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云中月》狸九nine

12、第十二章

　　雪陵。

　　路上堆积白雪无人打理，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两人一前一后留下脚印，最后到达孤孤单单的墓前。
　　曲煜年俯身擦拭墓碑，终于现出上面的字来。

　　北里嘉府舒丰妻卫氏。
　　连名都没留一个。

　　亓路站在侧边这才看清，见是个与三王爷不相干的姓一时猜不出来着的目的，忍不住疑惑出声:“这是?”
　　放在碑上的手很快冻得发红，沾上飘下的雪花被打湿，曲煜年盯着碑许久才开口。
　　“卫婉，她名婉。”
　　“是本王母亲。”
　　也不知是不是耳朵有问题，亓路觉得他听见了低低地叹息声，但他没多在意，倒是听曲煜年就这样告诉他自己的往事很是受惊若宠，嘴张张合合也没说出个什么话来。
　　曲煜年睨了他一眼，似是看不下去，又随口补充了一句:“告诉你也无妨。”

　　反正来北里的军队里包括亓路以内的半数将士都是只忠于他的能人异士，南苍纠结内斗，无能管理军队选拔，多亏这个好机会他才能顺利揽才。
　　只不过……
　　曲煜年收紧拳头，皱眉看着坟墓，男人的话在耳边响起，嘶哑令人厌恶。

　　“与其在你母亲身上动手，南苍不是还有个小丫头片子可以动用禁术?反正你一开始也是奔着这个——咳!!”
　　男人的话未说完便被他掐住脖子，待他几近窒息才松开，颈处因手劲过于用力而成了紫红色，留下的印记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曲煜年脸色很不好看，男人却咳着咳着笑了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脏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只充满恨意的眼睛，此时眼睛已经密密麻麻是红丝。
　　“别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的不是吗？”
　　语气带着溢出的讽刺，但曲煜年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如同默认般垂下眼，抿唇转身离开，再没搭理还在疯笑的男人。

　　“……殿下?”
　　曲煜年回过神，细细思索，低喃了一句“不对。”
　　“这里面……这里面不会有母亲的尸身。”他回头看向诧异的亓路，语气不容置疑“派人去搜寻北里冻寒之处，若有异常速速禀报。”
　　“遵命!”

　　——
　　冬宴最后一晚最重要了，谁想到她早上还遇上个爱掐脖子的神经病。
　　常乐用铜镜对着脖子照了半晌，见红印子消下去才开始换衣，不过嘴里还一直嘀嘀咕咕不停歇，清悠也只听着不说话，认真帮她打扮。
　　“公主，好了。”
　　清悠插上最后一根玉簪后终于松了口气，非常满意地望着常乐。

　　镜中人略施粉黛，轮廓秀美，穿上新制的鹅黄色袄裙看起来更加温婉可人，再配上发髻上的小巧玉簪，不失少女的灵气又搭得住今晚的宴席不过于随和，看得出清悠很是用心。
　　“可真是捡到宝了，每次都能叫我眼前一新。”
　　常乐弯眉冲她一笑，默默在袖子里给清悠竖了个大拇指。
　　也不是她吹，曲常乐的模样在书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不然颜控女主也不会一开始愿意接近她，后来的路也会更难走。

　　书中的她，最后告别了南苍的一切离开，于是众人猜测曲常乐心里一定是有曲煜年的所以才不愿想起和他相处的往事销声匿迹，许是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又许是伤心欲绝殉情了。
　　但常乐才不这么想呢，既然男女主he那他们就要狠狠的be，她认为曲常乐是从来没有爱过曲煜年的，离开也是因为她厌恶和他有关的一切想要狠狠的割舍掉，说不定后来嫁人生子了也说不定。
　　纯纯渣女了。

　　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颜，常乐才张望起窗外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开心地飞快往设宴的宫殿奔啊奔，清悠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跑了，只好跟在后面拿着斗篷追啊追。

　　宴席在薄暮便布置到位，进来的一路枝挂冰晶，在红纸灯的映照下晶莹剔透，在料峭春寒添了暖意，更有年的味道。
　　常乐落座在曲恭扬身旁，见他眼睛亮亮到处瞅着很喜欢的样子，忍住想摸摸头的欲望移开目光，却莫名撞进一抹化不开阴郁的幽眸，脊背发凉。

　　“公主，在看什么呢？”
　　身后之人轻拍肩膀，常乐回过视线移向背后，是精心打扮过的百里晴，正挽着百里玄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常乐勉强笑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百里晴另一侧的百里玄，没有猫，举止也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但就是让她很不安，只好低头抚了抚手头的茶杯，明显兴致不高不太想继续搭话的样子。
　　“不叨扰公主了，我就在对面哦。”
　　百里晴看出常乐的意思，同她挥挥手便一溜烟地拉着百里玄走掉。
　　一片祥和的宫殿看似平静，可常乐就是没由头有些烦躁，转眸环视四周想要把刚才冷意的来源找出来，到底是无果而终，不免攥紧了裙角。

　　宴席开始，台上歌舞升平，衣袖飘荡，乐声悠扬，重臣相互恭喜交谈，殿中烟雾缭绕，寒潭香，秋露白，琥珀酒盏发出阵阵碰撞之音，玉盘珍馐，佳肴如画，使人沉浸于此美宴。
　　婀娜多姿的舞女退下，常乐起身先行礼，才微微抬颌浅笑祝词。
　　“常乐才疏学浅，在此便只好祝各位……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
　　常乐一口气说完笑意更浓，心里已经把自己夸了个遍，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枉她记下来这专门拜年的顺口溜了。
　　她调整呼吸后接过不知何时清悠拿过来的琴，不慌不忙在众人喧闹中上台，步履轻盈标致无错可挑。
　　“常乐在此，献丑了。”
　　众人耳中从来听着甚是废物的南苍三公主在宴席一系列从容而流畅的动作让他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沉醉在琴音之下，各个顺顺胡子夸好。

　　一曲毕，余音绕梁，有年老些的臣子面色绯红应该是喝醉了，毫不避讳夸赞:“三公主的琴技高超，不免让老臣想起了珞妃娘娘。”
　　语毕后他才意识自己说错话慌忙闭嘴，殿上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常乐借擦拭琴身的动作遮掩看向宋昭的眼神，主位上的她穿着华贵不失威严，手托着脸颊，勾唇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没有生气……
　　她正欲下台，宋昭的声音便在殿中响起。
　　“常乐今年也及笄了，可有心悦之人?”

　　……才怪。

　　常乐心觉不妙，仍旧盈盈欠身保持平静应答:“没有。”
　　难不成，这个恶毒的女人还要在自己的亲事上动手脚???
　　“今日恰好来了位贵客，可是专门为南苍三公主而来，何不见见呢？”
　　宋昭靠在座上挥挥手，一抹紫灰便从容不迫起身，在人群中与她遥遥相对，甚至引起一些女辈的谈论，多为感叹男子样貌和嫉妒常乐的。
　　常乐咬咬牙，稳住自己站好，扶住琴的手却因为下意识的收紧泛红。

　　“往日闹了些不愉快的小事，西辰皇子特来致歉，愿娶南苍公主永结同心，以表心意。”
　　这还是男人身旁的侍卫开的口，而要娶公主的本人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连口都不愿开，可想而知这其中的诚意有多少了。
　　一语出，宾客发出更大的议论声，此刻是完全不遮掩了。常乐抬头向宋昭望去，见她一如既往保持笑容就明白他们的关系了。
　　原来是早就串通好了。

　　她早该想到的，现在可是及笄便可成婚的古代，原来宋昭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自己出丑，而是想直接让自己离开南苍。
　　又或者，让自己靠近这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要了自己的命!
　　这位西辰皇子定是做好准备而来，不仅早上耍了一造她还和宋昭合伙对付她。南苍西辰到底又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以至于要她堂堂公主来摆平两地隔阂。

　　“常乐觉得如何？”
　　她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常乐——”
　　可“不”字还未出口，常乐便感觉脖颈如灼烧般疼痛，根本说不出下一个字。

　　“如若想知道你母妃的事情，今晚就不要让我失望。”

　　常乐捂着脖子向男人看去，只见他的面上浮现一抹哂笑。
　　原来从一早开始，从那两个侍人开始，她就进了陷阱。

　　百里晴见常乐面色苍白很是着急，也不管自己身处南苍急忙开口“今夜如此良辰，太后又何必乱许佳人?”
　　袖子被扯了扯。
　　“常乐乃我南苍公主，但萧易卿乃西辰皇子，身份固然也是尊贵，如何不配?”
　　宋昭眯了眯眼眸打量过来，是铁了心要把常乐送出去。
　　百里玄一直在一旁用眼神示意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百里晴虽然心中闷气却还是明白界限，只能闭嘴看向常乐。
　　而当事人还在头脑风暴企图用最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她对于这段剧情根本没有印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对策，看来因为自己没有匆忙逃离南苍，接下来的剧情也发生了改变。
　　现在曲煜年不在，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不仅有可能以前做的努力都付之以东流，还可能他会就此黑化，重复原剧情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他要在南苍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