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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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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跳绳,“小熊小熊转个圈”的笑声顺着风吹来。
天涯海角的阳光很灿烂。
“呀,风好大哦。”摇绳的孩子跑过去,捡起刚才自己失手甩出的跳绳,衣服上的帽子被忽然刮起的大风吹起来盖在头上。他背着风蹲下,一手捂住帽子。
旁边种着的一排柿子树早已落了厚厚的枯叶,被大风一吹,夹杂着尘土漫天飞舞。枯色橘红的叶子多得给人遮蔽天空的错觉,视线间隙中是厚重云层乌灰密布的景象。
风声猎猎在耳。
我迎风站着,闭上眼睛期待。这种场景很像小说里写的,天气突变总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征兆。
而事实远不如小说那样浪漫。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是站在这里,海南的天涯海角一个宁静的偏远的小村庄。
除了手机响了一声信息提示音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请速来Z城美邦,到了这里,你将会看到你的前世。”屏幕上闪烁着这样的字样,号码是陌生的,没有署名。在阳光的映照下,手机屏幕的显示看起来极不真实。
风停了。
九月十号下午,我收拾好不多的行李,站在路旁等车。
天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偏远,不要说出租车和公交,就连个货车都没有一辆经过。百无聊赖的我只能翻翻自己的画册做消遣,所幸里面有很多卡殿的画,用来打发时间是再好不过的了。
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几个钟头之后,遥远的如同地平线的地方,终于晃晃悠悠出现了一个车影——呃,一辆驴车。
“你要去哪里?”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女孩,“我叫明天,是个车夫。”
“驴车车夫?”我问,“我想去Z城。”
“不要小瞧我的驴,它跑得很快的,一天可以跑一公里呢!”明天皱皱眉,“不过,到Z城必须渡海,我的驴不会游泳。”
“这么笨的驴啊,游泳都不会?”我说着爬上她的车——虽然实在太慢了,可毕竟也没别的车可坐,“那就带我去S城吧,我去那里坐船。”
“你叫什么?”明天扬扬鞭子,驾车出发。
“后天。”我抱好画夹,理了理背包,在破车上找了块稍微平整点的地方坐下,昏昏欲睡。
我当然不叫后天。
我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梦境。
我看见自己在一条漆黑虚无的路上一直走着,没有风,但是很冷。路旁有时会有站牌一样的东西,是漂浮在黑暗中的彩色数字,看不出用什么写上去的,伸手也触碰不到。
就在昨天我刚好走过写着527的那一站。
是的,这样的梦境已经持续了很多天,站牌数字从101开始递增,而且到某个数就会断掉,从隔了很远的数字又重新开始递增。很奇怪的规律。
像是指引我去寻找某个真相,藏在这条路尽头的真相。
我开始每天都做这样的梦是在看了三毛的《药师的孙女》之后,那时我正在放高一结束的暑假。这种莫名的事件搅得我心神不宁,根本没有心情创作,当然更不可能学习——我并不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孩子。
事实上,我对学习根本没有兴趣,会上高中只是因为我们这里义务教育普及到了高中。这时碰巧有出版商出版了我的绘本作品,父母见我不上大学也有出路,这才不管我了,放任我满世界跑来跑去地美其名曰采灵感,还自封为绘本作家。
可是这一次,我没办法按时交稿——都是这些梦搅的——为了摆脱它,我申请了从九月一开始的两个月的休学,独自跑到天涯海角去,想用那里温暖的阳光融化掉梦境里的冰冷黑暗。
几天前父母和出版商都有打电话来询问我在做什么,得到我“正在昏天黑地的创作”的回答后满意地不再打扰我。可实际上,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昏天黑地的睡觉。
当我看书看不下去,当我玩电脑觉得没劲,当我写作却不知道如何下笔,这些梦境就无处可逃的包围了我。
梦里我走过一站又一站,越来越冷,越来越急切。
我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收到短信后我决定立刻出发的原因,直觉美邦会给我答案。
这一次我朝着528的站牌快步走去,橘黄色的数字就在前方,闪闪发亮。
忽然“咚”的一声,我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是明天的驴车那极其粗糙的车面。
耳边还响着明天“吁——”的急刹车声(如果这也能算刹车的话)。
“好疼啊。”我揉揉头上的大包,“你这什么破车,颠死我了!”
“谁叫你自己睡着了的?再说了,车子颠成这样你也能睡着,我都服了你了。”明天一点也没有愧疚的样子,反而指责起我的不是来。“到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S城的车站(驴车的车站?)。
“哦对了,我好像还听见你说梦话了呢。”跳下车子时听见明天戏谑的笑。
“我说了什么?”我怀疑的看着她——因为梦里根本没有一点声音。
“好像是‘树叶’什么的吧,哈哈~你说梦话时候的表情很有趣呢~!”明天笑完,伸出右手,“你还没给车费呢,快点我还有事。”
“树叶?什么嘛……”我嘀咕着打算开溜,没想到被她一把拽住胳膊,“啊,车费——啊?这么破的车,都把我头磕坏了你还想要车费啊,把医疗费抵消了都不够呢,应该是你赔偿我才对吧!”我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那是你自己磕的,跟我无关。”明天不以为然,“赶快付钱。”
“那个……这是我的大作,”我从包中拿出一本《天长地久》,“上面还有我的签名呢!值很多钱的,肯定够抵车费的了吧。”
“谁要你的破书啊,”明天接过书翻了翻,依然不肯放过我,“我要现金!一百九十八块八毛四!”
“啊……咦?你长得好眼熟啊,我们是小学同学吧?打个折吧~”
“那就打九九折,一百九十八块三毛。”
“没便宜多少嘛……太坑人了!”我趁她松开手去翻书的时候撒腿跑开,“拜拜!Taxi,Taxi!”我向驶来的出租车跑去。
“喂!你有钱坐出租怎么没钱付我帐啊!!”我在明天气愤的怒骂声中坐上出租飞快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