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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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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眼见离放假没有多少时日了,大伙儿都开始忙着定车票回家过年。林威隔天清早就要去排队订票,一听这消息杨龙跑得最快,一把拽住人林威的衣袖晃了好几下,好哥儿们,帮忙给带张票啊……我忙着温课,实在抽不出空。林威呸了一声,温课,你会温课?说你跟姑娘温存我还信……在一旁的洛东咳嗽一声,那什么,要不麻烦也给我带一张。回来请你吃饭。
林威不假思索地答应,反正都是跑一趟。开门出去正巧见秦翼路过,“秦翼!明我去买车票,要不要也给你捎一张?”
“嗯,给我带两张回C市的。”
“行,没问题。”
秦少走远几步,忽然滞住,回了头,“等等……我弄错了,带一张就行。都忘了,今年不跟他一块儿回去了。”
林威察觉他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使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秦翼,别怪哥儿们多嘴,你说句实话,是不是跟翔天吵架了。他都一个多礼拜没回来了,杨龙告诉我说你俩绝交了?!说他跟女朋友掰了我信,说你跟那小子分了,杀了我都不信。你们俩什么交情,这一年半是怎么厮混在一块儿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他的地方就有你,有你就少不了他,这样的友情怎么说散就散?什么天大的事儿,是他抢你女朋友还是利用你糟践你了?”
秦翼的肩膀被捶得生疼,“没,都没。你别问了,这事儿…..与友情无关。”
林威塞住,一时揣摩不透话中的深意,叹了口气,“哎……行,我不问。但无论什么事儿总有个解决的办法。做人别太绝,给对方留个机会,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秦少的嘴角勉强动了动,转身走了。
这个离去的背影让林威感到陌生和孤单——因为早已经习惯姓韩的小子跟他并肩走在一块儿,勾肩搭背的情形。
——分别是不是就意味着不爱了?
——用锋利的刀子所割开的伤,血淋淋的敞开着狰狞的口子。在疼痛中挣扎的人们,可以选择决绝,放任它腐烂坏死;可以打一剂麻药,在无知无觉中苟活;抑或清洗它,用针线穿透它,继而等待愈合,等待蜕变后的新生。
最后一个礼拜,翔天终于在考场露了脸。开考五分钟前,这小子才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脚踹开教室的门。坐在门口的小楚替他指了指座位,他踱过去,经过秦翼座位的时候,与他的目光相对了仅有一瞬,便又触电般地扭过头。
靠窗口的位置有阳光斜射进来。翔天托着脑袋,隔天晚上再度失眠导致一清早就有些发困。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把窗玻璃上的雾气擦干,忽然在反射的光中看见禽兽正看向自己,他猛地回头,瞪着对方,如同敌人一般,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般的仇视。
秦翼从抽屉里取出一罐咖啡,走到他跟前放下,“给你的……”
翔天默然地看了看,“谢了,我现在没零钱,下回还你。”伸手接过,却被死死拽住。
“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秦翼掌心下的手是冰凉冰凉的。
翔天陡然一惊,发狠地把手抽回来,几乎是在同一刻从座位上跳起来,走到最后一排的杨龙跟前,“起来起来……跟你换个座位。”
“啊?”正忙着发短信的杨龙茫然地抬头,“换什么座啊?这都事先安排好的……”
“让你换你就换,少他妈废话!”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两人的目光再也没有相遇过。
心如止水。
考完最后一科,许多人逃难般地冲出校门。秦翼下午回寝室时,在五楼的走廊上遇见拖着大包小包正要离开的翔天。
“让一让,你挡我道了。”他低着头,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栽在秦翼身上。
“你上哪儿?我送你……”翔天直觉他的口气少有的平和,破天荒地带着商量的口吻。
“不用,他在楼下等着。”
“那送你下楼。”秦翼没等他应声就把行李箱接了过去。翔天眉头骤然紧锁,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强盗一样把行李箱从他手里夺过来,“你丫听不懂是不是?我说不用你帮忙!!”
秦翼的拳头忽然砸在墙上,明显忍着火爆,随即弯腰把地上的大书包捡起来,顾自走下台阶。翔天的怒火烧旺了,一脚把行李箱踹了下去,“姓秦名翼的!你他妈脑袋有病是不是?再不把东西还我,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吧,反正我今天就是犯贱。”秦少另一只手提起歪倒的行李箱,继续往楼下走。
翔天恶劣地踢了一脚栏杆,无可奈何地跟上来,骂了一声,“疯子……你该上精神病医院呆着去!”
范崇华在楼下车里等着,见他出来迎了上来,出乎意料地从秦翼手里接过所有行李。
翔天一直僵硬着表情,钻进车里只简单地说了句,“开车……”
“不跟他说一声?好歹帮你把行李送下来。”崇华看着倒视镜,“他还没走,外头挺冷的。”
翔天哼了一声,靠在车窗上,“没必要,随他去。我又没逼他。”
崇华无奈一笑,启动引擎。翔天忽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黑色的车窗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见得楼底下站着个人影。
车窗缓缓地放了下来,脑袋情不自禁地探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进了大楼。翔天的心沉下来,缩回身子,“崇华,关窗吧,暖气全跑光了。”
秦翼此时已走到二楼窗台前,远远望着那辆大奔越开越远。
义无反顾地离别。
许多情形下,误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后萌生的。
呼啸的北风吹过每一个冬日。翔天百无聊赖地在偌大的房间里消磨寒假的漫长时光。没有什么幸福不幸福可言,只是回归平淡。范崇华又开始变得忙碌,应酬,有时很晚回家,那小子就躺在被窝里开着电视等他。
崇华总问他是不是太无聊了,“还是把你送回家得了,反正也快过年了。”
翔天如同小狗一般晃着脑袋,“回去也一样没事儿干,我在你这儿还自在点……”
“是我这个人太闷了吧?”崇华点了根烟,“最近都没怎么看你笑。”
“呵呵呵呵……”那小子突然从背后抱上来,咧着嘴一阵干笑。
崇华把他拽下来,“行了,别勉强了,下来,跟你说正事儿。”
“嗯……”乖乖坐下,看着他的眼睛。
崇华掐灭烟头,走出卧室倒了杯热牛回来递给他,“还是先给你做个心理测试题吧。”
“不是说正事儿吗?”翔天百思不得其解。
“先做完测试再说。”
“靠,你怎么也信这些无聊玩意儿了?测什么的?”
崇华微笑,“保密,测完再告诉你。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要干脆。”
“知道了,大少爷……”
“黑色和红色,喜欢哪一个?”
“黑,你不是知道吗?”
“大海和蓝天?”
“蓝天。”
“被人谋杀和自杀,选哪一种死法?”
“自杀。”
“金钱和爱情?”
“爱情。”
“秦翼和范崇华,你爱谁?”
“秦翼。”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崇华轻轻一笑,“我以为你现在会有一丝犹豫了,看来我还是输了。”
翔天怔住了,手里的玻璃杯滑落,摔得粉碎。连带心中的一根弦一同,崩了。
“崇华,你绕我呢是吧?这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说正事儿吧。”又是一个逞强的笑容。
范崇华把碎片拾掇起来,“上头派我下个月去澳洲接管那儿的分公司,可能一年,也可能三年五载。你要是愿意跟我走,就告诉我一声,要是不愿意…..就什么也别说……”
吴远靖今年的春节是在小楚老家过的,过了初五迎完财神才带着他回自己的家。想着也有好长段时日没跟好哥儿们聚在一起聊聊天了,翌日就买了点东西带着小楚上秦翼家拜年。没打算蹭饭,过了正午才出发,不想在秦家大门口按了足有十分钟的门铃才等到秦翼开门。
进了屋才发现里头是一团乱,报纸、方便面的包装袋、衣服全乱糟糟地堆在客厅地板上。吴远靖也不客气,收拾了沙发让小楚先坐下,自己跑厨房驾轻就熟地倒了三杯茶。
见秦翼洗了把脸出来,这小子揶揄了一句,“哟,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冬眠的习惯?”
秦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找我什么事儿?”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跟那小子,断了?”
秦翼舔了舔嘴角,“还真是坏事儿传千里,我把他打包送人了。这茶怎么那么涩,是不是过期了?”
“不是,是你脑子有病!”
阳台上光线充足。
吴远靖靠着栏杆,“秦翼,我这个人不太会劝人。更何况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再瞎缠和也没用。不过我一直记得你们俩帮我和小楚那回,我特感激你跟翔天。那时候我真有点绝望了,刚跟他在一块儿就又要分开了。你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让我别放弃。翔天那小子更狠,抓着我一条胳膊威胁我,说我这么一走镜尧肯定会恨我。其实他这个人特爱憎分明,你信吗,他现在肯定特恨你,你没把他当人看吧?想要的时候伸手要,想送人的时候就一脚踹出去?”
“远靖,你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是那种甘愿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人的傻蛋?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真心甘情愿把他送给姓范的?”
“是。”
“不后悔?”
“不后悔。”
“一点感情都没了?”
“有。”
吴远靖的眼角忽然闪光,却又听见他改口说,“没有……”
走回屋里,取出一袋东西,“这是小楚带来的,说是韩翔天那小子让他代还给你的。有你借他的笔记,他暑假去杭州玩时给你带的土特产,还有这些……”远靖抽出一叠照片,“一起打球的时候别人帮拍的吧?他居然都私藏着……既然一点感情都没了,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替你解决得了。”说完,一扬手,照片像雪花一样四散着飞出去。
“吴远靖!!!” 秦翼突然挥出去一拳,远靖踉跄着退后几步摔在落地窗上,“秦翼,我让你打……你不是说一点感情都没了?现在急了?什么都没了?!难道让你说句真心话就比死还难?!”
秦翼靠着栏杆埋下头,不是,是我太过骄傲,以为你接受我的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某个懒洋洋的冬日午后,翔天抱着枕头坐在窗台上对范崇华说,“我跟你走。”
“去哪儿?”
“大海另一头。”
“你想好了?”崇华凑到他的跟前,细细打量他的眼神。
“想好了。但我们只能做朋友。我不能骗你,我不爱你。”
“那你为何还要选择跟我走?留在这儿等他不好吗?”
“我很累了。是他不要我,我不是无赖。对,我是爱他,但不一定要得到他,跟他在一起。人这一辈子总有很多梦想是无法实现的吧?”说完,翔天绽出一个久违的笑,这个释然的笑却让崇华感到心中一片凄凉。
这一辈子,他注定错过这个深爱的男孩。
快开学前的一个礼拜,秦翼回了学校。回来那晚高子清见他情绪依然地落便请他去酒吧坐坐。那天酒吧里的人不多,背景音乐反复放着信乐团的一首首歌曲。
子清替他调了杯酒,说,“上回那小子来的时候我们聊起来,他说自己是死抱着一棵桉树的考拉熊。”
秦翼不语,轻轻一笑。
“其实在我印象里,你跟他一样都是一个死性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互相吸引吧?”
秦翼沉默半晌,“子清,如果有可能,下回我会再带他一块儿过来。”
子清一愣,随即欣然一笑,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胸膛,“可别让我等太久……”
凌晨三点,趴在吧台上打盹的秦翼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喂?”
“喂,秦翼,我是范崇华。听着,我现在开车和他去机场,如果你这辈子还想见到他,就在三十分钟内赶到机场大厅,过时不候……”
子清听见外面玻璃酒瓶碎裂的声音,披上外套出来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秦翼正从一片狼藉中站起来,手里捏着自己的一串钥匙,“借你的机车一用!”
子清打了个响指,“没问题,祝你好运!”
通往机场的公路上,天色依旧是黑沉沉的。
翔天目不转睛地盯住前方茫茫的道路,而崇华不知为何在他的这种眼神里,寻找到一种视死如归的色彩。
离市区越来越远,心也就越焦躁不安。在他眼前浮现的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黑色与浓浓的雾气。这条离去的道路虽然平坦而毫无颠簸,心中的天平却在剧烈摇晃。
这是一次无声但痛彻心扉的挣扎。
在看到机场零星的灯光时,他终于战胜了麻木与呆滞。
“崇华,停车!”他叫了起来。
“你反悔了?”
“对,我反悔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定了,但没想到我还是照样没出息。是不是特别可笑?直到刚才我还不想承认自己仍抱着那份希望,但看见前头的灯光一想到真的要跟他几年不见,我就觉得鼻子发酸。”
崇华叹了口气,握紧方向盘的手却依然没有松,“翔天,都已经到这儿了,你认为我还会轻易撒手放你回去?你回去也不会幸福。”
“崇华,请你停车。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你也只有痛苦,我说过了,我不爱你。”翔天边说边从脖子上扯下那串项链,“这是你重新买的吧?现在还你。其实我早知道了,我的那条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车继续行驶着,崇华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要求,只是说,“到了机场再说……”
“范、崇、华!”翔天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你不让我走可以,但我不会坐以待毙。”
崇华回头,一窒,慌忙踩下脚下的刹车,“你疯了!居然想跳车!”
翔天松开安全带,敏捷地钻出车门,“你走吧。”
“太远了,你回不去,我送你。”
“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说完,沿着公路慢慢地往回走。
崇华终于明白刚才在他眼神中察觉到的是什么,是即便死也要回去见那个人的决绝。
翔天走出几米之后,突然又回过头大声地喊,“崇华,哥!你快走吧!别错过班机了!记得给我买礼物!!!”
秦翼不断地看着手表,没有戴手套的双手仿佛冻结成冰块。
即使马力开到最大,一路狂飚,却还只剩下五分钟。
十字路口的红灯形同虚设。
焦躁的神经让注意力无法集中,突然从右前方呼啸驶来一辆车,刺眼的前灯让人头晕目眩。
刺耳的刹车声划过路面,机车失去控制地歪倒在路面,车轮还在高速转动。
血如同时间一般在黑夜里一点一滴地流失。
天边的白色月牙还没有落下去
翔天已经走过很长一段路,双脚开始疲软不支。他有点幻想那个混蛋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背他走完这该死的好像没有尽头的路。
远处的路面上横亘着一辆机车和另一辆突兀地夹在路边的旅游车。像是刚发生了一场车祸。翔天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着从旅游车里的司机慌忙地下车,躺倒在地上的伤者艰难地站起来,摘下安全帽的一瞬间,他看见一张熟悉的淌着鲜血的脸。
“你怎么样?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肇事司机显然还有些惊吓,惴惴不安地掏出手机报警。
秦翼没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路灯下拉长的人影。
人影走近了几步,突然大叫着狂奔过来。
秦翼的耳朵还在嗡嗡地叫,听不清那小子在喊什么。挪动千斤重的双腿,张开手去——
惨烈地拥抱。
“疯子!!!!!疯子!!!”凑近了才听清楚他在嚷什么,“你来干什么!!!”
秦翼的胳膊死死缠住他,“接你回去……抱紧一点,我好像没力气了。我以为你已经……跟那家伙……飞走了……没想到……运气还真好……他的车……抛锚了?”
“没,是我不想走了。”翔天扬起脸,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笨蛋……你哭了……?”
“混蛋!!!是你把我抛了!!”嗓子哑了,好久没有这样嘶声力竭地号啕大哭。
“现在再捡回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话……”
“什么?”
“以前觉着……说出来恐怕太......矫情。”秦翼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我爱你。”
“……”翔天的眼眶决堤了。
“要不……咱俩重头开始吧……你要是答应,就喊我一声禽兽,我好像很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禽兽。”
“……”秦翼的脑袋耷拉下来,连同一滴滴的鲜血落在翔天的肩膀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好像也使完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翔天抹干净眼泪,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的身体往前走,“别睡啊……等回去了再睡……”
“嗯……”
天边泛起鱼肚白,救护车的尖叫声滑破长空。
翔天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目光里盈满新的希望。
眼前仍旧是那条难以望穿尽头的道路。
然而十指紧扣所传递的温度,已不再让他感到畏惧和迷茫。
尾声
200X年X月X日 星期X 晴
秦翼今早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问我,你是谁。我当时就从凳子上跌了下来,连带着床底下的热水瓶、脸盆全给撞了个翻。我真以为他撞坏脑袋失忆了,顾不着疼就往门外爬,连喊好几声医生,医生之后,这丫说了醒来以后的第二句话,韩翔天,回来!我要上厕所!
我操,把我给气得……愣是狠心让他憋了二十分钟才把尿壶给端出来。他解完手回头又问我,要是他真失忆了怎么办。我说不怎么办,凉拌。他就拿唯一还能动弹的手砸我脑袋,要我好好说话。我只得找话搪塞,我说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你的医药费住院费都是我给付的,就算不记得我了也得还钱啊。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拿禽兽的目光瞪我了,我挑衅地哼了两声,我知道他现在残废着,要想对我干点什么那是一百个不可能。
十点刚过,狐朋狗友们都全都商量好似地来探监,不是,探视了。杨龙跑进来就跟他亲切握手,说秦翼同志,您总算醒了,党和人民一直殷切盼望着你能早日康复,然后话锋一转,你好了就赶紧给我回来,这学期咱们寝室新来个东北汉子特难搞定!!然后林威把他一脚踹开,送上一篮子水果我给收下了。接过来的时候他嘿嘿一笑,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翔天啊翔天,你俩贼的……要不是子清提点,我都不知道你们已经到这份上了。靠,你知道这事儿了?我拔高了嗓门,又瞪站在边上的高子清,他眼珠子往天花板上一翻,喃喃自语地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对了秦翼,你摔坏我的车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赔偿。
我刚想拿枕头砸他,洛东就拽住了我,把他的慰问品递上来,我一看是只鳖。我说你怎么送王八啊?你们有没有发觉这王八的眼神跟秦翼有点神似啊,都凶巴巴的,难看!
碰一下枕头就砸我脑袋上了,他瞪着我,说我像王八?!信不信我咬你?
你咬啊,我还怕了你了?我得意洋洋没一会儿,他突然硬撑着胳膊就在我脸颊上吧嗒一口。杨龙带头就发出一阵唏嘘声,还说我脸红了。我脸红?我会脸红?我回头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下去了。他丫的居然还得寸进尺把舌头给伸进来了。
来完他们一拨,陈凯跟我姐陶可然也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陈凯就一句话,等我们回去打全国比赛。吴远靖跟小楚是临吃饭前来的,坐着聊了好一会儿。远靖早上接到我电话说秦翼醒了就坐长途汽车赶过来了,他先是感叹了好几声,说秦翼啊秦翼,你们这一家子怎么都这么倒霉?林玄刚撞完你又撞,什么时候撞车也能传染啦?他躺在床上哼了一声,吴远靖,你信不信下一个轮到你?那小子听完脸就绿了。
小楚给我跟禽兽带了个礼物,说是春节回家的时候带回来的,居然是他小时候亲手做的风筝。我特喜欢。吴远靖嫉妒死我了,拿眼神杀我无数遍。
中午护士小姐送来张悉尼歌剧院的明信片,是范崇华寄来的。他就写了一句话,挺矫情的:祝你幸福。但看见落款我跟秦翼都傻了。崇华的名字边上竟然还有林玄的落款。我们都在纳闷他俩怎么会认识的。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在适当的时候上帝就会安排你邂逅合适的人。
下午我等他睡完午觉起来,命令他跟我出去放风筝。他说你都多大了啊,还玩那个?但拗不过我,我推着轮椅就把他拐出来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春天了,庭院里好多花都开了。他还有点不习惯用轮椅,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能站起来了,他那么禽兽,好起来一定特快。
今天的风不算小,但风筝就是放不上去。他在后头一直骂我笨蛋,让我跑快一点。
我就一直跑啊跑,绕着他拼命转圈,终于在晕倒之前把风筝放了上去。
我把风筝的线系在他的轮椅把手上。咱俩一同对着天发呆。
他忽然问我,要是那时候我没撞车你没路过,咱们还会不会重新开始?
我说,既然都重新开始了,就别想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他于是不说话了。
我们就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要是以前我会问自己这样的午后能维持多久?一年后,三年后,十年后,我还会不会跟他在一块儿,但现在不会了。我不想再这么担心受怕地未雨绸缪了。
我告诉自己别去想明天,后天会怎么样,跟他过好每一个今天,就这么简简单单。
韩翔天
他们笑过,哭过,挣扎过,迷惘过。
张扬着青春与无悔的爱情,终在阳光最灿烂的时刻飞翔天际。
这是属于韩翔天的一个故事,也是属于许多走在单行道上默默前行的少年们的故事。
这是故事的结束,却也是故事的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