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假少爷的过期情书》桃酥酒

1、第 1 章

　　宁慕思睁开眼，脑内尖锐的疼痛令他眩晕了一会儿。
　　口鼻内似乎还残留着溺水之感，宁慕思慢慢坐起身，环视这个房间。
　　整洁的书桌，整洁的衣柜，整洁的一切。上辈子宁慕思从未觉得这份整洁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误以为这代表着父母对他的期盼，期盼他从小便能严以律己。
　　上辈子临死前，宁慕思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云姨在门外：“少爷，先生和夫人都在等你。”
　　不是“该起床了”或者“洗漱好了吗”，而是“先生和夫人都在等你”。换句话说，他们并不在乎宁慕思在做什么，宁慕思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令者而已。
　　宁慕思仍然有些头晕。他慢慢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衣柜，看着里面的衣服，他对自己如今的年龄有了一个评估。
　　只是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节点。
　　走下楼，父亲母亲已经在用餐。
　　苏绮岚并未多看宁慕思一眼，只有宁修之见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略严厉地对他说：“今日开学，希望你以后能把心思好好用在学习上。”
　　宁慕思这才想起，原来这日是高中开学的日子。
　　倒是离宁寄秋认祖归宗的那天还有两年。
　　宁慕思沉默地吃完早饭，正准备背书包出门，却看见云姨忽然笑容满面地从门外迎进来一人。
　　那人身姿颀长，面容俊美，T恤配白衬衫更显清隽，只是从眉眼间已依稀可见日后他纵横商界的冷冽果决。
　　“怀雪，辛苦你了，还要你特意来送慕思上学。”苏绮岚见了来人，忙站起身，笑容款款道。
　　此时的苏绮岚才有几分身为人母的样子。
　　戚怀雪也笑道：“阿姨客气了，思思就在A大附中，顺路而已。”
　　而宁慕思坐在饭桌旁，一动不动，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苏绮岚略有恼意，想喊宁慕思快过来道谢，戚怀雪先她一步走至宁慕思身前，微微垂下头，见宁慕思终于看向自己，戚怀雪才重新泛起笑意：“思思，还记得我吗？”
　　宁慕思张了张嘴，又抿住唇，像是在回忆。
　　戚怀雪只是耐心地等着，很专注地凝视他。
　　上辈子，戚怀雪总是会这样专注而包容地看着他，对他说：“思思，乖。”这让宁慕思误以为戚怀雪对他是何等深情。
　　其实大概戚怀雪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他的温柔和耐心是一层精致的外衣，最后宁慕思才知道，戚怀雪不爱任何人。
　　只是这样的戚怀雪怎么能让人不心动呢，这样的温柔怎么能让人不心动呢，好在宁慕思已经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人就什么都看开了。
　　宁慕思最后轻声说：“哥。”
　　直到这一刻，宁慕思才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会重生。
　　因为在上辈子的最后那几年，戚怀雪再没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他。
　　戚怀雪不爱他。
　　——
　　A大附中在A大北门附近，占地面积不大，能进入A大附中的都是全省的可造之材。除去一些非富即贵的家庭，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让孩子进入。
　　是戚家的司机送戚怀雪和宁慕思去上学，路程大约二十分钟。
　　车内，戚怀雪简单和宁慕思聊了几句。看出宁慕思不愿多说，戚怀雪当他是紧张或者身体不适，便也不再说话。
　　到了学校，宁慕思和戚怀雪一同下车。宁慕思正准备道谢离去，戚怀雪却对他说：“等等。”
　　接着，戚怀雪在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很快便有人拿来一个手提袋，袋中是一套崭新校服。
　　宁慕思怔了怔。往四周看去，才看清所有学生身上都是藏青色西式外套配下装。
　　戚怀雪取出校服，唇边带笑：“思思，你是不是没有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
　　宁慕思确实没有想起来。他刚刚重生，很多事都记不清，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更不记得今天是星期一。
　　家中也没有任何人提醒他未穿校服。
　　附中校风严谨，星期一必须穿校服，今天又是高中开学第一天，如果宁慕思没有穿校服，一定会给老师留下不好印象。
　　但若是戚怀雪在宁家就提醒宁慕思，恐怕又会引来苏绮岚对宁慕思的一通说教，因此戚怀雪直接派人去附中后勤处重新领一套崭新校服送给宁慕思，让他穿上。
　　这就是戚怀雪的处事方式，他的面面俱到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但是他从不描述过程，只会展现出最后的完美结果。
　　宁慕思没有说话。戚怀雪等了一会儿，便缓缓放下手，温声说：“思思不想穿也没关系的，先进教室。”
　　“不。”宁慕思立刻道。他知道，如果他选择不穿校服，那么戚怀雪也会有办法不让老师刁难他。
　　既然和戚怀雪的相处无法避免，那么宁慕思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与戚怀雪的纠葛，再过段时间，他们便会逐渐疏远。
　　这是最好的结果。
　　宁慕思提过手提袋，让自己语气正常：“谢谢哥哥，是我忘了，我现在去换。”
　　少年的眼瞳又黑又圆，虽然平静镇定，乖巧得像只趴在主人手上的奶猫，但他的眼眶还是隐约泛着绯红，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委屈。
　　戚怀雪定定看他一眼，温雅笑道：“思思真乖。”
　　宁慕思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他努力勾起嘴角，对戚怀雪说“哥哥再见”，便向校门走去。
　　而戚怀雪仍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慢慢消失不见。
　　——
　　宁慕思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很容易找到高一（1）班的教室。
　　座位表写在黑板上，宁慕思坐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很快就要上课了。
　　隔着过道，他右边的位置现在还是空无一人。
　　那是顾清殊的位置，宁慕思记得。
　　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宁慕思被送进医院，顾清殊是他的主治医生。那时的顾医生年纪轻轻已经极为有名，戚怀雪也是花了些工夫才让顾清殊立刻从一场国际医学会议中赶回，对宁慕思进行检查与治疗。
　　当时顾清殊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但宁慕思一眼就认出了顾清殊。因为顾清殊在高中就是风云人物，一直有传言他四处打架闹事，不过他的成绩仍然极好。后来顾清殊和1班一名男同学打架，那位男同学家中有钱有势，男同学的父亲想让顾清殊退学，是附中校长爱惜人才，因此只是将顾清殊换了个班级，之后宁慕思也就很少见到他了。
　　宁慕思一直记得顾清殊，是因为顾清殊身上的某些特质，曾令他无比向往。
　　预备铃响，顾清殊才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进来，剃着寸头，眉眼锋利。行动之时，袖口处隐约可见手臂上几道青紫的伤。
　　坐下后，顾清殊顿了顿，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他。
　　他敏锐地向左侧斜睨，却看见左边坐着一位看起来就很乖巧的学生，肤色白皙，颊边残留着一点儿稚气的婴儿肥，正低头认真地预习着课文。
　　顾清殊看他一眼，便也拉开自己的黑色书包，准备上课。
　　属于宁慕思的新生生活，已然开始。
　　第一节课，是由班主任柯老师给学生讲述各项注意事项，并进行班干选举。
　　一切和上辈子一样，班长由一位亭亭玉立的女生主动竞选，且最后竞选成功。顾清殊因为入学成绩优异，被柯老师钦点为数学课代表。
　　而宁慕思……
　　“就由你担任文艺委员，怎么样？”柯老师走下讲台，浅咖长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她的一只手搭在宁慕思桌沿，笑望他。
　　宁慕思知道推拒无用，因为柯老师就是相中了他的乖巧安静和清秀外表。
　　上一世，柯老师还细细问了他是否学过乐器、学了多久。这次，宁慕思直接认真点头：“好的，老师。”
　　柯老师更为满意，轻拍他肩膀：“很好。”
　　顾清殊闻言，又多看他一眼。
　　此时宁慕思也是从心底生出一丝欢喜，他其实一直很喜欢音乐，他决心不再遮掩，好好发挥他的才能。因此，当顾清殊看向他时，他也大胆地回望顾清殊，并轻轻抿唇笑了一下。
　　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能够做喜欢做的事，他想和他人分享他的开心。
　　而顾清殊接触到这份笑容，淡漠的面容上并无表情，重新转头看向黑板，手指却是不自然地缩了缩。
　　这人在笑什么。
　　上完上午的课，宁慕思收拾书包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吃午饭。
　　宁家父母很少会在家吃午饭和晚饭，这对现在的宁慕思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他刚走出校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唤他：“思思。”
　　宁慕思顿住，看见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旁，站着长身玉立、唇边含笑的戚怀雪。
　　戚怀雪走近几步，柔声问：“思思，上午我忘了告诉你，我妈叮嘱我一定要带你回家吃午饭，你有空吗？”
　　不会的，戚怀雪记性很好，极少忘记什么事。那么戚怀雪故意现在当面才问，也许是不想宁慕思早早想借口拒绝。
　　他还是他，行事缜密的戚怀雪。
　　不过宁慕思也不打算拒绝他，因为宁慕思此时，也很想见一见戚怀雪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