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撞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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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浩跟着他弟懵了片刻后，但很快和司机达成某种公识。他和段群同班，座位挨得也近，余光里能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常驻荣誉榜的段群有个习惯，写题过程会突然拉着旁人，说几句莫名巧妙的话，然后没等人反应过来，自己又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
赵嘉浩有幸成为这个旁人，一来二去，他怀疑这是学霸放松自己的方式，简而言之，自己就等于一个工具人。
可这几天就稍稍反常，工具人一夜之间失宠，罪魁祸首就是他老大那绿壳的手机。
赵嘉浩先前看见段群在桌肚里摆弄手机，还以为这是在搜题查资料，现在被司机一点拨，心说，哪有人小猿搜题，嘴角还挂着笑。
要真对着那玩意笑得出来，简直就是惊悚。赵嘉浩胡乱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后视镜，想瞻仰下司机口中的"女朋友聊天"款的笑容。
可惜，屁都没看见。段群早已重新打开手机，脸上表情自然，语调轻松地把刚刚话题揭过，说话间，还摁着屏幕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赵嘉浩看到只是后半段，瞅了一会，没什么异常。但事实上，猛地听到那句话时，段群是有那么一瞬说不出的情绪。
摁灭手机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转而想想，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他镇静过后，思考了会，认为自己光明正大，并没有早恋的迹象，聊天界面上方的备注就是"同桌" ，段群撩着眼皮看了眼，越发觉得刚刚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他就……你来我就来……我不来就会损失若干奖金云云……的主题，理直气壮地在微信上和季路桥吵了一路。
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光荣的事情，正在引导一位迷途少年知返。这几天段群在医院打针无聊，有事没事就爱在微信上骚扰一众好友，可惜大多都在上课没法回复，唯独他亲爱的同桌……嗯……哦……地搭理自己。
其实聊不了什么事情，段群有时发一个表情包，有时甩过去个好笑的视频……聊着聊着，把自己聊到天上去，一时之间忘乎所以，问了对方个问题……倒数第一……咋回事?
由于这个问题涉及到个人隐私，段群不光铺垫了大堆，而且还体贴地表明你想说就说，不愿意就当我没问，而后是嘻嘻哈哈的表情包，营造出一种轻松欢快的气氛。
主要吧，段群对这事好奇很久了，但一直也没机会问，而且怕踩中对方什么雷，揭了什么伤心事……甚至都做好安慰的准备。
然而……自己想太多了。段群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季路桥挺成熟的……可是那天，被人隔着屏幕用巴掌啪啪打脸……打人的是他同桌，巴掌就是……和妈闹了矛盾就考吊车尾……的理由。
段群心说这是什么屁理由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当场就想狠狠教育一通，但到最后，他还是决定做个理智的家长:"你觉得这么做，对你自己负责吗？"
对方:"……"
段老大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也狠不下心，只问:"高考这样吗？"
对方:"不会。"
段群:"知道错没？"
对方:"……"
手还插着针管的段群看到这条回复，全当对方已经开始反思错误，于是他天地不知地来了句:"知道错就好，下次能考上来吗？"
段群又乘胜追击地狂轰滥炸过去，结果季路桥一个原子弹炸过来。
居然拒绝?
段群:"……???"
季路桥:"你考虑下，前十，合适吗？"
最后那次聊天的结果就是两人各退一步，季路桥答应慢慢地进步……段群觉得也很有道理，毕竟同桌倒第一的成绩深入人心，如果一次考试直线上升……估计挺吓唬人的。
车子已经拐进繁华的商业街，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人和车。段群一堆跪着，爬着，嘶吼着，痛苦着……的表情包甩过去后，敌人终于不堪轰炸，败下阵来，答应会跟着一起参加奥赛培训。
至此，车子已经在路牙弯的路口停下，段群心满意足地付款下车。
赵文耀看到他时，惊地都麻木了:"老实交代，您……是不是搞对象了?"
刚打完胜仗的段群，心境是晴空万里的。他伸手勾过小弟，苦口婆心:"可能吗？你觉得可能吗？以前不是教过你? 现阶段我们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不是有句话，叫做……"
"打扰了。"赵文耀麻木不仁地拿下他老大的手臂，兀自走到最前面。
段群于是转身去祸害赵嘉浩，可惜对方当场拒绝。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 赵嘉浩问。
"什么样?"段群问。
赵嘉浩: "嘴角和太阳比肩的样子。" 还说自己没恋爱……哄鬼……我不信。
街道的尾巴有家绿色招牌的烧烤店，地偏店不凉，凭借着量多好吃价格亲民老板和蔼……等等一系列优点，成功俘获一众年轻人的芳心。
这位段群记不起在哪见过的"虎哥"，颇有种土豪一掷千金的豪气。店里都是他请得客人，男男女女二十多岁上下，奇装异服不谈，五颜六色的头发实在瞎眼，门口还停了多辆响着心脏病患者禁听音乐系列的摩托车。
段群捂着耳朵走进这场乡村非主流青年的聚会，被扑面而来的烟雾遮了眼，突然，被人从后面勾住脖子。
"哟，你小子长这么大了?" 这人又高又壮，伸手撸了把段群的狗头:"几年不见，想哥哥没?"
周遭是起哄的鬼叫和妖怪，段群惊了一下，下意识拉开距离，转身看清来人时，犹犹豫豫半响……"清远哥?"
虎哥有个和形象不搭的名字，就叫廖清远，据段群所知，应该是赵嘉浩他妈妈某个姐姐的儿子。
五六年前，廖清远来赵家住过一段时间，凭借自己炉火纯青偷鸡摸狗的本领，带着俩赵家弟弟，拐上到同学家玩的段群，又喊来一群妖魔鬼怪，几十号人开启了长达一个暑假上蹿下跳的日子。
那时段群刚刚步入初中校园，还只是个老师日常头疼，但不至于日常请家长的熊孩子，结果跟着廖清远厮混一段时间后，开学考试成绩直线下降，本就不宽裕的分数，嘟嘟地……从两位数缩成一位数。
其他不正经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打架本事见长，哥哥姐姐结交不少，还收获一帮移交过来的弟弟妹妹。那会，是段老大呼风换图的黄金时期，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天天都在"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以及"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哥，你要听实话吗？那天我报你外号" 赵文耀坏兮兮用手肘推了下段群，"结果人家压根不记得你，还向我问……虎哥是谁? 我不太想去，能帮我拒绝下?"
约摸有了自家哥哥的撑腰，赵文耀胆子大了不少，他这一开头，其余的人跟着起哄。
廖清远记忆中的段群，还停留在很久以前。瘦瘦小小像只猴，浑身透着股"老子谁也不怕" ……"敢动我兄弟我和你拼命"的傲气。现在猴子变成了俊俏伙子，从看人需要仰着脑袋，要现在的微微俯视，三十岁出头的廖清远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他大概是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中途没忍住几次伸手揉他那细软的发丝，而小伙子的确是长大了，被揉得不情不愿，礼貌拒绝后躲到远处，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被破坏的发型。
周围其实都是廖清远以前的同学或者朋友……以及衍生的另一半。段群和赵姓二位兄弟，坐在其中，就是大写的"格格不入"，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听着一群社会青年谈工作谈家庭谈孩子……以及追忆往昔展望未来。
段群就着烤茄子炸玉米和杯可乐，竖着耳朵默默听着。廖清远几年前就辍学出去闯荡了……开始进了家电子厂，因为工作太累转到美团，又因为美团顾客难伺候，重新转回电子厂……后面省略房租电费水费包租婆云云一系列琐碎的苦难。
结局就是廖清远在外头过得水土不服，前段时间打车回来了……哦，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因为拐了个同为打工妹的女朋友回来，女朋友肚子里还有位数量不明，性别不明的小宝宝。
一群人跟着唏嘘片刻，问了下他接下来的打算，然后廖清远就顺理成章交代，自己问家里要了点启动资金，想在学校门口开家奶茶店，请诸位帮忙参考店铺选址装修运营什么的。
三位高中生尚且不具备能帮忙的资格，倒是强行被灌输系列生活不易的常识，现在嘴里的烤肉什么也不香了，在烟熏火燎的烧烤店思考人生……一脸愁。
段群其实对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也认为当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奶奶和妹妹肯定最重要，第二位就是他和妹妹的学业。
高中老师成天喜欢给学生画大饼，声情并茂引经据典阐述知识分子的美好生活……可段群刚刚听廖清远说了一通上厕所都能碰见大学生的事情……又觉得有点……反正他突然不太想吃东西了。
赵文耀是他仨里成绩最差的，考了三年也都是普通班的名次，装模作样愁了一会，注意力很快被某个场景吸引住，拉着他哥往旁边看去。
几个席位过去，坐着两位剃着寸头的青年，五官是端正，能称得上是"帅哥"。这两位帅哥气氛相当暧昧，完全忽略周遭推杯换盏的喧闹声……只专注对。
赵嘉浩跟着傻了，他脑袋微微转，看了看在场其他几位情侣，又看回这对"帅哥"，竟会在性别组合不同的人身上，找到某种诡异的相似感觉。
他正诡异呢，嘴里被人送进一块肉。弟弟赵文耀有样学样，捏着声音冲他咬耳朵:"哥哥～哥哥～好不好吃?"
惊悚。
赵文耀拉着他哥惊悚完，又想去祸害他家的老大，结果段群专注地听着这群社会青年分享成长经验，没空搭理自己。
但耐不住今天看见的场景实在少见，赵文耀梗着脑袋，伸直胳膊去勾人，某位老大却放下杯子，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了。
赵文耀心里诶地一下一阵可惜，对方两位帅哥还在进行着诡异的互动，周边的人估计是知道的，因为没人有感到意外。赵文耀忍了忍，没忍住，低头发了条消息向廖清远求证。
结果再等他抬头，那两个帅哥的位置空空如也，赵文耀都蒙了，问赵嘉浩:"他俩人呢？"
"应该是去厕所了。"赵嘉浩指着那个方向道
赵文耀:"……哦。"
"你……别总盯着人家看，这很不礼貌" 赵嘉浩难得端起哥哥的架子，结果一秒蹦，"看也……看得委婉点。"
后来这顿饭结束得很晚，赵文耀猜测的事情得到了证实，那两人学生时代就在一起了，年少时还遮遮掩掩，现在也大大方方了，周边的同学接受地接受，不接受地也不会明说。
廖清远后来给三位高中生挨个发消息，一顿安慰，生怕孩子们看到这事被吓到。
赵嘉浩和赵文耀果然还是不成气候的，表示自己不仅被吓到，还义正言辞地索要精神赔偿费，害得廖清远大晚上地给他们抖了抖陈年往事。
段群真不愧是廖头头选中的接班人，就是很淡定，只简单地回复一个"嗯"。
也不知这位淡定的接班人，上厕所回来后，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似的，俗称彻底懵逼。
那晚，半夜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像首轻缓的安眠曲。缩在被子里的段群冒出个头，窗外透进的月光，像条柔和的轻纱。少年人睡得不太安稳，脸是俊俏的，只是眉间有道浅浅的沟。
烧烤店的后院有间公共厕所，地理位置偏僻地很适合闹鬼。
段群在最里面的隔间，完事后听见外头隐约响起某个声音，黏糊糊的……像是液体的碰撞，还夹杂喘气的声音，活像呼吸不足，缺氧似的。
等他推开门想看看这声音发自何处时，就撞见了两道交织在一起的鬼影。厕所的光线很暗淡，他们唇间拉长的水丝泛着白光。
段群反应过来，那是接吻的声音。
这晚的雨持续到早上六点。段群醒来时，脸上覆着层薄薄的水雾，他盯着天花板良久，呼吸有点急促。
段群有个很不好的技能。越不想梦见什么，就越能梦见，重复一遍就算了，偏偏这梦还是沉浸式的代入版本。
他……不太能看清对方的脸，可吐在耳边的气息，莫名熟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撞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