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无助且壮实》理想漫谈

5、沈家（一）

　　鲍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沈铭澄已经穿好了剪裁精良的炭黑色西装和黑色衬衫，在餐厅等他吃早餐了。
　　“澄叔，你不用穿这么素了，我给我爸戴孝就行。”鲍竹吃着司机小张买的港式菠萝包，喝着甜甜的奶茶，看着沈铭澄只吃了白水煮蛋和吐司。他默默的放下了没喝几口的奶茶。
　　“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沈铭澄说完看看鲍竹，拿起他的奶茶喝了一口，不解的问道：“不好喝么？这是你经常喝的那家，还是没胃口？”
　　“没有，好喝的，我准备分成一天喝完。”
　　“减肥？那还是要多喝水。吃完跟我去公司。”
　　“澄叔，我就不去了吧。我爸都不在了，我又什么都不懂。”
　　“你爸不在了你才要去，让公司的人看到你在公司的地位；什么都不懂更要去，去学。”
　　“澄叔，我，我。”鲍竹‘我’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多数情况下，他面对沈铭澄是带着尊敬和惶恐的。

　　毕竟从他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沈铭澄已经有了一番自己的事业。

　　短暂的“大哥”时光随着青年减去长发穿上西装而告别。

　　还在混小学的鲍竹依旧每天重复着昨日时光：咬着学生奶，捧着作业本看到从港城而来的大哥站在京城的办公室里，只觉得他是个大人了。当老爸让他叫人的时候，他扭扭捏捏地喊了声“澄叔”。

　　就如此刻一样，鲍竹又开始了拖拖拉拉的动作，并不想去，可是也不敢反驳。
　　沈铭澄看着他在那摆弄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拉过他的手说道：“就像以前一样，去了喝茶吃点心，去娱乐室玩。让公司里的人看到沈家对你的态度。”

　　一听“沈家”鲍竹赶紧认真的点点头。

　　如果说对沈铭澄还有几分敬畏，那对整个沈家，鲍竹真是从心底的感激和亲近。
　　别说沈家要他今天去公司转一圈，就是今天要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哭到晕，爬也要爬去！

　　港城的时光在光鲍竹的记忆里似乎是一场奇幻的梦，宛如一片片彩色玻璃拼起来闪着斑斓的光彩。
　　过于华丽的沈家大宅，过于漂亮的沈家人，过于精致的沈家晚餐。

　　甚至回到老爸的出租屋也像后来看过的港城电影。
　　周围的人说着似懂非懂的话，自己抬头看他们的脸，他们都步履匆匆，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没有报纸和网络的记录，鲍竹至今都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港城生活过。

　　小孩子之间的霸凌不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只是你与我们不同，那么就要受到欺负。

　　鲍竹和学校里的同学有太多的不同：陆生，无母，打工仔家的小孩，奇怪的口音。

　　一个完美的被霸凌对象。

　　从开始的推搡孤立，到课堂上明目张胆的嘲笑起哄。
　　七岁不到的鲍竹不知道怎样反击，也不想反击，只想早早放学和澄欣坐上宽敞的汽车，在车上玩叠纸游戏。再等一会，双胞胎晚些放学，一起在大屋前的草坪上奔跑。等到晚上沈先生回来，就开始全家一起坐在大桌上喝姨姨亲手盛的汤。

　　班级里几个男同学开始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欺负鲍竹，说他是a班沈大小姐的狗。
　　鲍竹觉得小狗很好，澄欣似乎也非常喜欢小狗，总是看些猫猫狗狗的电视，说小狗很可爱。

　　男孩们见鲍竹毫无反应，又开始推搡他，鲍竹依旧低着头不讲话。

　　几个男孩无论言语上怎样羞辱他，他都没什么反应。
　　一半是因为听不太懂，一半是因为老爸告诉过他：“要好好念书，多亏了沈先生和沈太太你才有书念的，要乖的。”

　　一阵呱噪中，不知是哪个狠狠的打了鲍竹一拳，鲍竹倒在地上。
　　只是小学的男生看到倒在地上的鲍竹激起了他们邪恶的暴力冲动。几个男孩一起对着鲍竹拳打脚踢。直到兴奋的笑骂声吸引来了老师。

　　鲍玉财赶到学校的时候，只顾着把满身伤痕的鲍竹送到医院，虽然老师们说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简单的伤口。但他经不起唯一的亲人再有丝毫的闪失。

　　沈澄欣放学的时候等了很久都没见鲍竹出来，她不肯走。
　　直到沈家来接双胞胎放学的车来了，鲍竹还是没出来。
　　双胞胎说，也许是鲍叔叔已经接走了鲍竹。
　　沈澄欣还在气鲍竹，回到家跟妈妈抱怨。赵榛榛说鲍玉才跟她讲鲍竹突然病了，要在家休息几天，让澄欣这几天都不要等他，等回学校了再和她玩叠青蛙。

　　鲍玉才看着医生的诊断才放了心，他安慰鲍竹，安慰的话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鲍竹也反过来安慰他：“大伯，你不要担心我，双胞胎哥哥们跟我说，男孩子都会打架的。我没关系的!”

　　鲍玉才只能紧紧的牵着他的手，回到简朴的出租屋。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异乡吃着香甜的食物，吹着那里温暖的风，心底里都在想念那个湿冷的渔村。

　　鲍竹几天没去上学，鲍玉才本以为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可这天他一早带着鲍竹来到沈氏大楼就感觉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鲍玉才刚安顿好鲍竹，检查完机器和网络。准备一会去问问八卦的前台小姐怎么回事？
　　迟到的Jimmy将一本周刊摊在他面前。
　　《内地火辣女星厌倦豪门出轨同乡大肚男，为私生子出头败露本性！》鲍玉才赶紧扶了扶眼镜眼镜，一字不落的读起了他只在便利店看过标题的八卦杂志。
　　原来鲍竹被欺负后，沈澄欣从同年级的女生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她火速将此事告诉了已经是四年级大孩子的双胞胎兄弟。
　　三兄妹气势汹汹的教训了欺负鲍竹的几个男生，双胞胎更是发挥平时互相撕打时练就的技巧，本着大孩子不可能让着小孩子的原则将几个男生打的屁滚尿流。
　　毫不意外，他们的小学生行径同样被老师发现了，恭恭敬敬的请了校董赵榛榛女士。

　　赵榛榛女士听了前因后果，强烈的表扬了自己三个儿女见义勇为保护弱小的行为。并要求学校将鲍竹调到沈澄欣所在的a班。
　　校长为难的表示，根据鲍竹同学的资质和家庭条件，分到a班会引起其他家长的不满。
　　赵榛榛女士淡淡的说道：“小金猪也是我的孩子，这样别的家长没话说了吧。”说完戴好夸张的墨镜领着三个孩子走了。
　　赵榛榛女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鲍竹再回学校的时候毫无障碍的进了a班，还坐在了沈澄欣的身后。

　　也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通过不知道是哪个知情人的层层爆料被描绘的香艳异常，狗血十足！

　　港媒绘声绘色的介绍着：从内地用尽各种手段嫁入港城豪门s家的z姓女性，如何如何不习惯港城精致优雅的贵妇生活。如何如何因为言行粗鲁而遭到港城名媛们的排挤。终于在和绅士优雅的贵公子丈夫中年得女，试图挽救婚姻危机后，意识到自己不属于高贵的港城。抵不住同乡大肚男的花言巧语，放纵自己暴露本性，更是生下呆头鹅一样的男仔！连话都讲不清楚，还要入学名校和同学冲突不断！
　　这是一场港媒的狂欢，港媒没有一天不盼望着赵榛榛出事！
　　盼了二十几年，出轨生子！还有比这更劲爆的豪门八卦么？
　　一时间，港媒纷纷转载，各种八卦小报历数赵榛榛多年来的种种行为如何配不上高贵的港城规则，明里暗里还要带到对整个内地的鄙视和贬低。

　　这事已经发酵了几天，鲍玉才仔仔细细的读完了八卦杂志。二话不说抱着鲍竹直奔沈程朗的总裁办。
　　Jimmy追出去也没追上，他真不知道这个八卦杂志中的“同乡大肚男”怎么抱个小孩还能跑这么快。

　　到了总裁办，鲍玉才看着对他满面春风的沈程朗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连连道歉说，自己给沈总和沈太添了麻烦，以后一定注意影响，少去沈家。会去报社把事情解释清楚的。

　　沈程朗摆摆手：“这事情到底怎么样，我们都很清楚的。榛榛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鲍工，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我们港城的文化。每年写我们沈家的八卦杂志，泼到榛榛身上的脏水加起来比你念到大学的书还多。直到现在，都还有写我老爸去东南亚找女人的消息，我老爸怎么去？拄着拐杖都走不出十步啊！你如果去解释了，仔仔在学校还要被欺负，那榛榛不就白白被冤枉了！”

　　鲍玉才感动的说不出话，他学过很多的诗词，背过很多抒情的句子。可是这一刻，纵有千言万语，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Jimmy来把他带回机房，他想了很多该如何报答，最后想到，还是给老板多赚点钱吧！

　　学校里关于鲍竹的传闻很多，话传到小孩子那里，已经是一知半解。
　　鲍竹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存在，新的班级里学习最差的孩子，很多问题他都答不上来，发音不标准，没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体育才艺都没有突出表现。
　　这个班级的小孩从小就埋头学习，没人在意他的身世怎样，只是大家还是不喜欢他，单纯的因为成绩不好。
　　每天只有澄欣和他玩，而在澄欣的要求下，也有几个女孩和他玩。鲍竹在这里没有男生的好朋友。

　　可怜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