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有七情六欲（仙界里的那些事儿）》倪晚裳

2、二殿下的风流史

　　人家形容日子极其美好，都会说“神仙过的日子”，在我看嘛，这“神仙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就是神仙，这统治者过个个把月也要改选了，盛世太平，岁月静好？No! 绿珠等古代女子本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也相安无事。孔安宁那会儿是生不逢时，天天搞这个那个运动，这天上倒是没运动搞了，罢了，安静了吧。我可不行，身为21世纪的现代女性，网络手机不离手，哪儿受得了这日复一日每天都像复印一样的日子？

　　憋得时间长了，我越来越浮躁了。偏偏我等自被“抓来”就没有人身自由，走哪儿也出不去，我想了半天，只好自娱自乐。于是每天搞点小活动权且当作调味剂，不枉我当年学生时代做过组织委员。绿珠长舒舞袖，跳《昭君舞》，好一个婉转凄切哀怨缠绵；唐婉作诗作画，才情尽显；温宪自报家门，最善骑射，但总不能在这云朵飘飘的地方弄匹马来——“得儿—驾！”，退而求其次，只好背清史；孔安宁想来想去，写毛笔字，也算好本事！

　　到我这儿，大家：“你呢？”

　　我哼哼哈哈，“我啊？组织？”

　　绿珠，“咦？”唐婉，“嗯？”温宪，“这这这……”孔安宁总算利索，“不行不行，不算！”被逼无奈，我只好——嗯，不要惊讶，我说书！

　　《红楼梦》？不行不行，本来绿珠唐婉两人就是水做的，我再一说林妹妹，她们岂不联想自身，终日哭哭啼啼？《水浒传》？当着人家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以及皇室公主的面来句“嘴里淡出个鸟来！”好像也不太合适；《三国演义》？不好意思，我也没看过。好，拍板定钉，那就《西游记》好了，好歹也是神话故事，怎么说也应景啊！

　　“上回书说到，孙悟空大闹了天宫，直搅得是轰轰烈烈沸反盈天，玉帝遂大怒，命如来佛收服孙悟空……”四双眼睛紧紧盯着我，听得津津有味，绿珠和唐婉自然是没有看过《西游记》，温宪说她小时候整天练骑射，就算看书也是看四书五经大概翻翻无趣得很，孔安宁看是看过，只是一百多年过去了，估计也忘得差不离。见有人捧场，我也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激动，“……只见，孙猴子筋斗云翻出了九十九重天，每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直翻得筋疲力尽，抬头一看，‘果然翻出了如来的五指山！’……岂料，不过是如来佛的中指，待要反悔，已然来不及，如来佛掌心向下，孙猴子被压下了五指山！”

　　我的听众们四双眼睛直溜溜盯着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了一阵寒气从我后背传来，迟疑地转过身子，“啪！”——我很丢人地坐在了地上！

　　这这这……不是吧？站在我身后的是一只通体金黄的小猴子，双目圆凳，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眼睛喷射出愤怒的光芒，尾巴竖得高高的，我瞬间知道什么叫怒发冲冠。你问他是谁？告诉您啊，他手里拿了个硕大、硕大、硕大的金色长棍子！

　　我这叫一个欲哭无泪。脸上还“嘿嘿嘿”地讨好地笑，心里恨不得补自己一个嘴巴，你忘了孙悟空人家得道成仙了？在人家的地盘揭人家老底，不跟你急？才怪！

　　“大圣爷爷？您老儿怎么有空啦？”小命要紧，我赶紧热脸迎上冷屁股。我此话一出不要紧，众人一见，原来主角儿活生生站在眼前，哪肯放过，纷纷围住，好奇地你摸摸我挠挠他抓抓，卖糕的！谁信啊？我遇上了孙悟空？

　　猴头儿被围困中央，奈何是脱身乏术，急得愈加抓耳挠腮，逼急了，大喝一声，“速速放手！齐天大圣乃我祖师爷！”

　　众人一听，原来是“冒牌儿”，立即兴趣缺缺。我倒迎上去，好奇兮兮，“哦？那你祖师爷身在何方啊？”那猴子抓抓耳朵，满脸的神秘，“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点头如捣蒜。“我家祖师爷——痴心不悔，追随紫霞仙子去了。”

　　“噗——”我一口水喷在了小猴子脸上，《大话西游》！

　　我说完了《西游记》说《大话西游》，自此以后，紫冉殿外经常徘徊着一些小兵小将，都是藏不住好奇心来听免费说书的，我直说地神仙们个个嘘声连连，窃窃私语，“没想到大圣如此痴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就是从这些人来客往，我知道天庭第一妒妇你道是谁？是二皇妃！二殿下倒是英俊挺拔帅气非常，可惜从小玉帝给他指腹为婚，定下的亲事不大好，二皇妃整天哭哭啼啼打打闹闹，夫妻感情众所周知的恶劣，于是只见二殿下今天脸上一道红印儿，明天脖子上一道血痕。那二殿下是谁？咳，别提了，就是那位“鬼先生”，近年来二殿下的名声越来越不好，据说总是私自下凡，还动用“时空倒流仪器”，上下五千年的运转，挑来美女五人，藏在何处？不知！何用？不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偏偏二殿下桃花朵朵开，绯闻天天有。老早老早以前，那时候，皇太子还没有无缘无故昏迷不醒，皇太子天聪也是端端正正的公子一枚，兄弟二人便形影不离，日则同出夜则同寝，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他兄弟二人乃是“断袖”！玉帝大惊，无奈之下，便把皇太子派下人间，轮回几世，岂料，这皇太子天聪也是个情痴，一世痴两世痴，世世痴！回到天界时因为背负情伤太重，昏迷至今。年轻的二殿下日日哭，夜夜哭，谣言反而更盛了；而后数百年，谣言再起，又传二殿下迷恋美色，前往人间找寻美女无数，偷带回天庭，此事无踪无影，谁也没有准信儿；又是许多年许多年过去了，二殿下又和青娞仙子起了谣言，这二人，乃是表兄妹。有人说，是纯粹兄妹情，有人说，暧暧昧昧扯不清！

　　我时刻想着跑出去玩一玩，好不容易到了“天上”，天天拘在这紫冉殿，也闷煞了人！紫冉殿的主人正是和二殿下有暧昧的青娞仙子，看得可紧了，要想从这儿跑出去，甭想！

　　等呀等，等呀等，终于等到了机会，从小猴子嘴里知道，几天后王母娘娘举办最后一次蟠桃大会，等不久后玉帝改选，王母就换人了，桃园也要易主，那时，可就吃不到又大又圆又香又甜的蟠桃啦！各路神仙，各显神通，打破了头也要抢着进去。青娞仙子也去，哈哈，那我就可以出来，玩上一玩！

　　果然，这一日青娞仙子打扮得喷香喷香的，挽着丫鬟和七仙女一路袅袅婷婷地走了。守门的几个天兵天将，每天都来听我说书，混了个脸儿熟，我好说歹说，他们竟然同意把我放出去了，想是我一个人间小女子也跑不了多远。

　　一路晃晃悠悠，心情是好得不能再好，抬头一看，霍！南天门就在眼前，旁边一个宫殿里紫气升烟，我心头惴惴然地，还是压不住好奇心，往里走去。
　　这一看了，不得了！电视机？数百万台，不，数千万台的电视机，袖珍型的，一台台的，像电视机生产流水线。我挨个看过去，有中国的，有外国的，有现代的，有古代的，画中人有在哭的有在笑的，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我一眼扫过去，竟然看见了萧诺！是啊，就是我的“前男友”，画面中显示的时间是距我离开人间五十多年以后，那时的萧诺已经垂垂老矣，他躺在病床上，身边有他同样白发苍苍的妻，突然，与他身体相连的机器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尖锐的“滴——”，他的妻泪流满面，仿佛画外音，他说：“晴明，不走好吗？不走，不走……”安然阖上了眼。

　　我的指尖触摸着屏幕，感慨良多，萧诺至死，尚没有忘了我？长长叹一口气。我讶然地嘀嘀咕咕，“怎么可能呢？时间过去了五十多年？世界上人口六十亿，这么些电视机也装不下呀！”

　　我纳闷的时候，闷闷的笑声当头而来，我倒转着身子，头一仰，便看到了笑得这叫一个阳光灿烂的二殿下——不，鬼先生！他两腿悬空，优哉游哉坐在树枝上，我心头想：树枝挂不住你的重量，把你扔下来才好。“不会的——神仙的体重很轻，几近虚无。”我吓一跳，“你你你，你会读心术？”“呆子！”二殿下笑嗔一句，我这一刻就知道为什么绯闻会出在他的身上，那神情就是人间无数风流公子哥儿的典型代表。

　　他指着琳琅满目的电视机，“这上面显示的是每个人的轮回过往，你看弹指不过一挥间，你现在仍然想那个萧诺？”“不了，”我摇摇头，“既然选了不同的路，就没必要再回头。诶？如此说，神仙不是可以预知自己的未来？”“那倒不是。只是姻缘倒是在月老那里早有安排。”我不乏恶趣味地“呵呵”一笑，“那鬼先生，啊不，二殿下，你怎么不去改改你的姻缘簿？”我得意洋洋挤眉弄眼，他的那点风流史还有家有妒妇的桩桩事，我早了如指掌。

　　二殿下顿时满头黑线，神色尴尬，“你道我不想改么？月老那倔老头儿，软硬不吃。”我哈哈大笑，“嘭”一声，什么东西轻轻砸中我脑袋，笑声戛然而止，我忿忿转过身，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鲜红的饱满的新鲜的桃子！我吞咽了一下口水，没骨气地蹲了下去，捡起来就咬。

　　我双眼瞪得溜圆，问了句白痴的话，“呜——好吃……哪儿买的？”二殿下没有好气，瓮声瓮气地，“母后桃园里的蟠桃。”“我就说嘛，人人削尖脑袋抢着去蟠桃宴，你怎么优哉游哉在这儿晃悠呢，原来是有门路，早得了便宜。麻烦您再给我四个。”带回去给绿珠她们，她们一定说好吃。二殿下忙用手护住胸前，神神秘秘道，“没有了，没有了。”切，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追着他要，二殿下道，“那是囡囡的份儿了。”

　　“囡囡？”二殿下露出一抹欢欣的神态，“我女儿就要两百岁了，这桃儿是她的生日礼物。”“咳咳咳，咳咳咳！”上回是喷水，这回是一口桃肉卡在了我喉咙口。两百岁！“那您多大了？”“我堂堂二殿下的年岁你竟然都不知道？无知女子！我三千两百岁了。”我咂咂嘴，千年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