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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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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脚下,枯木山,碧霞派。
门中弟子田熙鱼正自在服侍南玉楼,替南玉楼从首饰匣子里挑了枚白玉云纹钗。
钗样式简单,玉质却不错,上等灵玉在阳光下一照,隐隐有灵光流转。
南玉楼出身第三层天,其母虽是个没名分侍妾,不过在宗主跟前也还算有几分宠爱。他落难下界,却也处处讲究。
他日常习惯被人服侍。
田熙鱼:“长老大度,从不与掌门计较。本派丹药还要比元元天贵上三成,若无你这个身份托着,碧霞派哪里还有这样好生意?可沈掌门从来不记着你的功劳。”
她又道:“沈氏那样精明一个人,哪里不懂?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这人装起糊涂,才好白占别人便宜。”
田熙鱼口里说着话,手脚可不慢,做事儿很是利落。
她已替南玉楼梳好发髻,别好钗。
南玉楼其实并不喜女人吵闹,但他没喝止田熙鱼,因为这女子是他嘴替,说的是他心里话。
大家在一处做事,他很不喜欢沈知微这个女人。
当初沈知微姿态诚恳,邀他做碧霞派的供奉长老,他以为沈知微很快就会主动让出掌门之位,让能者居之。
他更以为沈知微爱慕自己。
但其实并没有。
沈知微这个女人只爱钱。
当然这个误会虽只南玉楼自己知晓,却不减尴尬之意,更让南玉楼引以为耻。
他还吃了很大的亏,因为如若没这个误会,他未必会投碧霞派。于南玉楼而言,他怎么可能屈居于沈知微之下?
再者沈知微素来没有什么廉耻。
其实枯木山一直有传闻,说沈知微是某某大修外室。
沈知微人前既未否之也为承认,于是别人就吃不准她深浅,总会顾忌几分,对沈知微让一让。
南玉楼便以为她有,也被沈知微唬住过,也暂且忍耐过。
但其实沈知微背后并没有一个很厉害的大修。
沈知微并不是大修哪个养着的外室。
当然如今沈知微气候已成,她已晋升玉液境,又拢尽人心,碧霞派在第一层天也算个厉害门派。
在碧霞派,南玉楼争不过她。
这时节,沈知微背后有没有一个薛定谔的男人已经不重要。
靠着这些坑蒙拐骗利用他人手段,沈知微把小猫两三只的碧霞派经营到这个程度,此女子也当真会折腾。
南玉楼白皙脸上青筋浮现,又自压下窜动的心火。
这便宜也不能一直被那沈氏占了去。
那女修自以为占尽声势,却小瞧了自己底蕴及眼界,以为他多稀罕这么个小门派。
所谓独赢不如双输,南玉楼便有了拆分碧霞派的心思,想卷了自己那份走人。
他心里讥笑沈知微。
田熙鱼服侍他服侍得很尽心,替南玉楼挑好一件广袖紫绸暗纹织华服,服侍南玉楼穿上。
而今田熙鱼正替南玉楼系腰带。
她垂首敛眉,显得极恭顺。
南玉楼挑个几个女修服侍他,就属田熙鱼最伶俐熨帖,她该说话时说话,不该说话时会闭嘴,最关键是审美也不错。
南玉楼忽而笑了笑,低声:“当初第一层天生出兽潮,沈掌门收留了些孤儿,我记得你也是其中之一?”
论来也有些恩情。
田熙鱼抬头:“正是,如此我才有机缘得长老赐名,又将我打扮得精致整齐。”
田熙鱼没什么不好意思,回答得也很从容。
南玉楼心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那时他起意添个人伺候,要选一堆人里,也就田熙鱼看着像样些。
那时她还叫田七,名字显然是胡乱取的,一身衣衫寒寒酸酸。
南玉楼替她改了名字,又送了一双绛露玉珠耳坠子。
如今这双耳坠子恰恰好就稳稳就戴在田熙鱼双耳上,摇曳间轻轻划过一缕绯色。
他给沈知微传讯。
【沈掌门,天池宫使者将至,速归。】
沈知微讯石响起提示音,神识查之,亦快速回复。
【已在路上。】
南玉楼手指细细磨蹭指间扳指,
他想沈知微善钻营,自己若走,沈知微必然是不舍。但也是这沈氏自个儿太贪,不知收敛缘故。
难是难了些,沈知微定不愿意分派,但他已不愿再留。
沈知微虽回复了已在路上,但其实还在元元天填表格。
她才入群,刚刚将所有群成员加了一遍,一开始无人回应。
一盏茶功夫,沈知微陆陆续续响了几声,统共有五人通过了沈知微的好友申请。
沈知微性格比较乐观,觉得还不错。
等她把所有表格填完,讯石又叮咚响了两声。
是江易之和闵雪柔夫妇,估摸着是念着小婵救了江映雪的缘故。
这夫妻两人胆子小,隔了半个时辰才通过沈知微的好友申请,肯定有一番惊心动魄天人交战的内心戏。
沈知微人在元元天,对碧霞派种种知晓得很清楚。
南玉楼以为能吓沈知微一跳,但其实他那点儿心思沈知微早便心知肚明。
因为小田是沈知微特意安排的耳目。
田七这小妮子这方面天生是个人才,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揣摩别人心思,句句应付自如。
于是南玉楼私底下的那么些个小动作都被田妹巨细靡遗的告知沈知微。
沈知微肯定会防着南玉楼。
这搭伙搞经营一向是两看生厌,南玉楼看不惯沈知微,沈知微同样还看不惯南玉楼呢!
沈知微固然不够大度,可南玉楼也是个绝世奇葩。
南玉楼好排场,喜爱充面子,总是公款私用。他喜充阔气,引来相熟之人买丹药,张口便打折,要给个便宜价充人情。便是沈知微跟他说成本赚不回来,他反倒觉得沈知微没格局,不知笼络人脉重要性。
钱方面的事沈知微是一步不会让的,该多少灵石就多少灵石,也落了南玉楼几次面子。
卖给天池宗的丹药倒是没打折,可签灵契时却未提及尾款何时全部交清。若沈知微与人签契,是必不会如此疏漏。
那笔账拖了两年。
后来沈知微自个儿去要账,她跑去第三层天,于天池宗大门口摆个茶台,又拉了个横幅。
沈知微慢悠悠饮茶,也不怎么闹,只凡类似长老、掌事等弟子出入,她必客客气气上前问,这尾款何时结。
来往别派弟子都来看个热闹。
欠债不稀奇,连须弥山山脚根小门派一点儿小钱也欠,不免让人疑天池宗外强中干。
于是不到小半月,这笔账便要了回来。
她收拾烂摊子,却惹南玉楼大怒,觉得沈知微太过于荒唐,竟做出此等有损颜面之事。
沈知微啧啧:如此奇葩!
所以其实沈知微也早有拆伙的念头。
她与南玉楼之间彼此视对方为负资产,但拆伙也是门大学问,谁都想拆伙时多捞点儿。
云阙天宫。
这时琉璃瓶悬浮于空,三千滴血珠在幽色灵光映照下轻盈流转。慕公子凝息,以极快速度进行翻验。
纵使这十数年间从无所得,慕公子却仍冷静且仔细,从无丝毫沮丧,亦不会有丝毫粗疏——
只是这一次,却似乎有所不同。慕公子素无波澜眸色似轻轻一动,流淌一缕诡谲异色!
也便是此刻,异变陡生!
一滴毫不起眼的血珠骤然躁动,所过之处带起细碎的漩涡,波及的盛着血珠琉璃瓶被吸附般疯狂涌来。
三千血珠化作赤金洪流奔涌,所有琉璃瓶尽融,连瓶带血化为齑粉。
须臾,风平浪静,却是一室狼藉。
那滴血自是被人暗暗动了手脚,血中掩住一个极厉害法咒。
慕公子手背苍白得出奇,蓦然添了道浅浅擦伤,又迅速渗出血珠。
他举起手背,似觉稀奇。
伤口已自行愈合,他蓦然吻去手背上渗出血珠,眼中幽色更深。
一刻钟后,明雪幽赶至。
室内残损之物皆已气化,房内又显整洁,只略显空旷了些。
明雪幽素来精明,讲话不啰嗦,说要点:“这半月来,统共有三千两百五十二人留血以验。说来也是因主上要求,哪怕之前验过,每隔七日,凡有出入必是要再验。”
故这人头不免多了些。
有这么多人添嫌疑也是慕公子太霸道的缘故。
如此一来,倒真如叶藏于林了。
但以明雪幽了解,区区三千余人,多半也阻不住慕无限。
她琢磨着多半会将这三千人都留下排查。
但顶头上司比她敢想。
慕公子:“即刻起,封锁整个元元天,不允出入。”
那就有点儿霸道了,但慕公子一向如此。
明雪幽也未驳之,只恭敬应了声是。
慕公子已起了身,行之廊前。
翠竹幽幽,他居所极静,只廊前所系一串风铃发出叮咚声响。
竹风铃上,以一根红线系住一枚殷红珠铃。
慕公子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一下。
咚一声清音起,泛起一圈圈血晕般波纹。
旋即远处响起巨钟之声,彼此共振鸣响,乃至于百钟齐鸣,响彻整个元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