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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他世深宫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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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忧患识字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后,这句话越是让人感慨万千。
表面上,一切如常,可是我真的感受到那种如芒在背的眼光,从养心殿的每个角落里边投射出来,那些角落,阳光照射不到,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小杜子并没有死,只是被打了四十板子,遣到别处了,不管他以前都多勤快尽心,养心殿里边,不能要手脚不干净的奴才。
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小杜子是苏德南一心一意要栽培的人。
出了这件事以后,再见到苏德南,我总是无法自然,可怕的是,苏德南就和没事儿人一样,见到我的时候,满面笑容,他越笑,我的心就越忐忑不安,谁都知道,这事儿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凡事有倒霉的就有收益的,看着布泰姑姑越来越温柔婉丽的笑容,我知道我是不知不觉中帮助布泰捅了苏德南一下子。
应该是有意的安排,我都被布泰姑姑安排在夜里当值,大多时候,她也都在。
晚上,我常常被噩梦惊醒,每一次都会梦到穆湫,先是我们在一起下棋说话,然后忽然她就变成了死人,目光僵滞地看着我。
醒来时,冷汗湿透,我知道为了什么。
穆湫已死,尸骨既朽,神智焉存?又岂能入我梦中?
矛盾的只是自己而已,因为神差鬼使地迈出了第一步,已然身不由己。我已经得罪了苏德南,布泰姑姑也绝非善类,莫名其妙地穿到这个地方已经是很郁闷的事情,我还不想任人宰割。
人在江湖飘,必须带把刀。
还有在密云县女禁里边的乌秀,一定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她为我做的事情虽然没有多大作用,
起码尽了十分的心,我总要做些什么来回馈她。
雍正每天批奏折都会很晚,熬通宵的时候也有。
疲倦的时候,布泰姑姑会过去给雍正按摩,吩咐我去传小点心,让小太监沏茶,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常常被布泰姑姑指使得人影憧憧,没有一个人闲在哪儿。
雍正颇为欣赏这样的忙碌,心情自然就好起来,偶尔也会和我搭上几句话。我总是想了又想,再三思忖后才回答,因为我已然发觉,在我应对得体的时候,布泰姑姑脸上的笑容会更灿烂,她的笑容比苏德南的笑更令我忌讳。
布泰姑姑不认得几个字,这是她的忌讳,偏偏我就犯了她的这个忌讳。
可惜就是再三地转换,将之乎者也变成白话俚语,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免不了带着书卷的痕迹。
今夜又是我当值,刚进养心殿,布泰姑姑就让我去传点心,说是万岁爷饿了。
忙忙地出去,招呼了小太监去御膳房,不大一会儿,那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回来,有小宫女拿过来鎏金描龙的红木漆盘,将食盒里边的小点心捡上去,摆好了,双手递给我。
再次进来的时候,布泰姑姑出去了,里边只有两个小太监侍立,折子放在书案上,雍正负手而立,背对着我,忽然问道:“满腹诗书气自华上一句是什么?”
双手捧着点心进来,浑身还夹裹着夜的寒气,我已经学会了怎样把下颌抬到什么样的高度,既能看得清楚主子的脸色,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有不敬之意。
屋子里边没有别的人,我只得过去,手上还捧着漆盘:“回万岁爷,奴婢记得上一句好像是粗缯大布裹生涯。苏东坡《和董传留别》的起句。”
雍正转过身,看了看小点心,好像没有什么胃口,然后指着桌子上翻开的一卷书:“芷兰,这两个字怎么样?”
清朝祖训,后宫妃嫔不得参政,我们这些宫女,自然连奏折的边儿都不敢沾,如今听到雍正的问话,这才稍微凑过去,用眼角余光飘了一下,桌子上边是花名册,上边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宫女的名字。
忽然间,我明白了,原来雍正要临幸宫女。
皇帝除了正式妃嫔以外,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临幸宫女,换换口味。皇宫里边的宫女有数千人,除了养心殿里边的这几个,大部分皇帝都不知道谁是谁,所以掌事太监就会把宫女的花名册拿来,请皇帝御笔点选。
妍盈。
看清楚这两个字以后,我有些楞,又是妍盈?
会不会真的就是穆湫身边的那个丫鬟?
雍正的手中已经拿起了笔:“怎么?鲜妍如花,盈盈似水,这个名字不好?”
连忙收回恍惚的心思,目光微垂:“回万岁爷,名字是父母所取,蕴含了对子女的希冀和期望,但论妍盈二字,果然柔婉生香。只是,以貌取人,尚且失之子羽,奴婢愚钝,无法望字识人,妍盈如何,奴婢不知,也不敢妄言。”
哈哈。
雍正笑了起来,而且好像别有意味,他的笔终于也落了下来,点到了一个名字。
布泰。
这分明是早已经定了的事情。估计此时的布泰姑姑,早就不着一缕,被人用黄绫子被裹着,抬到侍寝的地方去了。
原来是在试探我?
只是他到底要试探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有小太监进来磕头:“万岁爷,该入寝了。”
雍正笑呵呵地放下笔,好像特别得意,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什么和什么?我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养心殿旁的偏殿里边,点了灯,外边站着好几个小太监,等着雍正进去了,关上了殿门,可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在外边候着。
皇帝虽然不在,这个值还是要当,眼看着那偏殿里边的灯光熄掉了,里边悄无声息。
哎,宫女吗,身份卑微,遇到临幸这种事情,不能反抗,更不能媚惑君王,外边有太监听着呢,会把这边的情况呈禀给太后和皇后。要是被召幸的宫女稍有媚颜媚态,会定为惑君之罪,要是稍有拒绝忸怩之意,又会被定为欺君之罪,反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
天不亮的时候,外边有太监敲了梆子,不大一会儿,只听门悄然响了,有人躬身出来,看身形正是布泰姑姑,做贼一样,溜回自己的住处。
然后太监进去点了灯,服侍着雍正更衣出来,过道这边,净面喝茶后,依旧批阅奏折,脸上居然没有一点儿春色。
心里怅然,自己还真的有第六感,看出来雍正和布泰姑姑的暧昧,现在反而希望布泰姑姑可以一索而孕,好歹也生个阿哥出来,不然若无所出,得不到名分,依旧还是个宫女,而且还是一辈子都得搭进去的宫女。
皇上碰过的女人,就算皇上不要她了,也不能放出去便宜别人。
现在是雍正十三年了,雍正死于这年的秋天。
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时候已经快五更天了,养心殿里边忙碌起来。
这时候雍正站起来,拿出来一只玉佩:“芷兰,你去上书房,把这个赏给宝亲王的永琏,那孩子
求了我好几回了。”
早有人呈上锦盒,手里托着一方帕子,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皇帝赐给皇孙的东西,宫女太监不能直接用手去接。就像皇帝传官房的时候,太监都得把那个移动马桶顶到脑袋上。
好在跑过几趟差事,有几条路还算熟悉。
到了上书房的时候,时辰尚早,里边只有一个小阿哥坐着在书案旁写字,年纪也就是五六岁,旁边好几个小太监伺候着。
清朝历代皇帝对于皇子皇孙的教育都很重视,后来到了乾隆朝的时候,需要晋封亲王贝勒的皇子还需要通过严格的考试,否则就会被降级罚薪。
我知道宝亲王就是弘历,后来的乾隆,不过自进宫以后,还从来没有见过他。
清宫里边的规矩,太监宫女只许在自己当差的宫里,除了奉主子之命传话外,不许乱窜,否则严惩不贷。
稍微探了探头,里边的太监就出来了,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掌事太监,他看了我一眼:“哪个宫里的?”
见到有身份有体面的太监姑姑们,也都要行礼,我手里托着锦盒,也屈了屈膝:“公公,奴婢是养心殿的,万岁爷赏了件东西给宝亲王的永琏小主子。”
那个公公连忙道:“呦,巧了,小主子今儿来得早,正好在,进来吧。”
我跟着那个公公进去的时候,里边写字的那个小阿哥也听到外边说话,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小阿哥长得眉目清秀,粉团一样的脸蛋,眨着水汪汪的的眼睛,他也看到我了,好像愣了愣,然后仿佛被呛到了,咳嗽起来。
身旁的小太监连忙过去捶背。
公公一努嘴,示意这个粉琢玉砌般的孩子就是宝亲王的小阿哥永琏。
我捧着锦盒过去,双膝落地:“奴婢叩见小主子,小主子吉祥。”
砰。
小阿哥永琏腾地站起来,好像是膝盖撞到了桌子一角,估计撞疼了,粉嘟嘟的脸上更加绯红,眼睛里边汪出水来,小太监都吓得跪了一地,我也吓了一跳。
只见那个小阿哥永琏眨眨眼睛,然后把身边的小太监还有那个公公都变着法地支使出去了。
上书房里边,就剩下我和小阿哥永琏。
看到我还跪着,小阿哥永琏跑过来,一把拉住我,脸上眉飞色舞,好像特别兴奋的样子。
可把我吓坏了,跪着退了两步,心说这个小阿哥什么毛病,要是让我看到他和我拉拉扯扯,别看他年纪小,我的麻烦可大了。
小阿哥永琏好像意识到这一点儿,一时之间,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看上去神采飞扬,还特别得意,简直是笑逐颜开了。
看我回避着他,他也松开手,哈哈大笑:“你,你现在叫什么?”
也是有些惊愕不已,我顺口答道:“奴婢拜佳氏。”
这几个字一出口,小阿哥永琏几乎要小岔了气儿,然后回到座位上,提起笔开始写字。
刚刚写完了,他拿起来就想过来给我看,忽然门口进来一个人,小阿哥永琏的脸上,马上变了,结巴了起来:“阿,阿玛?”
乾隆?
我跪着又退了两步,果然见进来一个人,此时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是叩头:“奴婢叩见宝亲王,王爷吉祥。”
起客。
进来的宝亲王根本没有留意我,只是让我起身,他径直走到小阿哥永琏身边:“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永琏是乾隆的二阿哥,皇后富察氏所生,乾隆和富察氏感情极好,对这个儿子也特别宠爱。
看到宝亲王过来了,小阿哥永琏的表情就像是傻掉一样,手里还捏着那张纸,不知所措。
站到一旁,也看清楚乾隆的面容,真的只能用玉树临风四个字形容,难怪康熙在众多的孙子里边,单单就偏疼弘历一个。
宝亲王应该也看出不妥,哼了一声,劈手夺过来,只扫了两眼,脸色立时铁青起来。
小阿哥永琏噗通一声跪下:“阿玛喜怒,儿子知错了。”
那张纸被宝亲王摔到小阿哥永琏的脸上,继而微怒:“写得不错嘛,念。”
小阿哥永琏又惊又怕,委屈得泪眼盈盈,可是不敢抗声,可怜巴巴地望着宝亲王:“阿玛,儿子真的知道错了,阿玛饶了儿子吧。”
看宝亲王没有什么反应,小阿哥永琏只好拿起那张纸来,结结巴巴地念道:“二不在多,一个就
行;受不用爱,扑倒就成。千年遗孽,唯我强攻。玉堆峰前雪,阳动菊门红。无缠绵之前戏,无温柔之慰行。黯子曰:食之色,何辨性也?”
啊??
一瞬间,好像五雷轰顶,或者五雷轰顶也没有这样的震撼力,我已经被震得真魂出窍了。
小阿哥永琏念的这几句,是我曾经发给bear的一条短信,因为bear说自从认识了我以后,就做了很多很二儿的事情,而且她明明是气场很强的强攻,结果看到我就变成弱受了。
看她说得好玩,我一时兴起,胡诌了几句。
小阿哥永琏怎么知道?难道,难道bear穿到了他的身上?
啪。
宝亲王一拍桌子,顺手拿过桌子上边的戒尺:“过来。”
小阿哥永琏开始抽泣,磨磨蹭蹭地过去:“阿玛,阿玛……”
宝亲王不为所动,瞪着眼睛,小阿哥永琏只得委委屈屈地伸出手,被父亲一把抓住了,挥着戒尺,狠狠地抽打在手心上,啪地一下子刚刚打下去,小阿哥永琏哇地一声就哭起来。
这声很惨痛的哭声,才把我轰飞出去的魂魄勾回来,可是人,还是继续傻着。
挨过十几下之后,小阿哥永琏的手心,已经红肿起来,哭得嗓子也哑了,泣不成声:“阿玛,儿子知错了……以后不再写这些东西……阿玛别生气了……啊,阿玛啊……”
看儿子的小脸儿哭得通红,满脸的泪水,宝亲王哼了一声:“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些混账话?小小年纪,居然……我问你,黯子是谁?”
小阿哥永琏抽泣着,有意无意地看看我,我的脑袋立时又嗡了一声。
啪。
狠狠地一戒尺抽打在小阿哥永琏的手心,那可怜的小手已经肿得和馒头一样,这一下大约太痛了,小阿哥永琏先是惊恐地张开嘴,吸了半天的气儿,粉嘟嘟的笑脸憋得青紫,半晌才哭出声音来。
啪。
又是狠狠地一下,宝亲王喝问:“黯子是谁?”
小阿哥永琏惨叫着痛哭失声:“回阿玛,黯子是黯夜妖灵……”
黯夜妖灵四个字,显然让宝亲王弘历非常疑惑,却听得我满嘴苦涩。
完了,还tmn真是bear,果然是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只是这个死丫头怎么如此猥琐,女穿男了?
宝亲王剑眉轻扬:“黯夜妖灵是什么人?别号还是绰号?在民在旗?做何营生?”
哭得双眼胭红,小阿哥永琏畏惧地盯着宝亲王手中尚且扬着的戒尺,小声嘀咕着:“黯子,黯子是在jj上边写文的?”
什么?
宝亲王腾地站起来,勃然大怒:“畜生!你在说什么?他是用j j写文的?”
话一出口,宝亲王也觉到了尴尬,看到在旁边呆若木鸡般侍立的我,毕竟jj两个字从口中吐出来,极为不雅。
没想到宝亲王会把j j听成如此龌龊的词儿,小阿哥永琏瞠目结舌地望着宝亲王,然后转头又看了看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阿玛,她是在j j上写文……”
可是这笑还没有笑到一半儿的时候,宝亲王一把将小阿哥永琏夹起来,横着放桌子上,一把扯下了中衣,然后按着永琏的腰,戒尺兜风而下,抽打在永琏浑圆的臀上。
雪白粉嫩的小臀蛋儿,立时红痕纵横,在小阿哥永琏惨痛的哭里,清脆的啪啪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