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穿成女二的阿姊》釉红

3、沽君

　　温煦的春光流转，闹剧渐渐平息。
　　这一次画面转换后，市一中不再像前几日只在关键剧情点停留，时间从第一节早自习开始。

　　张泊找上江宁，说了件事：“宁宁，玲儿最近神经兮兮的。我昨晚半夜醒了，看见她在我床边手足舞蹈，像中邪了样，她嘴里还在念叨什么话呢。好像…像是在说‘学姐、学姐，你在这吗？’
　　你不是一直失眠吗？你肯定比我早发现呀？我们要不要跟任魏霞讲啊？宁宁，你知道的，我胆子小，看鬼片都不敢，玲儿她昨晚吓死我了！”
　　说到这，女孩吐吐舌头，又拍拍胸脯，做出压惊的收拾。

　　正坐在木桌前的江宁无动于衷，只是写字的笔微微一顿，“说梦话而已，用不着告诉任老师。”

　　“你胆子大，又是睡上铺，所以不怕。宁宁，我可跟她邻铺啊。”张泊看她一直写字，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摇晃，“宁宁，宁宁。”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玲儿跟你关系比我好，你能不能去跟她说啊？就叫她…叫她用绳子把自己绑住，别半夜瞎转悠，能吓死我的！”

　　“抱歉。”
　　江宁从她的双手中挣脱，“你去说也一样的，我现在忙着做卷子，没有时间。”

　　张泊轻叹口气，她不停地玩弄自己的手指，仿佛肩上责任重大，心底十分紧张，“我真的不敢…诶哎，算了算了，那我去试试。”
　　见江宁真不管，女孩离开座位，来到班铃儿身边，先是亲热地喊了两声：“玲儿铃儿。”
　　然后拉着班铃儿离开教室，换了地方说。

　　过了一会儿，
　　班铃儿脸色苍白，坐到了江宁身边。
　　她忐忑开口：“宁宁，我晚上真的说了那些话？”

　　江宁并不抗拒班铃儿，听后默了片刻，点头。
　　还安慰她：“你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没事的，我没被吓到。”

　　“不是…不是压力大。”
　　班铃儿疯狂摇头，“是别的原因。”
　　江宁无言。
　　班铃儿却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宁宁，你还记得刘桐讲的那个复读生的校园传说嘛？”

　　江宁顿住，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全感。
　　旁边的人还在低声说：“我好像被鬼缠住了。”
　　她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我压力太大，宁宁，你快做卷子。我在想些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没有鬼的。”
　　班铃儿站起身，笑还挂在嘴角，但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江宁握住笔，不发一言。
　　班铃儿晚上总梦游说梦话，江宁是第一个发现的。

　　她回想起前几天晚上，班铃儿突然凑到她枕侧，呼吸洒在她的脸颊，问：你是不是看见我了？
　　她迷迷糊糊问：你是谁啊？
　　那道阴森的女音回：我就是你啊。

　　她被这段对话吓醒，却见班铃儿趴在下床黄时冗的床铺上，眉毛紧皱，额头冒出一连串汗珠，嘴巴还在念：你不是我，你去找江宁，你是江宁！

　　江宁捂嘴，泪眼止不住地落下。
　　她意识到，班铃儿也没把自己当做朋友。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失眠，会在晚上，偷偷观察班铃儿，听她梦到了什么，才会危急到要出卖自己。

　　——复读生学姐的故事是刘桐讲给她们的。
　　因为这个学姐并不是市一中的，而是隔壁幼师学校的学生。

　　故事并无新意，一个女学生早恋被骗，带着孩子跳楼自杀了。跳楼的地点是女生宿舍七楼，走廊尽头的窗户，这扇窗户本来会被一颗螺丝死钉住，但不知道女孩从哪里拿到了工具，硬生生撬松钉子，从七楼一跃而下，血肉模糊地躺在了学生早读会经过的沥青公路上。
　　据说，早上吓晕了好几个女同学。
　　这故事市一中的学生口口相传，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真假难辨，其实没几个学生真正相信。

　　江宁曾经跟班主任任魏霞关系亲密，还被带回教师宿舍吃过饭，因此总能从她那知道些学生从未宣之于口的隐秘。
　　班铃儿家有遗传精神病史就是一桩她意外得知的秘密。
　　知道这件事后，江宁总会下意识、又不刻意地照顾班玲儿的情绪，这些无意识的举动甚至曾引来过黄时冗隐隐的醋意，她也只是笑着安慰解释，未曾吐露真相半分。

　　发现班玲儿梦游时，江宁虽然因为她的梦话难过沮丧，却从未在意复读生这个校园传说。而且班玲儿很快就恢复正常，再也没有梦游过，每天晚上睡得香甜，雷打不动。反而她自己，经常失眠。
　　除了班玲儿对她愈发淡漠，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并未将这濒临破碎的段关系放在心上，或许是伤心的事太多，堆在一处来，反令她轻松了，每日只想着心中，那唯一牵挂的人。
　　还有一天，黄时冗就回学校了。

　　可就在那天凌晨，四月四日。
　　自己因为又一次失眠，无意撞见两位室友偷偷将香带离宿舍，在七楼祭拜。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江宁原本不想搭理，却在听到那串微弱恶毒的发愿时呆愣在原地。
　　她的嗓音颤抖——

　　“你们在做什么？”

　　江宁出声的那刻，蹲着的班玲儿和张泊瞬间抬头，脸上的恐惧和心虚无法掩饰。
　　两人都马上站起，朝她走来，嘴唇嗡动：“宁宁……”

　　张泊咬咬嘴唇，轻声说：“这…是我老家一个土法子，可以助眠。宁宁，你咋了？听到什么了吗？”
　　班玲儿原本低着头不敢看江宁，听完此话，也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对宁宁，这个法子真的有用，你也帮帮我，祷告行吗？”

　　江宁冷笑：“没有用的。”
　　班玲儿被拒，满脸惊讶：“你说什么？”
　　可下一秒，她敏感的情绪就因为隐隐感知到江宁话背后的事而爆发。

　　“江宁，”班玲儿口气坚硬，“你凭什么说没有用？你知道什么呢？”

　　“你有……”话堵在口中，江宁顿了顿，还是没说出口，只转身，“我回去了。”

　　班玲儿却不让了，拦住江宁，“我有什么？你不准走！你说清楚再走！”
　　怕拦不住她，班玲儿还命令一边不知情况的张泊：“你帮我拦住她！”

　　张泊听后，也伸手去拽江宁的手臂。
　　三人一番折腾，最后从楼梯转移到走廊窗边，这里背光，旁边是卫生间，比较隐蔽。
　　卫生间的夹角，还摆着香灰碗。

　　江宁见走不了，也不挣扎了，指着香灰碗问：“铃儿，你刚刚说的那些…是说的谁？”
　　班玲儿堵住路，听后瘪瘪嘴，说：“我没说什么。”

　　“你说，已经找到了容器，只盼她不得好死！”
　　“什么容器？是谁？是……”
　　江宁擦去脸颊的泪水，泣不成声，“是我？”

　　“不是！”
　　班玲儿立马否认，“你听错了，我没说这些……”

　　江宁弯腰捡起香灰里还没烧掉的纸条，一个“江”字格外醒目。
　　“班铃儿，我真没想到，你还在撒谎，我做了什么让你很生气的事？你为什么要用这些下三滥的法子来害我？”

　　班玲儿抢过纸条，双目瞪大，“不是，我没写你！”
　　“那你写的谁？”
　　“我写的……”她将纸条撕碎，转而望着张泊，“你写的'江宁'？”

　　张泊没料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面对班玲儿怒视冲冲的逼问，她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又偷偷转移焦点，声若蚊蝇：“你不是说，写'黄时冗'吗？”

　　江宁一听，怒气更盛：“冗冗又怎么得罪你呢？”
　　班玲儿看她因为黄时冗生气，却不像以前那般体贴自己，怒而发问：“黄时冗她造我谣！宁宁，为什么变了？”

　　江宁只觉心中原苦苦压抑、无处发泄的郁闷终于解脱，她不禁回：“冗冗她不在学校，她造你什么谣？怎么造谣？”

　　“她在Q上说给了心理委员。”
　　班玲儿解释。

　　江宁只想为黄时冗辩驳，一时失言：“她说的是谣言吗？”

　　班玲儿愣在原地，“你果然也信她的话。”

　　“你什么时候相信的？宁宁，我没有精神病，我爸妈也没有。”
　　她抓着江宁的手，却低下头，说：“那个学姐，她真的在这里，在七楼，在你背后。”

　　江宁因她的话身体突地一抖，眼睛斜向后看，只看见一扇半开的窗。
　　窗外是一片高耸的水杉林，参次不齐。

　　没有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她放下心，回头，却见班玲儿死死盯着自己，大声惊喊：“不准带走宁宁！”
　　班玲儿撞开江宁，朝玻璃窗倒去，这一举动发生地太突然，其他人都被吓得三魂无主。

　　只见班玲儿双手猛地推那玻璃窗，

　　“不————”

　　江宁看见那本该不被推动的玻璃窗极其容易地被推开，她张嘴，嘶喊出声。

　　拼着惯力，她拽住了班玲儿的小腿，“铃儿、铃儿！”

　　可下一秒，她的脚却被人一勾，整个人重心不稳，瞬间被窗边的人拖到窗台，“张泊！”

　　急促的风声在耳边刮着，她一只手抓着班玲儿的腿，仰头，望见双手捂嘴、双眼含泪的张泊站在窗台，越来越小……

　　树枝从身体划出数道血痕，头颅重重撞击一块岩石，最后的意识，她好像看见三个人影，两女一男，都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的姓名：

　　“宁宁————”

　　“江宁————”

　　她想抬手，却无力，只能在心中念：冗冗、冗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