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云雾》洱予

2、第二章

　　两天很短，转眼间到了林意屿生日。
　　时驰打算给林意屿带一束花，想着想着，他走进一间花店。
　　林意屿爱桔梗，他也不犹豫，问店员：“你们这有没有桔梗？”
　　“有的，先生。”店员将他带到装满桔梗的醒花桶前，“这些都是开了不久的，很新鲜，拿回家也能放半个月左右。”
　　“那给我包一束吧。白的。”时驰淡淡地说道，眼睛散漫地环视周围。
　　“好的。”店员边从桶里挑出几只开得不错的，边和时驰闲聊：“先生是要送给恋人的吗？”
　　“是。我的太太。”时驰大方承认。
　　店员抓住机会就开始推销：“哈哈，你们可真恩爱。有意向看看我们新到的一批洋桔梗吗？开得可好了。”
　　时驰挑眉：“有什么不同？”
　　店员耐心解释：“这洋桔梗吧，和桔梗名字像，但完全不是一个品种，洋桔梗像玫瑰，更好看些。”
　　“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我想，您太太肯定喜欢。”
　　永恒不变的爱吗……
　　时驰被说动：“行，那也来几枝，和桔梗一块包。”
　　“好的先生。”
　　店员麻利地用雪梨纸和牛皮纸将花束包裹，再用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需要卡片吗？”店员问。
　　“不用。这样就行了。”时驰付了钱，拿了花就走。
　　他带着花来到海滩，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海平面波光粼粼，海水被照耀得有些温暖。
　　夏天，沙滩上人潮拥挤，无人在意时驰的举动。
　　时驰无视人群，他径直走向海，缓缓走入海。底下冰冷刺骨的海水翻涌，渐渐吞没他的身子。他不停，一步步，直到口、鼻、耳、眼，全部都被这海水浸没、包裹，似落叶归根，倦鸟归林，他回到爱人的怀抱之中。
　　他的手早已握不住花，那束花因为失去束缚而随着海水上下颠簸，游向海的尽头，裹挟着思念与爱意，到达远方爱人的手中。
　　她今天生日。他要去给她过生日。
　　这是他有意识时，最后一个念头。
　　*
　　姜由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是五天后了。
　　起初是他有空的时候给时驰发信息、打电话，都没人回，他心想时驰大忙人，也不稀奇，但是后面时驰导师打电话给姜由，问他知不知道时驰哪去了，说已经好几天没在实验室见到他了。姜由这才开始警惕。
　　实验室没人，那家里面呢？
　　想到这，他开车驶往时驰的家。
　　时隔一个星期，他轻车熟路地上楼，摁密码，开门，进去。
　　屋内黑灯瞎火，姜由打开灯，空无一人。
　　姜由凭第一直觉进了书房，桌上还是只有那张合照和日记本。
　　但他细心地发现，那个日记本上边，露出了一个角，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他上前将日记本抖了抖，掉出一张被对折了的白纸和一个……类似于信的东西？
　　他没有管那张纸，仿佛猜到信的内容，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将信展开。
　　字迹一如日记那样工整清秀，是时驰的字没错，他不敢看了。
　　【吾妻林意屿：
　　今天我感到莫名清醒。
　　除了在实验室专心实验时，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明白我是谁、在哪里、要去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
　　近几日，我做了许多梦，梦到我回到我们高中那会。
　　……
　　自从你走后，我无一刻不想你。
　　……
　　我想，我应该去找你。 】
　　他眼眶湿润，鼻头发酸。
　　回忆起那天，林意屿站在马路边等时驰，她的目光随意游逛，突然，一个亮眼的粉色气球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马路中央，接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横穿马路捡气球，一阵刺眼的闪光灯进入视线，几乎是本能反应，林意屿跑过去将小女孩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
　　骨子里的教养教她不能见死不救，但忘了告诉她，救人也有代价。
　　代价是与所爱之人相隔两方。
　　时驰出来时还想着今天打算和林意屿一起去那家很好吃的西餐厅吃意面，结果却看见林意屿倒在血泊中。
　　！！？
　　他大脑瞬间垮掉，耳朵嗡嗡作响。
　　时驰倏然胃里一阵翻腾，猛地蹲下，张着嘴，忍不住干呕，细密的汗珠顷刻间布满额头，几滴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真的有人会震惊到想吐。
　　他脸色苍白，眼泪不自觉流下，一滴接一滴，流满他整个脸庞。
　　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慢慢站起身，双脚发麻，眼睛闪过一抹白光。
　　他晕了过去。
　　在病房里醒来也不见林意屿，问姜由，问林母，问林父，得到的答案都只是摇摇头。
　　他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林意屿了。
　　后来他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林意屿，也没再流过一滴泪。
　　姜由那时以为他已经走出了林意屿去世的阴影，毕竟他又变回从前那样，缄默。
　　姜由强压下心中酸涩，颤颤巍巍地去打开那张白纸。
　　心理诊断分析报告。
　　他眼眶湿润，泪水有些模糊他的视线，好半晌，他才艰难地读完了这个报告。
　　文字不多。仅因为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接受无能，一句话要反复读好几遍他才能明白什么意思。
　　几个字概括，时驰确诊为幻想症。
　　幻想症啊……
　　怪不得他在信中说他经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是幻想的内容占据他大脑的极大部分。
　　他全部都明白了，原来时驰之前正常的样子都是强撑的，他从出院以来就没有正常过。
　　他却傻傻地认为时驰已经走出爱人已逝的悲伤当中。
　　原来那本日记也不是他高中时期写的，都是他后面幻想的内容。因为梦的发展可以改变，所以日记的内容不完全与记忆相符，怪不得明明他记得的结局和日记里的不一样。
　　*
　　姜由将信和病历收起，倏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去看望林意屿了，便临时起意，开车驶往墓园，带着时驰的那封信。
　　那片墓园还是一如既往，萧条，冷清，只有白杨树默默地站在那。
　　有点讽刺，墓园里栽的是生命力顽强的白杨。
　　姜由找到林意屿的那块碑，那块碑似乎异常干净，像是不久前有人仔细擦过，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放下。
　　瞧，时驰，信我帮你捎给她了。
　　他直起身，正准备走，却瞥见旁边立了块新碑，碑上没有名字，但姜由猜到了，时驰的。
　　记得他出院那天说过“要是我哪天也死了，我一定和林意屿的挨着,这样我在天堂也可以轻易穿过拥挤的人潮找到她。”
　　这家伙，那天还以为他开玩笑呢，结果谁知道他真的这么做啊。
　　不是有幻想症吗？精力怎么那么多。
　　姜由盯着那块碑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他抬头望着天，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悠闲的白云，他的思绪也滑翔到云端之上。
　　这个时候，时驰应该找到林意屿了吧，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
　　好久不见，还是我爱你。
　　爱让相隔两方的人相拥。

　　- END-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