。
　　陈媛是江海市第一中学的高二生，一中的晚自习普遍都晚于其他学校，高二还算合理，十点半就可以离班回宿舍，高三只会拖的更晚，十一点半都常见，也许老师们都觉得多学多会吧，陈媛没少这样抱怨学校制度。
　　等陈媛她精疲力尽回到宿舍，只想写完剩下的数学题就好好睡一觉时，才发现她的数学作业没能带回来，可这作业明日早课之前就要收，她鬼哭狼嚎的闹了一阵，希望有人陪她去，但室友却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她只能认命的换了鞋，一个人回教室去拿。
　　黑暗的环境总能滋生恐惧，晚上的校园空荡无声，陈媛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叹气声，脑海里那些被她收起来的鬼故事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她一边吐槽自己不细心一边加快步伐，沿着路灯走过去。一中的高三部和高二部不在一栋教学楼，但两楼相对而立，中间用回廊连接，她准备绕到高三部，然后穿过那层的回廊到达对面。
　　今晚星月隐蔽，天空似乎压的很低，仿佛孕育着一个可以吞噬世界的巨兽，短发女孩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耶稣在上，一路小跑，直到看见高三部的灯光后，陈媛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就感觉到了黏腻的液体滴在了脸上，要滑不滑，还带着厚重的血腥气，陈媛的身体瞬间僵硬，她也不敢抬头，尖锐的叫声脱口而出，响彻云霄。
　　桑爻在江海住的很开心，这里阳光明媚，风光绮丽，无一不戳中桑爻的审美，他在这也混的开，自从云芜说可以给他打掩护后，他也就更肆无忌惮了些，甚至还在网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做起了替人算命消灾的事情。云芜上门的频率很勤，桑爻瞒不住他，知道这事后云芜那张素来冷淡的脸上也有一瞬间的讶异，“你连这个也会？”
　　“论易算推演这种事情，当属伏羲大神，无人能出其右，而他曾经也是妖神一族……我会很正常好吗？小云芜。”桑爻懒散的翻了他一个白眼，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而云芜从桑爻这段话里揪出了不少关键词，伏羲转世重修后妖神的身份基本上已经被各界摒弃，能脱口喊伏羲一声大神的，看来是上古时候的事情了，这样的话他说桑爻是大妖之后的论断有些不够准确，眼前这个人，指不定是妖神血脉。
　　凡妖者，后天所修，多半习性未改，茹毛饮血。
　　妖神者，天生地养，大都顺势而为，司掌万物。
　　上古时期，多半属妖神，当然也不排除是桑爻喜欢这么叫。
　　被猜测的妖还不知道他马甲已经又被掀开了一点，他正在兴致匆匆的打开账号浏览单子。不过这两天收到的私信多半是广告和推送，也有一部分是骂他愚昧的网友，桑爻一时间有些索然寡味，随意划了两下，然后云芜就见他支起身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云芜伸头去看，那是一个被绘制在地面上的巨大符阵，乍一看很像一只眼睛，细看却另有乾坤。
　　“江海市第一中学。”
　　桑爻念了一边跟着符阵发来的地址，退出去看消息主人的主页，“言泽…”
　　“云芜，我们来任务了。”
　　江海市一中的气氛有点沉闷，整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这几天的阳光也拂不开笼罩众人头上的阴云，云桑两人到时，事务所的赵钰已经询问完校长，旁边的楚苓正在安慰着一个短发的小姑娘。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赵钰随口一问也不指望有人回他，云芜不大可能和他解释，桑爻吧，在他眼里也是个比普通人好一点的弱鸡。
　　“先不说这个，什么情况啊现在。”赵钰没有第一时间回桑爻的话，而是去看云芜，见云芜点了点头才开口和桑爻解释。
　　“喏，坐楚苓身边的小姑娘，就她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回班级拿东西，走到高三部那里的时候发现有东西滴脸上了，还带着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这女孩就一嗓子喊了出来，校长连夜报警，今天上面就派我们过来了。”
　　桑爻挑挑眉，回身从云芜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棒棒糖，他今天穿的白卫衣，方便的很，桑爻拿了棒棒糖就去找人小姑娘，留下冷淡照旧的云芜和纠结先吃惊云芜会随身带棒棒糖这件事，还是先吃惊桑爻直接从云芜口袋里拿东西这件事的赵钰。
　　桑爻坐到两个小姑娘身边，塞了一个棒棒糖到短发女孩的怀里，女孩下意识的握了握棒棒糖，抽泣的声音小了一点。
　　“我叫桑爻，你可以和我说说你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楚苓本想替小姑娘拒绝，小姑娘却点了点头，她也就没说话了，从包里抽出录音笔录音。
　　“我叫陈媛……”
　　桑爻问话的时候，云芜去了案发现场，学校事发组织学生回家休息，因此校园十分寂静，知了的鸣叫嘶哑又可怖。一中高三部和高二部用回廊连接，楼梯也设立在回廊处，走廊两边辐散一字排开。两个人到时，尸体还在 ，是个女孩，凶手靠她腰间的腰带将她挂在了三楼回廊的栏杆上，脖子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昨晚陈媛走到回廊下方准备进走廊时，脖子流出的血液就滴在了她脸上。
　　白天从下面看时，尸体附近还是雪白的，风一吹，就晃悠了起来。
　　“高三人这么多，昨天晚上没人注意到吗？”
　　“害，一中出了名的校规严苛，高三上晚自习的哪有人敢抬头向外看啊。”
　　“概率小了，而且时间有点问题。”
　　“这倒是，所以不排除有外在因素，上面已经派专业人员来查第一案发现场了，我在这附近检测到了灵力波动，只是分不清是那一类。不像妖也不像玄门。”
　　“是魔，还有……”赵钰等了半天没听他说，就回头看云芜却发现他正皱着眉，赵钰猜他是没找出是什么灵力波动，“没事儿，指不定是太淡了，回头找机子来测吧。”赵钰说完又有点担心，连云芜都找不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然后我也没敢看，就喊了出来，后来才知道是死了一个人。”
　　云芜回来的时候桑爻已经问完话了，正和楚苓在确认录音的内容，陈媛和她室友坐在一起，她们寝室人不多，就四个，陈媛和李娜是短头发，不过李娜染了粉金带了点妆，挺好看一姑娘，另外两个是长发，散发的叫沈露气质温和，马尾的叫林慧，不太爱说话有点内敛。赵钰是个热心的，看这群小姑娘糟了无妄之灾，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们下了馆子。
　　吃完饭后陈媛就已经缓过来不少了，楚苓看在眼里，就夸她说坚韧，陈媛嘿嘿一笑说，那可不，吓死我了，要是我抬头了还不被女尸吓死。
　　这话说完沈露就戳她脑门，骂她不长记性。
　　四个成年人看着四个女孩打闹，赵钰和楚苓感叹着青春易老年华易逝，桑爻和云芜两个老人家没什么波动但是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查一下陈媛，还有他们宿舍的人。”
　　选择发送，赵钰的屏幕亮了一下，叮咚一声，他拿起手机看了眼，目光再落到四个女孩身上，就有些深意了，正在他打量四个人的时候视线却冷不丁的发现林慧正把目光落在桑爻的身上。
　　吃完后几个人就分道扬镳了，云芜先离开，桑爻开车回碧落，两个人正好相反，桑爻往家开了几分钟的车就看见车前灯扫到一个白衣服的高个男人，他一个急刹车靠在路边，那人自顾自的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关门安全带一气呵成。
　　桑爻对此很无语，瞪了他一眼，也拿他没办法，万一这人把他身份捅出去了怎么办，事务所请他喝茶都是轻的，更别提妖族那边了。
　　“那姑娘有点问题。”
　　“你就这么相信楚苓那孩子？”
　　“楚苓同理心虽然很强，但不会做不合适的事情。”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十几分钟的路程就过去了，碧落苑的保安大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桑爻和他侃了几句才走。
　　云芜不是第一次在桑爻家过夜，桑爻也不是没拒绝过，只是桑爻一拒绝云芜就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左手转动着右手小指上的黑戒。于是桑爻那几分的愧疚就会从心底蔓延上来，把心脏都勒疼了一瞬。
　　桑爻当然愧疚，如果不是他杳无音信，云芜本可以更快乐的度过这么些年，不过桑爻还是不后悔，他期盼自由的那些日子，是以万年为计的，眼下这几分愧疚，撼动不了他对自由的执念。
　　桑爻家里没有客房，自带的客房被他当成书屋，摆上收藏的古文物和书籍，云芜在他家过夜，基本都在沙发上入眠，又时也会在地毯上打坐。云芜通常醒的早，洗漱完后站在楼底等外卖，然后带上来等桑爻起床。桑爻起床很晚，外卖会冷，云芜一般会用法力解决，对此桑爻倒是有点不乐意。
　　云芜天赋出众，境界很高，但是体内法力和桑爻这种大妖不一样，库存极少，容易枯竭，因此他说过很多遍不用买早餐，但是云芜还是我行我素。桑爻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多倔，桑爻再清楚不过，况且这人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也就默认了云芜的行为，只是偶尔会从那个疙瘩里摸出些灵药灵丹送给云芜，时间一久，他竟然也会在云芜不在的时候早起点个早餐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