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江流拂晓

1、第一章

　　初至来仪
　　“夫人，我听说来仪山上有凤凰，只是不知是真是假？”江怡之从大开的窗向外看，是一片山势绵延，据说御剑向下看，恰是一只展翅的凤凰，有凤来仪，所以名为来仪山。
　　但是，据她了解，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或者说，这只是凡人了解的原因。据传凤族聚居于此，后来，因为濯仙宗的抱一仙长发布禁妖令，一夜之间，凤族不知所踪。
　　按照现在主流的说法，应该是族灭了，凤皇雷烬的两个妹妹，雷烁仙子与道侣朴疑凝离开濯仙宗另立门户，至今与抱一不相往来，而雷煜仙子更是入了魔道，创立万妖盟，为妖族提供庇护，顺带给濯仙宗找茬儿，而他本人，至今生死不明。
　　被问话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孩，两人衣着虽朴素却很干净。吸引她注意的那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子，满脸病态身材羸弱，却显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而有神。“曾经……也许是有的。那个时候来仪城这边，好像有很多……嗯……像您一样的仙人，后来不知为何，渐渐也就没有了。不过这些年，温悯仙长定居来仪山，治病救人，人就又多了。”那妇人说话有些怯懦，字斟句酌，似是生怕惹恼了她。
　　“姐姐你是仙女吗？”女孩子扯了扯她的衣袖，被母亲瞪了一眼。
　　“不是呢。”江怡之轻轻笑了一下，认真地望着她，“世上哪有仙女啊，我只能算是……努力想要成为仙女的人吧。”
　　“啊？”女孩儿歪了歪头，“那我也要努力当仙女。”
　　“小孩子说胡话呢，让您见笑了。”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面容慈和。
　　女孩不满地撅了撅嘴，嘟哝着：“我才没有说胡话，我要是能成仙女，就不会老是生病，不会让你烦心……”
　　她声音很小，妇人没有听见，但江怡之作为修士，听得甚是清楚，闻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鼓励了她一句。
　　正此时从用屏风隔开的小间里出来了一个男人，青年模样，着一身暗色黑衣，面容姣好笑容温和。他请妇人抱着孩子进了隔间，又对江怡之笑了笑：“师父在二楼左拐第一间，道友自行上楼即可。”
　　她道了谢，拾阶而上，在走廊处往下看了一眼，本来客栈里清早，人不甚多，此时却已然是人头涌动，皆是来寻医问药的人。
　　辰时已至，温悯散人携一众医师，将开始为期一个月的问诊。
　　江怡之刚至门外，便听得门内的人道了一声“进”，入内又是一面木质的大屏风，简单雕了些花木鸟兽的纹样，再绕过去，便能看见屋内人是何模样。
　　温悯散人保留了高等修士最基础的特征，“年轻”，清俊，气质出尘。一头白发用木簪绾起，一身轻薄的白衣，显得很素净，和刚刚的人是同出一源的温和。
　　“你祖父已然与我说过了你的来意，只是我近些时日太忙，一直没空见你，只好让你今日来走一遭，抱歉了。”他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你家里最近还好吗？”
　　“尚可，除却家弟江乐之那档子事，其余一切都好。”江怡之从手腕上储物镯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双手递过去，“家里的前辈对这毒都束手无策，至今还没找到下毒的人。瓶里是乐儿的血，还望散人多多费心。”
　　温悯散人接过瓶子，打开瓶盖，轻轻嗅闻，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不怪你家里的医修辨不出来，两千年前这毒倒是常见，现在……寻常应该是见不到的……你弟弟惹了什么人吗？”他盖上瓶盖，把玉瓶递还给江怡之，见她神色迷茫，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说吧，这味毒中，有一例是凤血。两千年前凤族近乎族灭，所存在世者无不是当世大能。”温悯一面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挑拣一面同她解释，“这年头要找一份凤血可不容易。”
　　“或许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吧。”江怡之明白过来，又有些头疼。不管是雷烁还是雷煜，都不会任由鲜血落到外人手里，也根本没可能对江家人下暗手。若是从遗迹传承中得到，几乎没有查出来的可能，若是家里长辈赐下，就又是世家博弈，很难处理。江乐之品性不错天赋也不错，在濯仙宗求学，周身一水的年轻才俊天之骄子，着实是有些难办。
　　温悯散人也明白，默认了她的说法：“我今夜开炉炼药，直接差人送去江家，不必忧心。”
　　江怡之起身恭敬地行了谢礼，又道：“祖父同我说散人前去东海，家中弟子托付江家照料，我这些时日会一直留在来仪，散人如果有什么地方用的上我尽管吩咐，如果您不嫌我才疏学浅，我便留在客栈这边打打下手。”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好。”温悯散人笑了笑，“那你去找我大徒弟吧,宋临城，就是刚刚叫你的那位，这边的杂事都是他在处理，你们年纪相仿，应该也有共同话题。 ”
　　江怡之应了声，刚准备离开房间，便有一人敲门进来。是个很年轻的医修，一身青衫，眉目清秀，眼神清亮，只是显得有些担忧：“散人，楼下有个小姑娘，情况比较特殊。”
　　“是刚刚同我说话那个，由宋临城道友诊治的？”江怡之皱眉问出了声。虽然只一面之缘，她却不希望一个这么小这么天真的孩子出事。
　　温悯散人看了她一眼，默许她听下去，示意那个医修继续说。
　　“那个小姑娘是天生的极阴之体，资质很好，但父母都是凡人。这些年五谷肉蔬养下来，浊气累积加上阴气入体导致体弱多病。要么开始修真，要么由您废除她的体质……我等，无法决断。”他解释道。
　　江怡之觉得难以理解：“极阴之体的女孩子，不管是进九幽山还是百花谷，都是很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去修真？”
　　“御九，你先去忙，我马上下楼。”温悯散人挥手示意那个医修出去，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气氛突然变得僵硬，江怡之尴尬地笑了笑：“散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还是没经过事。”温悯散人叹了口气，温言解释道，“极阴之体……做炉鼎也是很好的，你这是家里有人护着，考虑不到这些事情。”
　　江怡之跟在他身后下楼，有些担心：“废去她的体质会对她日后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可是身体不可避免会比常人虚些。”温悯散人找到宋临城在的隔间，敲了敲屏风示意，掀开门帘，“我看看什么情况。”
　　“师尊，您坐。”宋临城让开妇人对面的椅子让他看看情况，妇人怀中抱着女孩，面带愁容，女孩见到江怡之，却是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你的判断没错，阴气入体造成她身体虚弱。”温悯散人看了一眼女孩，“夫人，这事儿看您怎么想。”
　　“我……这，我能知道什么呀……”妇人满脸苦色，“肯定还是希望孩子能过得好点儿……都听您的，您看怎么好。”
　　“修真有修真的好，也有它的难处，您可能也知道。”温悯散人劝道，“把女儿送入宗门，就得是很多年难见一面，危及性命也是常有的事，平平安安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请您废……”
　　“我要修真！”女孩突然开口打断妇人的话，“我要和姐姐一样做仙女。”
　　江怡之有些无奈：“姐姐不是仙女，修真也没有那么简单，会遇见许多的危险与困难。”
　　“我不怕。”她声音依旧很坚决，“我就要修真。”
　　“囡囡，别胡说……散人不会害你的，啊？咱乖乖的……”妇人一面安抚着她，一面连忙向温悯散人道歉，“小孩不懂事，还是按您说的来。”
　　温悯散人歪着头和女孩对视了两秒：“无妨，孩子决定要修真，那就听她的，我可以代为联系。”
　　他抿了抿唇，还是对妇人说：“我知道您想让孩子去修真，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就替您安排，可是修仙不是什么好路子，还是希望您不要后悔。”
　　妇人还要说什么，宋临城却突然开口，礼貌地询问了住址，言说是有了消息会联系，然后送她们出去了。
　　温悯散人看了眼屋里的几个小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怎么都不说话？”
　　“我以为您不想掺和这麻烦事。”宋临城整理了一下语言，“几年前不是出过一次事吗？送去修真难免会和您扯上因果关系……”
　　温悯散人斜了他一眼：“就当我想不开吧。孔御九？”他喊的是刚刚那个医修。
　　江怡之见孔御九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罗慕白找我呢，就在外头。”言毕就溜出了门，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随后见温悯散人看向了自己，江怡之思忖了一会：“我可以帮忙联系。”虽然相处不久，但温悯散人在她看来，已然鲜活了不少，他可敬却又不甚严肃，宽和却又不过分仁慈，是一个见多识广又很好相处的长辈。
　　“不用你费心，我自己来就好。”他应了声，介绍道，“这是你江伯伯家的晚辈，江怡之姑娘，也不论辈分，你俩年纪相仿，应该谈得来。过段日子我离开的时候，你和青裁还要劳烦江家多多照拂。这些天她会留在来仪，你也好好招待人家。”
　　“江道友。”宋临城微微一礼，声音温和，“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江怡之回了一礼：“关照不敢当，大家相互帮助。”
　　“我先去接诊了，你们聊着。”温悯散人笑着退出去，留宋临城和江怡之两人面面相觑。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其实两人间的气氛相当尴尬，江怡之只得硬找话题，却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道友应该不太懂医理，我主要也是负责一些庶务，只是替御九一会儿。”宋临城似乎也不是很健谈，“江道友跟我一起吧，我待会带江道友在城内逛逛。”
　　“啊……好。”虽说是违背了她帮忙的本意，但她确实出门的机会不多，此次也是第一次来来仪，只觉风俗习惯与秣山江家那边很不一样，虽然劳烦人家，但是游历一番也确实不错。
　　随后是一个接一个病人进来，她呆坐在一旁看宋临城切脉问症开药方，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