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傻逼落网了》八点冲鸭

87、泥沼

　　周小敏上次在医院说钟笑今天回去，约他三点去她家，但因为要上班，周言轻拖到了七点才跟她碰面。

　　还是在她那间小出租屋里，只是这回来，房间明显就已经整理过，地板擦的雪亮，垃圾桶里也没有吃不完的外卖。

　　周小敏穿着家居服，松松垮垮的，头发拿了个夹子随意的夹了起来，跟她之前妩媚的样子相差甚多，不过多少有了高中时的样子。

　　周言轻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周小敏新拆的立顿绿茶，周小敏心情似乎不错，周言轻感觉她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就好像脱掉了所有的戒备。

　　可这无疑还是让周言轻感到奇怪，周小敏在旁边的柜子里翻腾着，她说：“我买了一些零食，你要吃什么？”

　　“不必了。”

　　虽然周言轻说不用，但周小敏还是拿了包薯片跟辣条，边走边拆。

　　砰……

　　薯片包装袋里的氮气因为拆封发出一声轻响，把薯片往桌上放，周小敏吭哧吭哧的嚼着，周言轻不动神色的盯着她，他的背崩的有点紧，想问但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好。

　　周小敏脸上的淤青已经淡了很多，看到周言轻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我说你别这么拘谨，我对你没兴趣。”

　　周言轻没有搭理她的调侃，他的目光往下，不经意间看到了被压在桌子底下的一张A4纸，不由一怔。

　　周小敏正准备打开电视机，顺着周言轻的视线也看到了那A4纸，遥控器握在手里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按下了开机键，电视里顿时响起了新闻主播的声音。

　　周小敏放下了遥控器，把纸抽了出来坦荡的摊在桌子上，她滋着一口大白牙宣布道：“我怀孕了。”

　　摊开的纸上是黑白的b超单，能看到中间有个大概12毫米的胚胎。

　　周言轻的脸色很沉重，像极了不负责任又被突然宣布当爸的渣男。

　　周小敏见他脸色不好看取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要你负责。”

　　周言轻脸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过于沉重，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孩子的爸爸？”

　　周小敏知道他的意思，做她们这行的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不小心中招又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谁，她抽出辣条叼了一根无所谓的说：“一个大学生，知道我怀孕以后脸都吓青了，一个劲的问我是不是确定是他的，还问我该怎么办，那阵子我就跟他一个人上过，不是他的难道还是我自交搞大自己的肚子？后面听到我说要打了才放心的跟我上个床才走，搞笑的要死。”吮着手指上的汁，她说：“我也没真的想让他负责，就是说给他听，这孩子没福气来到这世上，总得让他爸也知道曾经有过他的存在吧！”

　　周小敏努了努鼻子，又咬了一根辣条，她说：“医生那边已经说好了，等我身子养好一点就去落掉。”

　　唇上沾了红色的辣油，像染了血，周小敏一根接着一根，周言轻提醒她别吃了。

　　周小敏鼻子一红，苦笑着说：“反正最后都是要落掉的，我吃多两根也没关系，说不定这孩子也喜欢吃辣条，让他吃多几根也好。”

　　周言轻垂下了要拦着的手，一整包辣条不到五分钟全让周小敏一个人吃完，手背随意往嘴上一抹，周小敏才将话题带到了钟笑身上，她说：“笑儿那件事，确实跟你想的一样，我身上的伤基本都是她打的。”

　　这话一出，周言轻崩着的背颓然一松，眼里露出愧疚，他问：“是因为我吗？”

　　周小敏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油渍，下意识也要去抽桌子底下的香烟，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手又收了回去，周小敏说：“也不全是，只是你是源头。”

　　周言轻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阵麻醉剂，无力感泡满四肢，周小敏说：“你走了以后，有一段时间笑儿很颓废，她把你转学的原因全背在了自己身上，不管我怎么劝都没用，后来成绩不断下滑，被班主任叫去骂了几次。”周小敏顿了顿问：“你还记得刘嘉吗？”

　　周言轻点了点头。

　　“笑儿跟他交往过一阵子，可能那个时候她太需要有个人在精神上给她安慰，所以刘嘉跟她告白以后她就接受了。”

　　“这件事后来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班主那边，你也知道班主那人，讲话特别不好听，把钟笑叫去骂了一顿，还通报批评了，钟笑因为这事休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就开始变了。”周小敏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忍受的事情，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她开始抽烟，打架，跟高三的不良分子混在了一起，还跟那个鬼火搞在了一起，四处勒索同学的零花钱，有一回，我正好撞见她跟那个鬼火在体育室里……”

　　周小敏说到这里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抽出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吐出一口白烟才继续说：“他们做事不看场合，正好也被体育老师撞见，未成年发生性，行为，就算过了违法年纪，这事也是件大事，虽然没有公开批评，但钟笑被记了一个大过，整个年级的人也都知道，言轻，你见识过那些人的嘴脸，你应该知道笑儿会是什么结果吧！”

　　周言轻的呼吸变的沉重，因为见识过，他深知那些语言跟目光的可怕，比刀子扎进身体还叫人难以忍受。

　　周言轻拧紧了眉毛，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吐道：“他们也对她做了？”

　　这是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但周言轻却对周小敏的答案抱以期待，但显然，那千分之一的概率轮不到他，周小敏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作声了。

　　突然的安静让呼吸声变得清晰，空气里是呛人的烟味跟辣条独特的香味，周言轻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左手抓着自己的手臂，他强忍着颤抖说：“那你呢！她打你，为什么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指缝里的香烟只剩下烟屁股，周小敏沉默了好一会，她说：“因为我需要钱，而她正好能带我赚钱。”

　　那是夏天，学校即将放暑假，步入高三的周小敏学业变的繁重，前两年的懈怠在高三这一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每次月考成绩下来，她都要陷入自我的检讨中，这成绩考上大学没问题，但是要考上重点大学属实太难。

　　周小敏像所有的高考生一样陷入了周而复始的试卷里，一天只睡五个小时，醒了不是背书就是做试卷，枯燥无味，但是她开始乐在其中，因为她想上大学。

　　她向往老师口中的自由万岁，也向往偶像剧里的自由恋爱，而且她还听说现在没有好的文凭很难找到好工作。

　　夏天是呱噪的，就连头顶的三叶风扇吹出来的风都能让人烦躁，书桌上是垒起的课本跟试卷，人一低头，连根发丝都看不到。

　　周小敏戴着新买的眼镜埋头学习，突然教室外吵闹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朝着他们教室的方向走来。

　　“那姓周的小姑娘哪个教室，妈的，她老母娘跑了，欠的钱谁来还啊！”

　　“6班，跟我丫头一个班。”

　　“几位家长，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们不要打扰孩子们学习。”

　　“艹，老子他妈钱可能要打水漂了，我管他们学习不学习，老子自己的孩子可能都要读不起书了。”

　　“这位家长，你别激动，把棍子放下来，王主任，你跑快点，我要拦不住了。”

　　“滚开，老子疯起来连老师都打。”

　　教室里探出了许多脑袋，小声讨论着，被任课老师喊了回去。

　　“停下，这里是学校，是讲道理的地方，不能动粗啊！”

　　周小敏坐在里排，这会也停下笔看着教室外，那些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停在了教室门口，有个四十岁的男人趾高气扬的对着物理老师说道：“你们班哪个叫周小敏的，把她叫出来。”

　　六十岁的物理老师弱不禁风，这一嗓子差点没把他心脏病吓出来，他扶了扶眼镜问：“这位家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关你屁事。”男人粗着嗓子推了物理老师一把，自己站到了讲台上：“你们谁是周小敏给我站起来。”

　　旁边的同学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周小敏，后者吓得脸都白了，正要举手被物理老师瞪了回去：“这位家长请你离开，有事我们去办公室谈，不要耽误了孩子们学习。”

　　“艹，你他妈屁事管真多，周小敏，你给老子站起来。”男人问他旁边的女生：“你是不是周小敏？”

　　“不是？那周小敏是哪个女娃。”

　　那女生不敢出声，吓得眼睛都红了，几个老师要上来拦，被跟来的另外几个人拖住。

　　物理老师扯着嗓子骂：“你们不能这样，有事咱到办公室聊，这样对孩子影响不好。”

　　“我管他妈好不好，她老母娘卷了我们的钱跟野男人跑了，我们找谁说理，哎，你干嘛，把你脏手拿开。”

　　越来越多的老师围上来帮忙，周小敏始终不敢出声，她将自己缩在课本后面，小小的身体不断的发抖。

　　“我日你**，你别碰我，我警告你！老子就是来要回我的钱，我哪里错了。”

　　“老师，我们也不想闹，但她妈现在跑了，我们没办法啊！”

　　“出去，都出去。”

　　场面一度混乱，有哭声，也有粗鲁的骂声，最后全部都能推去了办公室。

　　物理老师临走之前扯了一嗓子：“自习，自习，大家自己看会书。”

　　老师走后学生们开始炸了，越来越多的视线投到了周小敏的身上，同学们开始议论，周小敏忍无可忍，终于拔腿哭着跑出了教室。

　　后来家长们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在办公室里跟老师们哭诉。

　　“她老母娘前几年跟我们借钱说要开厂子做生意，这以后赚了钱，利息跟本金一起还，说的是那个漂亮，我们几个老乡全都信了，把棺材本都掏出来借她，结果厂子开不到两年，因为什么环境检测还是什么叫什么来着，反正就一些狗屁资料不达标，那厂子开一半倒了，血本无归啊！你说我们这些借了钱的怎么活，就说我，我儿子明年就要上大学，我哪来的钱供他读，还有戴婶，她老伴患了癌，等着钱回去救命，现在她老母娘说跑就跑，你说我们能不闹吗？”

　　“我明白你们的苦处，可小敏同学她就一个高中生，这钱她也拿不出啊！大家先回去好不好，说不定周妈这两天就回来了。”

　　“回个锤子回，有人看见她搬着行李箱上了一个野男人的车，这就是跑路了，我们怎么活啊！”

　　这话一出，周围又开始闹了起来，王主任只感觉太阳穴一个劲的猛跳，他问旁边的老师：“小敏这学生呢？怎么还没找到？”

　　“保安看见她哭着跑出去了。”老师小声的回他。

　　“保安怎么看门的，怎么上课时间还让学生跑出去了。”

　　这……我哪知道啊，老师在心里小声的嘀咕，头皮突然一痛，原来是有个老人听到周小敏跑了激动的就上来扯。

　　“那孩子不会跟她妈一样跑了吧！赶紧，大伙赶紧去找。”

　　无法置信的周小敏逃回了家里，但正如那些人说的，她妈冯华的衣柜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抽屉里的房本也被拿走了。

　　周小敏觉得她的世界顷刻间全崩了，他爸好多年前就已经跟他妈离婚，两人也因为钱吵的你死我活，后来直接老死不相往来，连见女儿也不愿意，去年就重新组建了新家庭，现在连她妈都不要她，周小敏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她绝望的坐在地上无助的哭了起来，就听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大到像要把她家拆了，最后还是邻居保的警。

　　后来算了一下，冯华总共借了70万，现在全部打水漂，全部人闷头就找周小敏要，警察无奈联系了周小敏他爸，只是这笔钱是他们离婚以后冯华自己借的，法律上已经跟周父没有关系，警察也没办法。

　　还好周父没有冯华丧心病狂，只能把老本拿出来还，不过也就还了十几万，剩下的还得靠周小敏自己。

　　可是一个高中生哪里有钱，家里也没有亲戚可以借，就连要卖房子还钱，房本也被冯华卷走了，当妈的能做到这么狠心这世界也是没两个。

　　后来学校也募捐了，只是也就凑了个七八万，周小敏无奈只能被迫辍学打工，剩下的四十几万靠打工也得还个十来年，周小敏走投无路，正好同样辍学的钟笑给她投来了橄榄枝，给她介绍了现在这份工作，这两年也七七八八还了有十来万。

　　只是到底是橄榄枝还是后妈的毒苹果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