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游戏的正确打开方式》策马下江南

18、第 18 章

　　简一凡并没有回答顾清的问题，疑惑的看着她：“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

　　“你觉得我很可怜？”

　　顾清抿着嘴，微微摇头：“我只是觉得简一凡很可怜。”

　　“我就是他。”

　　简一凡走到了电闸附近，先是将它拉到了底，然后走到床前。
　　他的动作无比的轻柔，就像是对待这世间最最易碎的物品，小心翼翼的将设备戴在了院长的头上。

　　接着，猛地将电闸推了上去。
　　电流一瞬间从铜线中涌出，在他赤|裸的皮肤上不断跳动，大片大片的焦黑色几乎瞬间占据了视线。

　　院长的脸上依旧带着嘲弄的笑容，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透露着无尽的恐慌以及哀求。
　　就像是一只被人摆弄的布娃娃，主人只需要布娃娃做出他想要的表情来，至于布娃娃会怎么想，自然是没人考虑的。

　　“这样折磨他会让你感到有快感吗？”

　　“啊？这也算是折磨吗？”简一凡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以及惊讶。
　　他看着顾清道：“我只是把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教育，让他自己也体会了一遍呀。”

　　“如果这也算是折磨的话，那折磨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顾清沉默了，虽然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比赵祥福化作的那个杀人怪物要正常的多，但那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却远比面对赵祥福来的更为强烈。

　　“我可以帮你，让他把牢底坐穿。”

　　简一凡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们只是孩子，哦，我稍微大点，我刚成年。”

　　“但那就怎么样呢？谁又会去听一个孩子的话呢？更何况，又有谁会在意那些八九岁孩子的想法呢？大人永远都是对的，大人永远都不会害孩子，都是为孩子们好，不是吗？”

　　简一凡歪着头，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顾清。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声，赵北光站在顾清的身后。

　　顾清顺着声响望去，原先在楼梯里看到的那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整齐的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屋内。
　　他们那呆滞的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也只有在看到电弧在院长身上亮起的一刹那才会重新绽放出神彩，或是惶恐，或是畅快。

　　“你看，在这里，我不需要跟大人们站在一条线上，我只需要跟大家抱团就够了。”
　　“大人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执行大家的想法。”

　　顾清感觉口舌干燥，这种诡异现象的冲击力远远要大于赵祥福。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却撞在了赵北光的身上。顾清扭头与他对视一眼，莫名的安全感缓缓的又回到了心底。

　　顾清道：“那，请让我把简一凡带走，至少你应该尊重一下各自的想法。”

　　简一凡的脸上又充满了疑惑：“难道我不就是简一凡吗？”

　　顾清无比果断地否认：“不，你不是。”

　　简一凡选择了沉默，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电弧的劈里啪啦声，还有那群脸颊紧紧贴在窗户上的孩子发出的轻微响声。

　　过了大概五分钟，简一凡冰冷的看着顾清。
　　“你这样，让事情变得一点儿也不有趣了。”

　　巨大的危机感一瞬间笼罩住了顾清，门把手轻微转动起来，开门时门轴传来的嘎吱声在这片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那群孩子进来了——

　　赵北光的影子越来越小，小到只能堪堪容纳下顾清的身形。
　　他的那盏小台灯也越来越暗，屋内甚至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拥挤感。

　　简一凡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他的右手始终牢牢的推着电闸。
　　他看了眼储物柜里蜷缩着的简一凡，又扭过头来看向顾清。

　　“本来，你只需要等到凌晨，让他自己去死就好了。”

　　赵北光脸上带着痛苦，艰难地在顾清心中道：“我，还能，撑得住，无论如何，都会，送你，安全出去。”

　　顾清握了握拳头，眼神中带着坚毅，说好的来救人，怎么能因为危险而差最后一步就退缩呢。

　　“杀死自己是什么感受？”

　　简一凡楞了楞，兴许是觉得时间还早，又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实在太寂寞。
　　于是十分诚实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等过了十二点，如果你身后那个家伙还能撑得住的话，我或许会告诉你。”

　　“我不属于这里，我从现实里来。”

　　“对我而言，这里才是现实，你来自的那里只不过是我之前的噩梦罢了。”

　　顾清摇了摇头：“现实里，你妈妈试图用跳楼自杀的方法来逼迫医院将你救醒。”

　　“哦？是吗？真可惜。”简一凡也笑道：“那你有没有跟着那群围观的人，大声的怂恿她跳下去？”

　　储物柜里蜷缩的简一凡突然挣扎起来：“妈，妈，救救我，接我回家……”

　　砰——
　　简一凡一脚将储物柜的门踹了回去，那具蜷缩的他发出的声音也自然被隔绝了。

　　“那是他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简一凡咧着牙笑了起来：“当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时，她一次又一次的耗光了他所有的希望。”

　　简一凡冲着储物柜怒了努嘴：“所以，我诞生了。”
　　“当然，我也会让他从那个噩梦中脱离——”

　　简一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内那盏本来几近无光的小台灯瞬间变得亮了许多。
　　融进简一凡影子里的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痛哭了起来，而这种哭泣的情绪瞬间带崩了其他年龄不大的孩子。

　　顾清神色微微异动，地面上那些由不同孩子组成的巨大阴影似乎即将分崩离析。
　　简一凡脸上带着愤怒，伸手从影子里将那个哭泣的女孩拎了出来，双眸赤红死死的盯着她，直到哭泣声终止。

　　顾清却嘲笑起来：“你这样，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我是为了他们好，他是要——”

　　简一凡的眼中满是戾气，全是黑色的瞳孔上布满了一层血色，地面上那群平铺的影子恢复了平静。

　　“你看，其实并不是大人才会说这么虚伪的话，而是绝大多数人都一样，永远都是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却偏偏做着别人所厌恶的事情。”

　　“所以，这也不过是你自己扭曲的意愿罢了，你只是裹挟了他们的意愿，好使你自己内心有一种安慰，有一种顺应大众的借口罢了。”

　　简一凡将那个小女孩重新扔回了黑暗中，嘲弄道：“无所谓了，还剩半个小时，我就能带着他们重获新生。”
　　“至于你，呵呵。”

　　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从简一凡的影子里触碰到了顾清的影子，那盏刚恢复明亮的台灯几乎是瞬间又黯淡了。
　　屋内黑乎乎一片，顾清甚至能够听到风吹过的呼啸声。

　　赵北光的影子变得支离破碎起来，身子也开始抽搐，就算如此，他巨大的影子依旧罩住了顾清的影子。

　　淡蓝色的电弧在赵北光的影子上跳动，逐渐传递到了顾清的身上。
　　先是四肢麻痹，紧接着意识开始麻痹起来，像是有只手拽住了她的灵魂不断的想要将其抽离。

　　“呼，呼呼——”

　　赵北光的影子猛地涨大了几分，将顾清全都笼罩住，电弧全都转接到了赵北光的身上，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猛烈起来。

　　顾清不再将视线放在简一凡的身上，她蹲下身子，看着黑漆漆的地面。
　　“你们难道真的不想家吗？”

　　“我能够感受到，你们因为害怕这个暗无天日的环境，所以自己将自己的意识隔绝了，但你们真的不想家吗？”

　　“你们的爸爸、妈妈、朋友，昏黄的灯光，冒着热气的晚餐，妈妈督促你们吃饭前要洗手，爸爸笑着替你解围。”
　　“你们交的好朋友们，公园里肆意的奔跑，在烈日下一起缀在一只白蝴蝶的身后，又或是雨天互相踩着水坑互相嬉笑……”

　　“你们真的不想回去了吗？真的就像永远呆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吗？永远对着这座冰冷冷的戒断中心，对着这座曾经给予你们痛苦的地方？”

　　微蓝色的电光瞬间停滞了，简一凡的脸上满是暴怒，他想要将这片翻滚的影子重新按下去。
　　但，哭泣声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更多被共情的人开始痛哭起来。

　　这片影子被分割成了三块，痛哭的是年龄最小的孩子们，还有一些十几岁还在挣扎着的少年，仅剩的则是那些全身漆黑牢牢钉在影子中的大孩子。

　　顾清蹲在地上，她触摸不到这些痛哭的小家伙们，但她依旧温柔的用手抚摸着地面，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姐姐带你们回家。”

　　简一凡此刻的状态就像是躺在床上的那个院长，他也变成了一个只能愤怒但却什么动作也做不了的布娃娃。
　　顾清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种状态绝对不会保持太久，而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储物柜里的简一凡救出去。

　　赵北光也松了一口气，他的影子变得支离破碎，像是被老鼠啃咬过的奶酪，体现在他身上的，则是皮肤上新添的歪歪扭扭的黑红色的疤痕。

　　赵北光抱着简一凡紧紧的跟在顾清身后，这一次他们没有再经历鬼打墙。
　　快速而又果断的推开一楼大厅的门，沿着漆黑无比的街道头也不回的向前跑。

　　而就在顾清离开后不足两分钟，隔着半条街的戒断中心冒出劈里啪啦的蓝光，凄厉的吼声在这片夜空下传出很远。
　　顾清扭过头，她清楚的看到，在那座戒断中心的三楼，一群黑糊糊的影子正死死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