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随烟流转》拾得一缕烟火

2、温暖

　　马车上

　　二人分坐两旁。

　　萧黎抬手拿起车上备好的毯子，轻轻的盖在了谢安的腿上，她官袍本就单薄，方才在狭道上走了那么多路，想必腿脚也不大好了。

　　一阵无话。

　　车内气氛十分的尴尬，想起方才武光殿上之事，谢安缓缓开口：“王爷出到京城，又将入驻我总兵司，诸事缠身，臣近日整理一下事物，过两日亲自来府上拜会，与您交代，不知您意下如何。”

　　“好，那便有劳谢大人了。”

　　下了车，谢安径直走进总兵司。

　　她在京城未有自己的府邸，从前侍读太子时，住在东宫，如今在总兵司，京城于他，总不是归宿。

　　“如何？”见连棠进来，萧黎放下手中的信，抬头问道。

　　连棠将方才查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属下已查明，这位谢安谢大人，乃是永平五年进士，当年登进士科及第，得探花，其文采平平，在前几轮中并未出彩，却在殿试策论之时，写下一篇关于治理水患的文章，据说是陛下当即钦点探花，现场便令他随户部尚书同往关中治理黄河水患。”

　　可是文臣入的了六部，入的殿阁，缘何会是总兵司的佥事？

　　连棠接着到，“这位不仅功在治理，据说当时水灾已发，所以陛下在殿试之上见此文章，急忙便命她出发，没想到这位探花在水患汹涌之时，救灾民，整顿流民，更是在灾后，将沿河地区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阻断了灾后疫病的爆发，陛下见此人颇有能耐，年纪又尚轻，于是在永平八年便指他侍读东宫，太子对他也是颇有感情，甚至在东宫辟了一处居所予他。永平十一年，太子束发，便不再要他伴读，陛下向来重文轻武，这朝中文官多如牛毛，一时间无处安置，而总兵司恰恰一直缺着文臣，便将他划入总兵司，做一个文书，谁知他整理卷宗，又连破奇案，陛下见他在办案这方面颇有能耐，便破格任他总兵府佥事，以文官之身任武官之职。”

　　萧黎听后也是惊奇，“任职之事，不太寻常，更像是，陛下在替太子，安插势力。”

　　“若真如此，岂非于殿下无益。”连棠虽是个粗人，说话直截了当。

　　“尚且未知，本王总觉得，此人不简单，她明明是个女人，却可以瞒过众人，科举拜官，瞒过朝夕相处的陛下与太子，坐着如今的权臣之位，看似在朝中无根无基，却在这七年间，做到了正四品大员，甚至手上有些兵，不简单呐。”萧黎把玩着手中的檀木珠串，连棠知道，这是一个旧物件，许久不见王爷拿出，他甚至以为此物早在战争中遗失，没想到王爷竟仍留着。

　　“这也是臣不解之处，她一个女子，就算是臣，便也一眼能看出，为何朝中无人感到奇怪？”连棠见自己家殿下也有如此疑问，便直问了。

　　“保不齐是陛下有意为之，谁知道呢，十多年不回来了，我这位父皇是什么心思，我摸不透。”萧黎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仿佛是回到了十年前，他与她第一次见面之时。

　　那次，是他第一次带兵上阵，三千多人，只剩下他一个，他负了很重的伤，跑了很远的路，最后晕倒在了不知名的荒山。

　　再醒来时，他躺在床榻上，周围没有血腥味，没有枯草味，没有寒意，也没有杀气。

　　萦绕着他的是淡淡的檀香，和源源不断的暖意。

　　他睁眼是，看到的便是一个女子身着白衣，即使带着面纱也挡不住她姣好的面容，仿佛是他生年17载，唯一感到岁月静好的一刹，也是他第一次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个人。

　　那个女子好似十分畏寒，在炭火烧的这么旺的屋内，还盖着毯子，她坐在轮椅上，好似腿脚不便，手上拿着书，好似在认真思考，又好似走了神。

　　那女子见他醒了，便放下书，转着轮椅到了床榻前，见他满头是汗，不由得笑了笑，拿出手帕沾了些水，替他擦汗，“早知你如此惧热，我便让人熄些炭火了。”

　　那声音很温柔，像是涓涓细流，又不是柔弱，反有股力量。

　　那是萧黎第一次感到心动，感觉到，自己也会被一个女人打动。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没有再见到她，照顾他的一直是个男子，那人从不开口，萧黎一度以为，那是那位女子的夫君。

　　直到萧黎可以下地走路，见到那位男子拱手行礼，再向女子询问着什么，他方才知，这个男子名药，是这府中的医师，而这女子，则是这里的主人，他们都叫她，总大人。

　　见萧黎走了神，豫章连忙问道，“那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

　　萧黎也醒了醒神，“本王自有考量，既然陛下把她送到本王身边，本王定要好好看看，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总兵司

　　校场里正在练兵，谢安经过时停留了一会，交代了校尉瑾王即将任职一事，随后便去了正堂。

　　正堂之上，有府兵忙着搬动公文，外面是冰天雪地，里面炭火正旺。

　　这便是谢安办公之地。

　　今日晨起迎接瑾王，误了不少公文，正堂适宜的温度也让她冰冷的身体舒缓起来。

　　“大人，方才朝中派人传来旨意，说要安排瑾王手下一位将领来府中，陛下要您安排。”

　　谢安点点头：“知道了，何时上任？”

　　“说是与瑾王一同，过了年关便来。”

　　“督军副将一职尚还空缺，瑾王手下的人，做个督军，应当合适。你去与陈统领通报，我随后便拟一封文书上呈。”谢安整理了案上堆积起来的公文，按照标色有条不紊的处理。

　　屋内十分繁忙，又忙的很有章法，这是自谢安来到总兵司后，整顿兵务，繁理秩序的结果。

　　传说当年谢安一入总兵司，区区文官，仅有太子宠臣这一媚称，谁成想，一入司府文库变了了陈年旧案，升官进爵之后更是大刀阔斧的进行改制，将本混乱的总兵司内务整顿的井井有条。

　　自此之后，办案整肃，全司上下，无一不服这位文臣。于是谢安更受重用，直至今日，官居正四品。

　　但是关于她的流言也从未断过，比如她面容姣好，温吞气软，再比如她时常夜宿宫中，外头传了不少关于她的流言，更有不少给皇帝吹耳旁风的，但无一不被打压下去，于是，渐渐的，流言少了，这位在总兵司的地位也只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