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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力卅其星盗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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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十月并不算柔和的阳光无声洒在一座高大建筑顶部的频率接收器上。
无数的频率在扭曲的空气因子中波动,它们被捕捉分析,又再次逃逸,一直逃到远在天边的斯亚诺星战场。
灰尘弥漫,石块遍浮的联邦边缘地带,漆黑丑陋的虫族与泛着冷冽光芒的战舰机甲混成一片。
这些星舰和机甲很多表面都用机甲防御涂层绘上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把机甲防御涂层当颜料用,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正规编制。
一架红的机甲在一片漆黑当中尤为突出,如同黑夜中的一点火光,诡谲凌厉又势不可挡。
这便是前一天刚在银河系逗留的力卅其星盗。
他们这次遇到的虫族并不多,不过半个小时便结束了战斗,几架黑色机甲被留下来清理战场,红色机甲则带领其他人回了星舰。
历扬一回到星舰便从控制室中跳了出来,他的神情看上去有点疲惫,眉眼间又似乎压着许多戾气。
雷德紧跟其后,欲言又止。
黑发青年不耐烦地转过身,狠厉的双眸准确地锁定住了雷德。
雷德吓地一哆嗦,身后其他人的面色也变得不是太好。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老…老大,我们已经连续行军半个月了,最近又和虫族打了几场,兄弟们都很累了,你看……”
历扬看不得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烦躁地开口打断他,“那就在最近的星域降落整顿。”
语毕,转身就走。
等黑发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雷德才猛地放松下来。
一个三十左右穿着不俗,但气质略显猥琐的人不屑道,“呸!不过是个野/种,走了狗屎运才当上了领主,要不是那老东西走的突然,轮的到他?”
那是老领主的儿子,帕奇里金,在老领主的偏袒下混了个小队长当。
雷德抖得更厉害了,没敢像平时一样附和帕奇里金,因为他看见一个红发的高挑身影正在向这边走来——第一支队队长安依娜.阿尔瓦。
“哦——,原来,在你们心里领主是这样的人啊。”
成熟强势的女性声音在空旷的舰仓内回荡,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
安依娜把玩着手里的离子枪,另一只手攀上帕奇里金的肩,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声音更是温柔动听,缓缓道,“帕奇里金队长,你怎么不说话了?”
帕奇里金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一边摸枪一边开口周旋,“阿尔瓦大队长,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安依娜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瞬间收起笑容,攀在帕奇里金肩上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星盗本就是以强为尊,不服就直说,打一架的事,你跟我扯什么实事求是?连我都打不过的废物,在领主面前连条会叫的狗都不如,你又有什么资格不服呢?”
被一个女人如此羞辱,帕奇里金气得双目腥红,额上青筋暴起,几番想要拔枪,但看着安依娜和她身后带着的人,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看着他那敢怒不敢言的怂包样,安依娜娜嫌弃地松开他的衣领,用对方昂贵的衣服擦了擦手,嗤笑一声,红唇轻启,“废物。”
随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帕奇里金含恨的双目死死盯着远去的身影。
但他不敢向安依娜动手,又实在气不过,一脚踢在雷德身上,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愤怒开口“妈的一群废物,没看见我被那婊/子羞辱吗?!平时像条狗一样舔着,关键时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雷德抱住脑袋趴在地上,颤抖着任他打骂着,不敢有丝毫反抗。
历扬一回到房间便立刻锁上了门,收起了在外人面前的冷厉,坐在床上,只余下满身疲惫。
的确该休整休整了,连续战斗半个月,他都受不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嗒嗒嗒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安依娜的声音,“领主,属下有事汇报。”
历扬瞬间回神,恢复了原本生人勿近的模样,大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看清只有安依娜一个人,他的防备悄悄卸下了一分。
“安姨。”
很礼貌的招呼,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硬还有几分疲惫,仿佛不是很情愿,但又莫名带着点少年感。
的确该有少年感,毕竟他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安依娜看着他那副无声用磁场排斥其他人,头发都险些竖起来当刺用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好不容易一点点向他们敞开心扉的少年又蜷缩进了壳里。
她能明白也理解少年对于星盗团的排斥,如果可以她也想让少年离开这里,去过自由的生活,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他是星盗团的领主,注定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安依娜含笑开口,天然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亲近感,“真是养不熟的小狼崽子啊?跟我还这么客气。”
历扬矢口否认,“没有。”
说完,他又让开身,好让安依娜进屋。
安依娜很快说明了来由,“生物磁场追踪到克西鲁去过泽澜,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很近,两次跃迁就能到。”
历扬出声询问,“安姨还想追吗?”
安依娜,“保命的东西在他手里,不能不追。怎么,你不想要那机器了?”
历扬眼神冰冷,“嗯,那不是我们保命的东西。”
看着少年的不带丝毫感情眼神,和冰冷的话语,安依娜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可到底还是心疼多一点。
“是,你是不需要,可是底下的人呢?”
听见这话,历扬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排外,“除了你,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可你知道,那东西不止关系到星盗团,甚至关乎人类的存亡。”
历扬油盐不进,“我不过是个无恶不作的星盗,人类的未来关我屁事。”
安依娜撩着头发,笑了一声,“嘴硬心软,小孩子发言,克西鲁你不杀啦?”
历扬摇头,“要杀。”
安依娜看着身高已经超过她的少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不足她腿高,脏兮兮的小男孩。
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对方黑乎乎的头发,“安姨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欺负你的人安姨都不会放过,可那机器我们必须追回来,好吗?”
历扬没有再反驳,算是默认。
安依娜看出了他眼底的疲惫,“我去指挥舰队,你好好休息休息,以后不许再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了。”
然后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开。
历扬只休息了半个小时便起了床,如果只跃迁两次的话,他估摸着星舰已经到泽澜了。
走到大厅,安依娜果然带着众人在等他。
历扬的身影一出现,原本闹哄哄的大厅顷刻安静下来,连那几个原本很反对他继位的刺头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话。
安依娜知道,很多人对历扬继位都继位不服气,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外来人口凭什么就能越过他们这些元老继位?
但安依娜可不管这些,一看见历扬就迎了过去,亲自报告,“领主,舰队已经抵达泽澜,没有探测到生物信号,是否下地查看?”
历扬撇了眼星舰外的天,这里似乎能看到太阳。
“下地查看。”
第五星域,泽澜城。
夕阳已经快完全落下,险些隐没了最后一丝光辉。
街道冷清瑟索,路旁建筑上的玻璃碎了一地,马路上还散落着许多日常生活用品,一看便知是匆忙撤离时留下的。
东西并没有什么腐烂的痕迹,仿佛那些离开的人随时还会回来。
历扬目不斜视,直接道,“去资料库。”
所谓资料库也就是每颗星球在建立之初修建的一座巨大的智能数据库,一般建在中央城市,由智能系统自动记录城市的人员流动情况和一些重大事件。
在星航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来到这座巨大的建筑面前。
资料库本身其实并不大,但是这种地方一般防御极其严密,一层层一道道的关卡也就让它变得庞大起来了。
为了防止外物入侵,联邦所有资料库都设有统一的攻击系统和自动摧毁系统,非有极高权限不得入内。
但现在并不需要了。
通过层层形同虚设的关卡,他们来到一间十多米高的圆形房间,房间并不大,但也还算宽敞。
房间里就只有一面垂直的圆弧形墙面,墙面上悬浮着一个个蓝色的小型光屏,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操作台。
历扬对着安依娜身旁的简雪道,“读取信息。”
短发女子走上操作台,手指飞快跳动,最底层的一块光屏仿佛接收到某种指令一样飞到了正前方。
这是记录近二十年数据的光屏,她在一堆数据里寻找,不断地缩小范围,终于检索到了最近的人员流动。
光屏很快放大,一条条信息浮现出来,其中几项数据异常引人注意。
星历1023.10.3
死亡人数:6420369人
迁出人数:27258人
……………………
星历1023.10.4
死亡人数:5958785人
迁出人数:968364人
……………………
星历1023.10.5
死亡人数:161103158人
迁出人数:1256人
……………………
星历1023.10.6
死亡人数:134人
迁出人数:0人
城内剩余人数:0人
检测到无生物活动痕迹,本次系统工作已完成,进入休眠模式,欢迎下次使用。
这是泽澜沦陷前几天的数据。
历扬静默了一下,然后道,“调出十月三日的星拍录像。”
简雪调出录像,光屏迅速放大,数以万计个不同的画面出现在上面,她随机选择了其中一个光屏锁定。
出现在光屏上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看上去还是个学生。
当科技发展到一定阶段,人类的隐私权就会变成道德和制度下的产物,没有人能拥有绝对的隐私。
所以当这个星球消亡,当制度和权利不能再为人类护航,个人或是团体的隐私是很容易在资料库中被检索出来的。
好在,现如今,再高级的智能检索设备,被赋予的第一要义始终是在完整叙事的基础上尊重人类重要隐私。
时间倒回星历一零二三年十月三日。
顾妗一如既往地在早上八点准时起床,打开全息投影,星际新闻正分析着现在紧张的时局,她匆匆听了一耳朵,就迅速洗漱完去了学校。
不论外界局势如何变化,反正影响不到他们这些普通人。
今天的理论课程和往常一样无聊,顾妗坐在凳子上,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她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躁动了起来,男生起哄女生惊呼。
顾妗瞬间清醒,同桌疯狂扯着她的校服袖子,“妗妗你快看,对面有两个女生跳楼了!”
顾妗闻言,顾不得老师还在上课,扒在窗边往下看。
但她不会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一眼,开启了她整整三天的噩梦。
那两个跳楼的女生已经死了,呈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趴在一滩污血里,仿佛两坨烂肉。
顾妗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跌坐回凳子上。
随后学校迅速封锁了事发地点,并将所有学生集中在教学楼,没有通知不允许四处走动。
顾妗突然有种强烈的呕吐感。
她冲进厕所吐了十来分钟,还是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难受、痛苦已经席卷了她的全部感官。
走廊里似乎徘徊着两个脚步声,保险起见,她从里面锁上了厕所门。
“嘿嘿,老子早就想来女厕所看看了,今天可总算逮到机会了!”
“谁不是啊,那群臭娘们一天天端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今天没有带设备,老子绝对装个监控拍下她们的糗样!”
他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顾妗气得发抖。
但她听出来了,两人那好像是他们隔壁班的男生?上次她书掉了,他们还帮她捡过。
不!
顾妗摇摇头,不可能的,这样恶心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们学校的!
两个男生还在厕所里转悠,似乎暂时不打算出去。
其中一个嘲讽另一个,“你居然对看女人上厕所有兴趣,这也太恶心了吧?”
“说什么呢?谁恶心?你敢说你不感兴趣?”
“我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不过我对玩女人倒是挺感兴趣的。”
另一个声音兴奋道,“说起女人,要我说,还是五班那个赵月长得好看,要不,咱弄来玩玩儿?”
“可以啊,反正外面乱了套了,也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两人说着,这才慢慢远去,还伴随着一阵讨论声,“我觉得七班的尤里卡娜也还不错。”
“还有四班的那个顾妗,不过她哥哥好像在主星职位很高。”
“管他呢,天高皇帝远!先把赵月弄到手再说!”
顾妗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恶心从厕所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到了教室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只一眼便让她陷入了无限的恐慌。
为什么?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才十几分钟而已,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变了?
她走的时候教室里还是好好的,同学们都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现在所有人好像都疯了一样。
他们突然暴躁起来,因为一件小事变得疯魔,有的互相残杀,有的偏执地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或者恨意。
胆小些的同学躲在桌子底下,心里脆弱些受不了刺激的甚至哆嗦地想要自残!自杀的人似乎也有好几个!
连她的同桌,她最好的朋友也变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变得面目全非。
怎么会这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有两个人跳楼了而已。
不,其实是有预兆的,她自己今天也不对劲,不是吗?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开始变得偏激起来。
她一会儿懦弱,一会儿勇敢,伴随着阵阵恶心难受和锥心刺骨的痛意,又躲回了厕所。
她把自己关在这狭窄潮湿的空间里,麻木冷漠却又心惊如鼓地听着那两个男生拖着一个女生向厕所走来。
女生的尖叫,男生的狞笑。
她挣扎着,痛苦着,胆怯惶恐。
一瞬懦弱,好像永远鼓不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