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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短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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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轻,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背地里使阴招,你算什么男人,老子草你妈的。”
从前的夏茶格外的注重打扮,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干净可人的样子,但此刻站在周言轻面前的人却邋遢的像个蜗居多年的宅男。
夏茶被人抱住,他的眼里拉满了血丝,瞪着那对杏仁眼怒视周言轻,踢着脚激动的破口大骂:“老子草你大爷,去你妈的孙子,周言轻,老子杀了你。”
周围有人在劝阻:“夏茶,你冷静一点。”
“网上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老子冷静个屁冷静,刘率,你放开我,我今天不给自己讨口气,我他妈明天就得飘河里沉尸,你放开,放开。”
夏茶像头抓狂的野兽,滋着他的牙要来咬碎对方的喉咙。
周言轻还在恍惚,抱着他的人问他有没有事,他这才想起来对方似乎替他挡下了什么。
周言轻推开了对方,才发现原来是李缘,可能是太痛,所以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周言轻要去检查他的伤口,李缘对他摇头,左手在他面前摊开,手心里攥着一把钥匙,就是这把小小的钥匙捅在肚子上还是让他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周围围了好多人,不知道是谁把保安喊了过来,这会扯着嗓子吆喝着:“是哪个同学在闹事?”
教导室里,周言轻了解了大概,原来是有个叫“使者”的网友在某个论坛发了一个帖子,话题备的是“a大男宿舍的情事”,这烂到俗气的名字很快吸引了小波吃瓜群众的注意,虽然没有火,但是还是被顶了上去,评论跟转发都有好几百。
而帖子的内容也很符合它的标题,无非就是写男生宿舍撞见有人在做那档子事,底下还配了几张照片,虽然脸部打了马赛克,但还是可以看出白花花的两条人影,底下清一色都是在骂他们不知廉耻,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敢玩?
而好死不死,帖子发的那一天正好是周言轻撞见夏茶的那一回,理所当然,他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夏茶之所以看到,还是他朋友转发给他,问他是不是他们学校的人,夏茶打马虎眼,天知道他有多怕,把帖子举报以后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
但网暴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无处不在,不知道是谁收藏了以后又在其他地方发表,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照片的人就是夏茶,在底下挂出了夏茶的号,接二连三有人开始给夏茶发私信,骂他骚,还有人约他出去。
夏茶平日话很骚,嘴炮打的比谁都响,但此刻遇到这种事,还是吓得把社交网络全关了。
周言轻的辅导员是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的,挺好说话,在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问周言轻:“是不是你做的?”
周言轻摇头否决,夏茶瞪大了眼:“那天就是你看见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姓周的,你有本事做还不敢认了。”
“除了我谁都有可能。”周言轻义正严辞道:“老师,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
“你他妈……”
夏茶一张小脸变的狰狞,抓起周言轻的领子挥起了拳头,被辅导员及时呵斥住:“这里是办公室,你要闹哪样,都给我停下。”
夏茶不甘的甩开了对方,辅导员问他:“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就是他做的。”
夏茶咬紧嘴唇,稍许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没有。”
“没有你就拿钥匙捅人?”辅导员气的脸红:“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打架斗殴的地方。”
夏茶的眼睛浮肿,即使再想把对方压在身下爆揍,但他确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就是周言轻做的,只能垂下头握起了拳头。
辅导员看着夏茶说:“本来你伤人,这事报上去怎样都得记个小过,不过念在你也是受害人,竟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做的,帖子也都删了,这事就这么过了,下次你也多注意一点,就算是大学生,没有人管你们,做事也得有个分寸,知道吗?”
夏茶不应,他的脑袋因为愤怒沉的抬不起来,辅导员又念叨了几句“以和为贵”的话就让他们下去,再打架按学校规章处置。
“夏茶,听见了吗?”辅导员重了音量。
夏茶的嘴唇咬出了血,良久沉默他才应了一句:“知道了。”
辅导员:“那先这样,你们都回去上课吧!”
两个人离开了教导室,夏茶瞪着周言轻,表情隐忍可怖,被咬破的嘴唇渗出了血,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周言轻,你现在得意吧!现在整栋宿舍都知道这件事,我……我……周言轻,我是坏,但是你比我更坏,至少我不拿别人的隐私开玩笑。”
周言轻对这话感到生气,其他人他不知道,但隐私这件事他比谁都懂被曝光以后的痛,他抓住了夏茶的手臂:“收回这些话。”
夏茶冷笑,他的笑容里掺着周言轻没能理解的苦,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很响亮的一掌,夏茶一字一句的吐道:“周言轻,你会有报应的。”
夏茶的眼神里夹杂着太多情感,愤怒,悲伤甚至还有痛苦跟不甘,就像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痛楚。
周言轻一时恍惚,夏茶已经推开他冲了出去。
对方几乎是用逃的消失在了视线里,周言轻怔怔地望着,手背上被打过的地方一阵阵火辣辣的痛,他摘下眼镜揉着眉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往医务室去。
李缘的伤算不上特别严重,只是肚子上有一大块淤青,负责的女医生给他擦了点药酒就让他回去。
周言轻来的时候,他正好准备要走,周言轻跟他道谢,李缘红着脸说:“其实也没有很严重,都是皮外伤。”
女医生在旁边随口插话道:“别小瞧那把钥匙,劲再大点也能把你肚子捅穿。”
周言轻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女医生撇嘴,知道自己多话假装拿起保温杯去倒水。
周言轻无力道:“李缘,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不用替我挡着,不对,不会有下次的。”
李缘试探的问:“你生气了吗?”
周言轻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你这么做,如果这回拿的不是钥匙,是刀的话……”
话说到这里,周言轻忍不住有点后怕,如果真是是刀子,按捅的位置,李缘很有可能内脏出血,周言轻说:“没必要。”
李缘平时说话唯唯诺诺,大点声都不敢,但此刻却扬高了声调说:“有必要。”
这一声太重,吓到了周言轻,他抬起头有些惊讶平时内敛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个腔调。
李缘顿时又打回了原型,他微低着头:“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们算朋友吗?周言轻咽声,他们见面屈指可数,甚至互不了解,严格来说只是同学,但李缘的以身做盾让他说不出打击对方的话,周言轻想了想说:“你对朋友真好。”
这话有点模凌两可,竟没有承认对方与自己的关系,也不会让对方感到尴尬,但周言轻向来分的很清,他不想说虚伪奉承的话。
李缘估计也听出来了,眼神有些失落,他转移话题说:“那个小男生好像很生气,你们怎么了吗?”
周言轻:“误会而已。”
“那他还会不会再伤害你?”李缘露出担忧的表情。
周言轻说:“我想应该不会了。”
李缘若有所思:“那就好!”
“你可以自己走路吗?我送你回去。”
“可以。”李缘下了床,伤口正痛,他指着丢在床头柜上的书包:“我书包,言轻,你帮我拿一下。”
周言轻应了声嗯,正要去拿书包时,手机叮的一声响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顿时瞳孔一缩,呼吸也变的沉重了起来。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想起来了吗?”
要是平常收到这条短信,周言轻只会觉得是谁发错了,但恰好是在夏茶出了这件事的时候收到,周言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着呼吸看着手机屏幕,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还会再发点什么过来。
等了大概有五秒,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周言轻的手是抖的,甚至不敢去点开。
咽下了所有的不安,周言轻颤着手开了那条短信。
【这是开始。】
短信的下面配的是一张照片,周言轻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血色像褪水的海潮从他干净的脸上彻底褪去,呼进去的空气,出来全是冷的,冷的背后反而起了汗,他疯了一样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每一次电音都能把他的心往上提起一寸,一寸一寸,直到那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又像高空坠物从嗓子眼坠回了无底的深渊。
周言轻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连叫也叫不出。
不是都删了吗?为什么这张照片还在?
周言轻的眼前是空白的,瞳仁在眼眶里快速的颤栗,他几乎是抖着手才把照片删掉。
为什么还在?是谁,到底是谁发的?
难道夏茶的事也是这个人爆的?
不行,必须报警!
手指几次因为颤抖按错了键,周言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写着陈警官的电话页面上,只是手指悬在上面迟迟又按不下去。
拔萝卜带出泥的道理他懂,如果这一通电话过去,是不是他做过的那些事也会因为这通电话被拔出阴暗的沼泽?
周言轻像坏了的指南针,反而因为磁场不断的摇摆,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将他堆的如山高的安全感彻底推倒。
巨石滚落,将底下卷缩的人砸的头破血流。
一条短信,周言轻突然被打回到遇见林沫和之前,胆小,阴沉,懦弱,甚至在这段短到一首歌都不够的时间里,他的大脑极速的运转,替他模拟出了杀人的画面。
太害怕再去面对那段回忆,害怕到周言轻反而回到了当初那个浑身是刺的时候。
身后的李缘看到他的异常,不安的喊了他一声。
周言轻似乎没有听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李缘上来叫他,探出的手被周言轻抓在半空,
他的掌心是冷的,就跟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李缘大概是被吓到了,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也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没事吧!”
周言轻恢复了点理智,他挡住了自己半边的脸,喘着重气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言轻同学……”
周言轻刚才的力度很大,明明他的身体单薄,但李缘的手腕上竟然有一道被抓出的五指印。
看着周言轻落荒而逃的背影,李缘的眼里交织着各种不定的情绪,怔怔的看着那道五指印,稍许,他将被抓过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似乎这样就能等同于周言轻抚摸过他的脸。
跟李缘匆匆告别,周言轻回到了宿舍缩进了被子里,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陌生电话,他的脑子乱的像一锅粥。
记忆纷扰,扰的周言轻有些歇斯底里,他咬着指甲盖,在被子里一个接一个的给对方打电话,但收到的全是已关机的通话提醒。
直到一只手突然拍在了被子上,周言轻才呼出一口气,从绝望的情绪里抽出了一些。
“周言轻,你还好吧!”带着眼套的曾妄站在他的床边问:“你抖的很厉害,发烧了吗?”
周言轻将被子拢高,但被子里的身体却依旧是冷的,背对着曾妄,他说:“没事。”
曾妄也不是多事的人,之所以来问也是因为看见对方抖得厉害,竟然说没事,那他就不管了,索性拿了课本就出去了。
杨鹏正好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对曾妄这种书呆子一样的人生,他呲了一声拉出了椅子打开了电脑。
两个人自从上次的事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曾妄依旧对杨鹏爱搭不理,但杨鹏却更加变本加厉,键盘经常一敲就是一天,就算哪天他猝死在宿舍,周言轻也觉得很正常。
底下是噼啪的敲键声,周言轻却像没听见一样魔怔的盯着手机上的字。
这种敌人在暗他在明的情况最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周言轻算不上心理素质强大的人,甚至可能一件小事就可以打破他的铠甲,他不知道可以求助谁,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这里是现实生活,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调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调查,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但是这件事周言轻绝对不想再跟谁提起,就连林沫和他也从来没去说。
因为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是不堪的,而且不堪的不是偷食禁果,而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周言轻不知道在这个情绪里度过了多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从窒息中醒了过来。
打来的人是林沫和,周言轻从床上爬了下去,在阳台调整了心态才按下了接通。
对方应该还没回来,周言轻听到有个老人在说话,估计是嘟囔着要林沫和去吃饭。
“等会就来。”电话里传来林沫和温柔的声音,周言轻不夸张的说,他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不同于初见时的耀眼,此刻的光让他想去靠近,想去取暖。
林沫和笑着跟他说:“外婆把她未来孙媳妇的汤煲好了,我晚点给你带过去。”
周言轻的坏心情瞬间就被抚平,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到正常状态,他问:“你跟老人家提过我?”
林沫和很理所应当的嗯了一声:“外婆她很想见你,这周末你要不要来见一下老人家?”之前外婆做手术的时候周言轻有想过去看望老人家,但因为要静养,所以一直推着没去,这会提起,周言轻反而有点紧张,他问:“那我该拿什么身份?”
“当然是准孙媳妇。”手机传来对方的笑声,脑子里的乱,也因为对方的笑声被捋清,周言轻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林沫和笑着问他:“你在做什么?”
周言轻背靠着阳台的扶手顺着蹲在了地上,这是一个慢慢放松的姿态,他说:“我在等我男朋友给我带宵夜。”
电话那边的人安静了,隔了一小会,林沫和说:“那我回去!”
周言轻被他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打扰了老人家的心情,他嗯哼了一声:“你想老人家认为我抢了她孙儿你就回来吧,反正我无所谓,老人家不喜欢我,我大不了就一辈子跟他孙子一起每年过光棍。”
“喂,过光棍你愿不愿意?”周言轻问了一句。
林沫和顺着他的话说:“如果每天都可以为所欲为,光棍也不是不可以,还能在双十一那天拼个单,多打几折。”
周言轻:“你也不像缺那几十块钱的人。”
“毕竟有对象。”林沫和:“勤俭持家,好养小媳妇。”
“养小媳妇还是养小情妇?”
“白天是媳妇,晚上是情妇,能陪我演戏的那种。”
……
林沫和说:“我们视频吧,我想看看你。”
周言轻有些抗拒,他怕自己的表情不够自然,但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于是点开了视频语音,很快整个手机屏幕就被林沫和那张好看的脸占据。
林沫和应该是到了外面,所以画面有点暗,头顶的日光灯打在了他脸上,在侧脸上打了一层光圈,周言轻就看着屏幕里的人不说话,他突然希望碰一碰这个人的鼻子,碰一碰这个人的眼睛,眉毛,甚至每一寸皮肤。
这个人是我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消失的安全感因为看到了林沫和又欣欣燃起,周言轻亲在了手机屏幕上,他说:“沫和,我想你了。”
林沫和显然被他这个吻惊讶到,电话里的他柔下了五官,看着偶尔会对自己深情的爱人,他说:“你要不要今晚住我那?我新买了一床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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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电话打了有半个小时,两人聊着话,无非全是一些家长里短,偶尔两句调情,就跟无数小情侣一样,但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让周言轻浮躁了一个晚上的心沉淀了下来。
三楼的阳台下是操场,有人晚练,有人约会,就跟周言轻一样,各自有着自己的轨道,平淡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平淡的处处不同。
周言轻在这半个小时得到了他的救赎,只是电话一挂,那股窒息感裹着孤独席卷而来,周言轻低着头,手心攥着手机咔咔作响。
原定站了好一会,周言轻给那个一直打不通的电话发了条短信,约对方见面,但短信却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的回应。
周言轻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不允许谁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一定要找到那个发短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