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归》陌上玖叁

1、第 1 章

　　奎木国都烈阳城内......
　　若站在高处向下望去，临街的店面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一家饭馆内，生意火爆，熙熙攘攘的甚是热闹。
　　“爹爹，爹爹，咱们为什么要挂这么多红灯笼呀，过年了么？”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男孩举着冰糖葫芦，抬头糯糯的问站在柜台里的男人。
　　“不是的，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官府要求的，好像是为了迎接什么皇子。”男人回答道。
　　“掌柜的，来壶酒！”
　　“来啦！”男人赶忙应道。
　　“可是......可是爹爹，皇子不都住在宫里么？”小男孩疑惑的嘟囔道。
　　“一边玩会去啊，爹爹要忙啦。”男人边走边应付道。

　　莫尘昭正身着一身素色长衫坐在窗边的桌旁吃饭，他耳力极好，似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停下筷子，微微摇头轻声笑了下。
　　“也是有不住在皇宫的皇子的。”莫尘昭轻声叹了一句。
　　旁边坐着的人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得样子，生的倒是白净。正开心得从盘子里捡煮的软耙的山药豆子吃，这小山药豆用筷子轻轻一夹就碎，可这个少年夹的极稳，一粒都没有碎掉。他似乎没有听清，慌忙抬起头追问了一句：主子，说什么？
　　“无事。小展颜，疾风可有消息？”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
　　“欸......主子，疾风回信说差不多还有个十天就到了。”展颜回道。
　　“这三皇子突然要回来，那里面的人怕是要不安了，疾风这一路上怕也是不会太无聊了。”男子轻皱了一下眉。
　　一看到他家主人皱眉，展颜就觉得牙疼。他家主子虽然生的好看，尤其是那眉眼，眼神流转间说是顾盼生姿也是不为过的，有种男人的妩媚。但展颜确实最知道莫尘昭的，这怕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家主人又要开始折腾了，自己的日子啊怕是不好过了。
　　“店面可选好了？”莫尘昭看了一眼从愁眉苦脸迅速又被豆子吸引的展颜问道。
　　“选好了，主子。咱们刚来烈阳时候，我和疾风就都看过了。”展颜正色道。
　　“依着您的意思，是个闹中取静的地儿，最妙的您猜怎么着？”展颜得意洋洋的说。
　　“园中有水系。”莫尘昭倒也配合的回答。
　　“主子......”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展颜有些丧气。
　　“但算是片小湖了，就是原来是个戏园子，按您的意思，需要好好修整一番。” 展颜迅速调整了情绪。
　　“嗯......在三皇子回烈阳前，准备好。”
　　“走吧。” 莫尘昭看他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随手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欸，我的败家主子啊。这地方吃顿饭哪值那么多银子呢。”展颜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年纪轻轻就开始操老妈子的心，这样下去会不会比疾风还要老呀。还是在莫尘转身后，忙把银子收起来，又从身上抓了碎银子放桌子上。

　　在离都城烈阳不远的林间，三皇子褚离刚刚经历了一场险象环生的刺杀。
　　“殿下，您受伤了......您怎么......不躲开？”银烟一边扶褚离到树下坐下，一边小声问道。
　　“无妨，不受点伤怎么应付过去宫里的狐狸们。不要声张，别让南寻的那帮人看了笑话。”褚离随手点了几下，把血止住，眼神中露出惊恐害怕的样子，但语气却淡定从容。
　　“殿下是我们的错，竟让这帮鼠辈真伤着了您。”彦甲看着褚离低头说。
　　“和你们无关，是我故意撞上去的。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褚离靠着树，斜眼瞥了下整装的队伍。
　　“殿下，他们身上并没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捡到个箭头。还有两个活着的，按您说的，灭口了。”彦虎挡着周围人窥探的目光，接着给褚离披衣服的空隙把箭头递给他。
　　褚离拿起箭头，观察了一下，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
　　“我感觉刚才好像有人在帮我们，虽在暗处这一路一直尾随我们，但也不曾有什么动作，可查到什么？”褚离把箭头收起来，换了个问题。
　　“呃，殿下，没有，一点踪迹都没有，之前离烈阳太远，我不敢擅离，这次正好借由特意到周围查看了一番，但殿下，却无半点痕迹。”彦甲要不是对他家殿下的本事清楚，换成其他谁说有人悄无声息的跟了他们一路，他都会以为是故意调侃，不会信，还会抽的他亲娘都不认识。但他家殿下说有，那就是有。
　　“哼......那就不用管了，马上进城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既然没把握住，那就不怪我了。不要节外生枝。随他去。”褚离冷哼了一声。

　　“殿下，马车修好了！老奴扶您过去歇着。”马公公提溜着衣摆，左晃右倒的朝褚离奔来。
　　“欸呀，不劳麻烦了，您......老慢着点。”褚离在彦甲的搀扶下，一句话换了两三口气，也是一动三摇的站起来。
　　“殿下，您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本就是陛下派来迎接服侍您的。”马公公微微鞠了鞠身，做出一副略恭敬又很受用的样子。
　　银烟站在马公公身后半步的位置，撇撇嘴，看了一眼褚离。
　　褚离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您抬举我了，得幸在父皇惦记我。在父皇英明神武下我国日渐强盛，不然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啊，恐葬他乡也不一定呢。”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皇上和宫里的各位贵人都惦记着呢。”说到这里，马公公的小眼睛瞄了一下褚离，想看看他听完这话的反应。
　　褚离神色无异，只不过听完仿佛想起了什么，露出感动的神色。“一别经年啊，甚是想念两位兄长。”

　　褚离坐在车里，靠着窗，伸手微微探出车外垂着。马公公的车正跟在褚离的后面，正巧探头和外面的人说着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只白嫩细长的手，比之那些宫里金尊玉贵养着的公主贵人们不同，多了些骨节分明的硬朗，但更美。
　　马公公光看这双手倒是和他表现出来的感觉一致，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看着一副受惯了服侍的样子，旁边的侍女也是模样娇俏。虽是和北漠那边的消息一致，但马公公感觉就是不知道哪里觉得怪怪的，越是看长了这位三皇子眼神透露出的干净，越觉得他不简单。
　　“欸，干爹.......您尝尝这个，只有野外才有的果子，也是酸甜可口的，这里不比宫里什么都齐全。”刘统领说着捧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毕恭毕敬递给马公公。“依我看啊，这位从小就被外放的三皇子看着样子柔柔弱弱的，说话也软跟个小娘们似的，那位还亲自把您派过来看着，累您白遭这罪，真是谨慎过头了。”
　　“呵呵......你呀，怎么跟着我这么久还是这般凡事只知道看表面。”马公公说着翘着兰花指点点了刘玉。
　　马公公又瞅了一眼前面车里伸出的手，“别看这三皇子身子单薄说话也软，去漠北前，他可是烈阳城内有名的混世魔王，而且弓箭更是纯属，陛下还是很疼爱他的。”
　　“那怎么......舍得送他去漠北？可是因为......那件事？那件......”刘玉眼睛一转盯着马公公。
　　“闭嘴，知道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嫌活得长么？！”马公公脸沉了下来打断他，“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该知道分寸。自古君王无情，这趟回去之后你也要在宫里当差，燕小六对外是皇上的人，可实际上是那位的嫡系，你要在不长记性，我也不会帮你。”
　　“干爹，我知道，燕统领面前我不会给您添乱。”刘玉软声讨好地答着。
　　“哼......知道最好。”马公公说完就缩回车里了。

　　褚离把手伸回来，看了眼手指上正被车内热气烤化的雪花，喃喃道：“下雪了......呵呵，嗯，十年了。”
　　褚离还记得当年不足十岁的自己，在自己那个永远温柔的母妃保护下，对外面一切阴险的世界都不曾接触。只知道每天缠着太子哥哥要糖吃，缠着二皇兄陪自己放风筝。那个慈爱的父皇也总是会叫自己到书房，手把手的叫自己写字，还有那个自己犯了错，总是护着自己的敬娘娘。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银烟看褚离手指上被雪化出来得水珠，面无表情的掏出手帕，托起褚离的手，一根一根的给褚离把手指细细擦干。
　　褚离看了一眼银烟，神色淡淡的，显得懒洋洋由着她给自己把手擦干净，什么也不没说。等银烟擦完，“说吧。”
　　“殿下，这么多年，您请回的信，没有一封回应，这次突然昭您回来，怕是......”银烟没往下说，但言外之意褚离明白。
　　“呵呵，正合我意，也到时候了，这两年总靠在漠北王君眼皮下获得情报网了解这边的消息，枝叶末节的消息大多是，有用的太少了。既然已经让漠北王改变心意放我回来，父皇也愿意召回。”褚离把背向后移了移，伸了个浅浅的拦腰，松松筋骨继续说，“不必担心，在漠北没有带下去的必要，总是要回来的。”
　　褚离笑了笑，“等进了城像刺杀我，更是不可能了。告诉彦甲放宽心，这一路不会再有事了，好好享受最后自由的时光。”
　　银烟听后摇了摇头，“刺杀的人是谁的，殿下可有数了？”
　　“你觉得是谁？”褚离看银烟，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又笑了一下。
　　银烟看着自己家殿下这样不在意刺杀，像是无奈又习以为常。“不会是陛下，会不会是大皇子？”
　　褚离摇摇头，笃定的说：“不会是褚念。他本是太子，我回不回来，对他不是太有差别。”
　　“别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褚离搓了搓手指，把手中的箭头碎成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