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霸家族》疏兮

13、雏鸟

　　少年身上染满血污，衣裳破烂，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南若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车壁。

　　车厢里因为少年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有些沉闷，她下意识深吸几口气，险些吐出来。好在干呕一阵后适应了空气的浑浊，她也跟着冷静下来。

　　现在看来，那些赌坊的打手应该是输了，是死是活不知道，但看这少年的模样，她很难说服自己这些人比那些打手强。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里，又会面对什么，甚至……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后丘村。

　　但负面的情绪也只影响她片刻，毕竟她从来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清醒的知道只能靠自己。

　　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响，除了马车行走时轱辘辘的响声、马匹的踢踏声外，竟没有一个人说话，这就有些不寻常。

　　但此时喊叫救命什么的，显然是不可取的。

　　想了想，她慢慢靠近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试探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只是较为微弱，南若先松了口气。

　　可他一直不醒，南若很担心长此下去这孩子还能不能活。

　　也只挣扎一瞬，南若便摸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竟然没有发烧。南若没有多少医理知识，但大概也知道受伤后没有发烧算是好事。

　　就着时不时透进来的光亮掀开少年的衣裳，几道有大有小有新有旧的刀伤映入眼帘，旧的伤口才刚刚长出新肉，而新的伤口还未处理，甚至还在缓慢流血。

　　除了可怖的伤口外，吸引南若注目的是他的皮肤竟然十分白嫩，至少她自己是比不过的。由此可见，这个少年的家境应该不错。

　　她又卷起少年的裤脚，一看险些惊呼出声。

　　少年脚踝肿得老高，两只脚踝上分别有一道横亘的深紫淤痕，根据痕迹判断，像是被长棍一类的东西狠狠砸过，少年的脚很可能断了。

　　这也让她再次感受到了这帮人的残忍。

　　她又检查了少年的小腿和大腿，好在下肢除了脚踝其他地方还算完好。

　　大概检查后，即使不通医理她也明白，少年必须尽快治疗，否则到时候不是失血过多就是伤口感染而亡。

　　可眼下情景，她也无能为力。

　　南若理好他的衣裳，默默坐回角落里，内心五味杂陈，一时担心少年的安危，一时又想到自己，前途晦暗不明。

　　好在她承受能力极强，面对种种磨难也淡然处之，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

　　她胡乱想着，加上一天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全身无力，又慢慢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又暗了下来，外面依然安静，她试了试少年的呼吸和温度，好在没有恶化。没过多久，马车突然开始减速，又突兀传来陌生男人吆喝着安营扎寨的声音，看来是要休息了。

　　她下意识挺直背脊，密切注意着外面的声响。

　　很快马车停下，又有数匹马儿打起响鼻，紧接着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在听到有人说“去车里看看”时，她忙缩成一团，装作害怕的模样将头埋进双臂。

　　车门被打开，呼啦一声车帘被掀开，南若‘下意识’一抖，光亮照射进来，很快又被一个身影挡住。

　　“哟，这小丫头醒了。”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南若小心翼翼的抬头，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看出是个劲装打扮、头顶束髻、腰间佩剑的壮硕男人。

　　“醒了？叫她下来吃喝拉撒。”

　　男人身后有人喊道，又问：“那一个呢？死了还是活着？”

　　“我看看。”男人拿下长剑在少年身上戳了戳，往后喊道：“身上软的，还活着。”

　　“算这小子命大，你等会儿喂他两口水，别叫他现在就死了。”

　　“知道了。”

　　男人跳下马车，朝南若道：“你赶紧下来，吃了拉了再上去，你要是拉在车厢里可没人收拾。”

　　南若忙爬出去，跳下马车后四处看了眼，发现这些人停在一处较为平坦的荒野里，不远处有条小溪流过，几个和男人同样打扮的人正在取水，另有七八个人在搭帐篷和灶台，看着是要做饭。

　　十来匹马悠闲的散在四周吃草，在她乘坐的马车后面，还有另一辆马车，但里面没人下来。

　　南若草草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畏手畏脚的跟在那男人身后，随着他走到坐在中间的几个人身边去了。

　　当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正拿着皮革擦拭手中长剑，抬头看了眼，和男人道：“杨三，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原来男人叫杨三，他回头，见小丫头战战兢兢跟在身后，忍不住咧嘴一笑，“嘿哟，叫你下来吃饭，你跟着我作甚。”

　　说着朝旁边一个正从大袋子里拿什么的年轻男人喊道：“小六，给她拿两个饼。”

　　“欸，知道了。”叫小六的捡了两个饼，远远朝她扔过来，南若手忙脚乱的接，有一个还是掉到地上，她也不嫌脏，忙捡起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她这模样惹得几个人笑了几声。

　　南若发现这些人并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可他们下手又的确狠辣。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她便不去浪费精力。

　　一个饼子有她脸大，吃了半个就有些噎了，她慢下来小口小口的吃着，见杨三坐下便也跟过去，也不敢坐，就站在他身旁三尺远。

　　旁边的人看见不由笑了，打趣杨三道：“你小子做什么了，这小丫头倒像是认准你了似的，你走哪跟哪儿，有意思。”

　　杨三也不由转头看她，见她拿着饼慢慢啃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瞧着竟有些惹人怜爱。杨三憨憨一笑，摸了摸脑袋也闹不明白，却也并不赶人。

　　这时擦剑的那个停下来，边收起皮革边道：“我听说有一种鸟，只认破壳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做爹娘，哪怕那个东西是它的天敌，”说着笑了笑，饶有趣味道：“杨三，你这是捡了个崽子吧。”

　　“哈哈哈——”

　　其他人大笑起来，杨三也笑，不知怎地再看小丫头时也有了些别的感受，可他深知这小丫头的作用，便也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南若一直没说话，吃完一个饼，看了看手里的另一个，她小心翼翼和杨三开口，“大哥哥，这个饼，我可以留着晚上吃吗？”

　　“哎哟哟，大哥哥，哈哈哈，大哥哥！”

　　小丫头软软怯怯的话叫男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杨三面红耳赤。

　　见南若有些手足无措，另一个男人边抹眼泪边笑道：“小丫头别怕，实在是你大哥哥长得壮硕，看着就吓人，平日里没有孩子喜欢，偏偏今日得了你的青睐，咱们可都是为他高兴！”说着再次笑得东倒西歪。

　　便是那位看着有些威严的头领也笑得双肩抖动停不下来。

　　“去去！”杨三挥手赶人，对南若道：“给你吃的就是你的，随你。”

　　“谢谢大哥哥。”南若把饼小心收起来，不意外又听到不少笑声。

　　这时打水的洗漱的还有打猎的都回来了，看来是要准备吃饭。南若扫了一眼，小心凑近杨三一步，小声道：“大哥哥，我想解手。”

　　杨三一愣，借着烧起来的火光南若也才打量这人一眼，和他的声音一般是个浓眉大眼的厚重长相。

　　他对上南若怯懦又仿佛有些依赖的目光瞬间回神，转开头叫来小六，胡乱摆手道：“她要去那啥，你带她去。”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南若看他脖颈上都烧红了一片，慢慢垂下目光，见小六走过来，和杨三道：“大哥哥，我怕黑，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火把？”

　　杨三取了跟手臂粗的木柴，往一头淋了些火油，点火递给她。南若道了谢，乖乖跟在小六身后走了。

　　看着她慢慢走远，那头领突然说了句，“杨三，你知道她的去处，别想太多。”

　　杨三摸了摸脑袋，低头嘿嘿一笑，“头儿你放心吧，我知道的，绝不会坏了主子的事。”

　　进了林子，小六停住，让她赶紧去，自己靠在一棵大树上慢悠悠等着，丝毫不担心她借此逃走。

　　南若举着火把慢慢走进去，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她稍稍打量一眼，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像是藏着无数吞噬人的猛兽。

　　她不再多看，低头仔细看着地下，好在她要找的东西满地都是，很快就发现一大片，她把火把插进土里，快速的搜集起来。

　　小六等了小半个时辰，见那小丫头还未出来，正要招呼一声，却突然听见像是树枝被掰断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忍不住走近两步问道：“你在做什么？还没好吗？”

　　那声音没了，然后是小丫头怯怯地道：“我、我在找新鲜的树叶，地上的干叶子破了……”

　　小六：……

　　突然就有了某种画面感，他退回到树后，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