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老师只想买套80平的小户型》Whatdidfermiparadoxs

11、是一个好胡萝卜

　　以前每次应酬完，搞定一件大事，钱一都会回家睡个昏天暗地。
　　他一直都没有兴趣爱好，生活的担子压得重，一年365天，有364天都在上班，唯一放假的那天就是大年初一，被罗姐逼的。到现在他钱早就赚够了，但是习惯了这种生活，不觉得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除了出差没有怎么旅游过，电视剧电影一概不看，不爱酒不爱车，对车的唯一要求就是能跑扛操。手表一般是看上了就买买不起拉倒，没有心思去研究，谈过好多个女朋友，没过三个月就相看两厌分手快乐。
　　睡觉就是他唯一的休息方式。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种低级的懒惰的欲望，他第一个想法是去见一下齐十一。
　　钱一电梯都没等，自动一脚跨两级台阶往上走。
　　这里有好几个舞蹈室，他一去就看见了小齐老师。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在后面系鞋带，小齐老师一边玩手机一边压腿，有时候还笑一下，誊出手来回条消息。
　　他穿了一身白，活生生一个山上下来的仙风道骨的神仙，腿抬起来的时候，臀部的曲线就像一个完美的水蜜桃，训练裤扎着上衣，掐住一把细腰。
　　中午的阳光很好，选这一间舞蹈室也是因为这个时间点，这一间最光亮。阳光打在小齐老师的头发上，逆着光显得毛茸茸的。
　　钱一就愣愣地站在楼梯口。
　　他想自己真是太久没锻炼了吧，然后刚才上楼梯又上得太快了。
　　不然为什么心跳咚咚的，老半天没缓过来。
　　学生们陆陆续续上来了，钱一不好意思一直堵着楼梯口，挪到了教室门口，齐十一一眼就瞥到了他。
　　学生们换好衣服进教室上课了，齐十一比划比划让钱一去休息室坐着，钱一摆摆手，靠着门框看小齐老师上课。
　　站累了他搬了个不知道谁的小板凳就坐在墙角，大长腿蜷起来，坐得委屈巴巴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齐十一跳舞，虽然知道他是舞蹈老师，也看罗姐发过朋友圈，但是这次才算是真正看到。也是他第一次看齐十一工作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笑眯眯的，举重若轻的，俏皮的。
　　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个小时，课间休息的时候齐十一几乎是蹦到他面前的，蹦得他又有点遭不住。
　　“你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说一下。”齐十一站在他面前擦汗。
　　钱一顺着舞鞋一路看上去，看到齐十一额头的汗，没来由地心里一紧，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啊，路过。”
　　齐十一觉得他坐在这里的样子特别好笑，蹲下来跟他面对面：“你早点来晚点来我都能请你吃个饭，你这个时候来，我只能请你跳个舞了。”
　　“卧槽别，我可以等晚饭。”
　　“小齐老师！你帮我看看这个动作？”那边有学生喊。
　　“那你等我，估计五点多，你累了去休息室睡会儿。”小齐老师站起来小跑过去，“来啦！”
　　钱一应该比一般人都更加了解自己，深知自己的本性欣赏不来艺术，从来不敢去听歌剧音乐剧，就怕自己鼾声吵到别人唱歌。
　　但是今天他坐在硌屁股的小板凳上，看小齐老师教一班四五十岁的退休阿姨跳舞，不知不觉一下午也就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看来自己的文化水平进步了不少啊。钱一心想。

　　齐十一非常非常非常懊恼。
　　早知道今天钱一会来，他死也不会套个绿色的羽绒服和橙色的灯芯绒裤子就奔出来了。钱一不过是顺路看看，要齐十一专程回家换衣服再出去吃饭，还是有点不太妥当。
　　但是想着刚才钱一那一身人模狗样的充门面西装，又觉得真是好看，自己站在一边俨然一个智障。
　　前几天和孝女小李吃饭，他把对钱一的那点小萌芽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了。
　　“真的土，你知道吗那种浑身散发的土，但是竟然还土帅土帅的。”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煲电话粥啊？我不是这种人啊！”
　　“一接电话就问出什么事了，你说这活得多提心吊胆啊，哎，心疼。”
　　小李生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现在那么容易就能遇到喜欢的人？你单了这么多年不就因为喜欢不上别人没感觉吗！现在感觉来了还唧唧歪歪跟我这儿倒苦水？”
　　齐十一挠挠头：“没，我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甜蜜负担。”
　　孝女小李真挚咒骂：“滚。”
　　齐十一决定为自己的感情生活努把力。
　　这几天钱一挺忙的，没见着面，估摸着也好几天了吃个饭总不耽搁吧，钱一就出现在舞蹈室了。齐十一高兴得很，高兴完了一回到休息室换衣服，心就凉了。
　　最后他还是生无可恋地穿着绿色上衣橙色裤子出去了。
　　但是钱一眼前一亮，手往小齐老师肩膀上一搭，俩人出门吃饭去了。
　　刚出电梯，钱一突然笑起来。
　　“小李说要去当孝女，改到……”齐十一说到一半，很莫名其妙，这句话不好笑啊。
　　“哎对不起我插一句，刚才我就在想你像个啥，总觉得特别亲切特别眼熟。”钱一又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啊？”齐十一生怕钱一说出点什么让他心动的话，小心脏已经开始提前悸动了。
　　“你特像以前我爸在田里种的胡萝卜！”
　　齐十一当场就垮了脸，就知道这身衣服有问题，拍开钱一的手走出去了。
　　“哎？咋了？”钱一赶紧追出去。
　　“小齐老师，诶，齐十一，你咋了啊？”
　　走过了两个路口，钱一都还在问，齐十一实在哭笑不得：“我有点儿生气啊！”
　　“为什么生气？”
　　“你说我像胡萝卜啊！”
　　钱一不明白：“胡萝卜生啥气？”
　　“就反正不是很好看，不是夸人的。”
　　钱一笑了：“哎小齐老师，你们艺术家气性真他妈大。在我这儿那胡萝卜就是夸人的，咱俩生长环境都不一样啊。是我我就会问问你这到底是夸还是骂，问清楚了我再生气也来得及。”
　　齐十一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为什么胡萝卜是夸人的？红配绿，好土啊。”
　　俩人并排着走在河边，也不知道去哪儿，看见红灯就转身往绿灯那边走。
　　齐十一才知道，钱一小时候住在农村，爸爸种地妈妈做饭那种特别平凡的农村家庭。后来政策鼓励，他爸响应号召去城市里打工，谁知道几年下来赚了一大笔钱，一家人搬去了城里，都有点飘飘然了，很快就戴上了大金链子。
　　没想到没几年，他爸出事，大部分资产都被没收了，只有他戴的一串金链子留给了他。
　　罗姐带着他逃回了农村，家里什么都没有，就还剩下一小块地长着野生的胡萝卜。他拔出来洗干净了，挺大一个个的，能吃。
　　“所以你看，胡萝卜多好。”钱一伸出了大拇指。
　　“好好好，胡萝卜特别好，维生素多，还甜甜的，”齐十一连忙点头，连金链子都看顺眼了，“那后来呢？”
　　“后来没读书了呗。读不进去，又要还债。一开始跟人逃课打工，后来我跑去武汉了，过了他妈大半年，罗姐才发现我没在学校。后来我带着一个小队干得还行，饿不死，债还了，她就由我去了。现在她退休了想搬回来住，我也只能由着她。我一个人去哪儿都行，她还是回家乡来的好，指不定还能谈个黄昏恋。”
　　齐十一的心脏像被一把攥住了。虽然钱一现在轻描淡写，但是当年的每一天，都是钱一自己硬熬过来的。
　　“钱老板，活该你赚大钱。”齐十一看着钱一的眼睛，认真说，“你还要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钱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给吓着了：“哎卧槽，你这表情怎么跟死了爹似的。死爹的是我好不好。”
　　“呸呸呸，快给叔叔道个歉，”齐十一拍拍他，“我反正就特别希望你过得好。”
　　“老头子对不起，”钱一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放下手又揽上了齐十一的肩膀对着天说，“这是小齐老师，他说我要长命百岁，那咱俩估计很久才能见面了。”
　　齐十一笑得恨不得立刻躺在大街上打滚。
　　怎么会有钱一这么实诚的人。
　　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陪着钱一呢，多孤单啊。
　　齐十一转念又一想，这才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