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纯纯的爱》流家

5、第五笔 恼花

　　车停在路旁，人并不下来，乘着天阴忙活了一个午后，眼看着就要黄昏了，谢小国的那双贼眼不知为何不管用了，竟是找不到一处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泄气的很。掏空了口袋，通共拿在手上的也就十块零五毛了，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咸鸭蛋，估计着三天还是混得下去的，那三天过后呢？谢小国气愤的使劲拍打了一下车把，手好像没疼，倒是把车把打个够呛，要是它能发声，一定可以引来四处的目光，以为此处杀人了呢。

　　将钱重新往兜里塞好，骑了一个午后的车，人虽有些累，可为了自己美好的生活，谢小国不得不再提起些精神，往就近的地方再看看，巡逻巡逻，没定会有落网之鱼也不准。他现在所活动的范围都在上望村内，一般他是不在自己所在的村下望村作案的，西瓜那档子事除外，并不是怕，只是自己真要被怎么样了，也不至于叫亲人太难堪。以前小的时候没想过这些，现在长大想到了，自然要注意起世俗的目光。

　　自那天早上看了那女孩被小车接走，自尊心受了严重的打击后，静下时谢小国虽忍不住的老想起她，那秀发，那窗台，那花，可他都强烈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觉得以前生活的挺好的，不必因谁而打乱了它。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找借口罢了，真实的原由就牢靠的摆放在那里：她跟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自己又何必去勉强自己呢，不是难为自己吗。

　　这上望村要比下望村发展的好，从街道的繁华程度就可窥知，别的先不说，就单上望村有条像样的商业街而下望村却几乎没成型这一点，便可知下望村的落伍了。也不是因为什么大的原因，无非上望村靠镇中心近些罢了，可就只隔了这一个村的距离，就是这样的有力，你能拿它什么办法。

　　话又说回来，说是说商业街，可这也只能摆在村里说说，跟城镇那肯定是没得比的，也就该有的店面有几家，整齐的排在街的两边而已。现在谢小国驱车走在上面，除了养眼花花绿绿外，没能有其它想法，买是买不起的，总不能就这样上去抢吧。要是今天有日光的话，这个时辰余后的日光打照在这里，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谢小国说不出来，也好像忘记那是什么样了，因为时间的原故，他的心思不由的走向了那个窗台。

　　“还要不要命啦！”猛的刹住车，险些就要撞上了人，这可不得了的很，这里的人最难缠了，要真伤害了她，说不准你要倒什么霉，就只能期盼那人别太恶毒了。

　　稳了稳心境，谢小国重新上路。他对这条通共不过百十米的主街，以及外沿的杂七杂八的牵就进来的店铺，都有着相当明确的坐标，几乎能站在街头一眼而数到街尾，除了有几处会模糊外，基本上不会出大的差错。没法子，成日成夜的惦记着它们，能不把它们摸清弄明白吗，只可惜他的这些付出都是白搭的，它们并没有因为感激而给他些实惠，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不像西瓜。

　　前面转弯处有家花店，谢小国车骑的很慢，原本像花店这样不实惠的东西，压根就不会映入他的脑海，怨只怨想起那女孩的原故，心里又是一阵不透明的难过。女人这东西可真是厉害，像饿肚子这种小事跟她们比来，简直就不堪入目。饿肚子有这么难受吗？没有，它最多也就叫你无力，而女人呢，简简单单的就可以让你爬不起来。就此谢小国真想找个地方躺下去了。

　　经过那花店时，带着落寞的神态，谢小国朝那看去了一眼，是随身携带的一种意识，记忆中那花店小的很，现在也一样，透明的玻璃窗就害怕你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只是东西吗？还有人。那一眼，谢小国就是一个激灵，你道他看见了谁？就是那个叫他心里难受的女孩，她实在是太坏了，自己也没怎么着她啊，平白的就要自己这样子不爽。明明都可以要忘记她的，为什么平白的又叫自己再次看见她，深深的勾起内心里的欲望跟渴求呢？

　　谢小国没敢停久看她，也没看清她到底在那做什么，怕她一个转身就要看见了自己，出于心虚什么的，飞快的就跑了。可等跑远停下，倒纳罕起自己了，干嘛跑啊，她未必就认识你啊。做贼心虚。

　　那一晚上谢小国没能睡好，心里反复了许多，一条走的是冒险光明的大道，一道走的是委屈落寞的小径。年轻其实就是有这么个倾向，也不说好坏吧，容易矛盾，又容易冲破矛盾。像那次看见小车接走了那女孩，谢小国的矛盾便来自阶层、生活，别看他是个毛头小子，其实脑子里想的东西不比那些正常走路的人少，他考虑的可能还要多些，脑子也更乱些，当然这也都是最近的事。现在又新起了矛盾，就是白天的那场意外，这让他猛然觉得他俩是有关系的，要不怎么如此的巧合，不偏不中偷了她的花，见了她就叫自己想念，种种迹象表明，谢小国要给自己创造一次机会。这就是又冲破的矛盾。

　　可他谢小国长这么大以来，跟女的打交道实在太少，又不爱看青春偶像剧，要不此时他该联想他与她的烂漫了，可惜他想不了，不是脑力所限，而是经历所阻，既然想不了，那就睡吧，看看现实会是怎么样的。

　　明天谢小国又是到午边了才起的床，洗洗簌簌，完了便上米做饭。这一刻，谢小国又犹豫了，犹豫他昨夜的豪情万里，雄心壮志，怎么去找她，还想认识她呢，就凭这一碗白米饭外加一个咸鸭蛋？站在高压锅旁边走了神，心里有种要死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一个自己呢？谢小国想追溯自己的源头，找到导致他如今这面貌的罪魁祸首，可他发现这行不通，让童年给卡住了。

　　端着饭，就着昨天特意遗留下的那半个咸鸭蛋，怎么样谢小国也没胃口，肚子倒是饿的，可是心不饿，只拨了两口他就放下了，又重新躺回了床里。这样的生活，对谢小国来说，并不见得苦，就是爷爷奶奶都在自己身边时，也是没几个菜的，而且都是粗菜。

　　躺在床上，其实他也不能怎么着，无非又是在自卑与抗议自卑的交替中挣扎着，有些残忍，可这对他应该是有帮助的，可以叫他更看清楚自己，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人往往在纠结中走向成熟。

　　这一躺没能躺的住太久，最后叫饥饿成功清理走了脑海的凌乱，实在是想不了了，只好起来重新端起那碗饭，凉了，不过没事，吃得反倒更有味些。

　　下半个午后，谢小国没能在家闲白无聊瞎想着，看看日头也不是很烈，就带着他的车又出去找事去了，可跟昨天的情况一样，一样的没得收获。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打消再有奇迹的念头，屁颠屁颠的直直赶往那个令他揪心的窗点。他好似又战胜自己了，又暂时的冲破了矛盾。

　　那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几日未曾光临，而消显的寂寞，看样子那上面的无论是大蒜还是仙人球都反是有长好的意思，就更别提那盆罪魁祸首的蝴蝶兰了，瞧它那个模样，眉开眼笑的小心都掉出来咯。跟它们怎么能计较的过来，谢小国失望的是它们的主人为何没现身，怎么了？一个人一辆车一条弄堂，都明明白白的清静着，等等看还不出来，他只好带着失落而去，如此一来这里也就更加幽静了。

　　回去的路上，谢小国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车骑的也东一歪西一扭，好在他的车技还不错，总不至于把自己给撂倒咯。不知怎么的，从那出来后，他的心境似乎变得开朗了些，不见就不见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自己激励着，脚下加快了力量。

　　但还没踏上几个圆弧，谢小国猛地就是一刹车，因为他想起了昨天旁晚，她该不会是在花店吧？麻利的转了头，将刚才的“不见就不见吧”抛之脑后，飞奔去了，心情竟是比刚才从老大远赶去窗前还激动。

　　她果然在那里，看忙活的样子，好像是在那工作呢。看着那男的从她手中接过花，还不忘多看她几眼，无名的谢小国眼里就有火气，真想上去抽他。

　　现在谢小国停车看她的位点离她很近，几米的距离外加隔了层玻璃，能很清楚的看清她，如果她想看自己的话，一定也能轻而易举的看见自己。今天的她穿着件浅蓝色的T恤，一条淡绿的多袋裤，一双白板鞋，一头永远叫人迷恋的精致而又慵懒的散发，无不显示着她的清新活力。那一刻谢小国真想走近她，一闻她身上的味道，会是什么滋味呢？他无从遐想。

　　足足看了她有十来分钟，谢小国应该是没眨过眼，一双充满着血腥的眼睛就这样放肆的张扬着，也不怕吓退走了人。在这十来分钟里，花店忙活的很，进了五拨人，买卖都成功了，这得归功于她，是她的可亲可爱叫他们指了花就没再收回手的道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忙活，又是说又是笑又是忙，谢小国真舍不得就这样放下她就走了，怎么也得等到她的一个眼神的方位吧，哪怕只是无意的。

　　可真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谢小国却胆怯了，不敢去直视她，硬碰硬的与其对干着，怯怯的收着眼，心里作怪的跑了。也许他至少该在逃跑的时候不忘回头再看一眼，因为那女孩正用视线把他放着呢，同时还淡淡的笑着，直有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的意思，直到再也瞧不见了谢小国的身影，才若有所思的回过了神来。
　　夜里谢小国又偷偷跑去看了她一次，只是一眼，刚巧她正在与老板娘说笑，笑的前仆后仰的，谢小国也想笑，她就是最好的理由。这个女的真的能影响自己的一切吗？谢小国不得不这样问自己，自从看见她第一眼起，到现在，成日的自己最大的心思就是她，想她的一颦一笑，遐想她与进一步的关系，满脑子的都是她的身影，不但不怕烦，还觉得很舒服，若没了她反而才是人生的寂寞，终结。

　　骑着车，谢小国感觉自己精疲力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结果，要是没蝴蝶兰那一出该有多好啊，那自己就还是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只要自己舒服了一切也就无所谓的人。现在呢，没钱了还要这样的烦心，他什么时候为钱这样的忧伤过啊，真大不了多下几次地呗，那里有的是吃的。可是如今，填饱肚子的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更重要的是能近一步的靠近她，跟她说上话，而这最好的办法就是上花店买花。

　　倒在床上，那张五元的纸张，在谢小国手里已经拿捏了半个时辰不止，原就不太新，真怕他再这样犹豫下去，到时这钱要没人敢收了。这可是他最后的资产啊，以后什么时候还会有现钞，他不知道，可能明天，也可能要连着等上好几个月。当然这种状况谢小国到目前为止还没遇上过，可就依眼前这形势来看，却是极有可能的，钱太难捞了，他又不肯下血本。

　　怎么样睡去的，谢小国也记不起来了，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找钱，满床的找，深怕它不翼而飞了，可找遍了床上每一个角落，也不见它的踪影，急的谢小国心里直难受，这可是今天进场看她的门票啊，过了今天可就不好说下次了。看看真不见了，谢小国只有要把床掀过来的打算，猛的就是跳下床，准备大作一场，没想赤脚着地的瞬间，像是感觉到了异样，低头一看，可不就一脚踩在他的心肝宝贝身上了吗，赶紧的松开将其抱起，安慰弄坏了没有，小心之处，直把它奉成了命根子。

　　下午五点多，太阳近乎下台去了，但它的余孽仍旧猖獗的很，弄得人心还是惶惶的，照样还不太敢出门。但谢小国憋急不能再等了，巴不得飞去见她，日头正疯狂的时候他还真有些怕，现在他只想与她近近的接近一回，与其可能性的说上只言片语，其余的都等回来后再说吧。像什么以后的生活了，再一次怎么见她了，通通都先抛在了身后。或许他的这种决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谢小国从没觉着骑车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过，即使是在初学会它，初次能驾驭它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平日他也就只把它当做代步的工具来看，并没再为其赋予上另一层含义。而现在却不一样了，骑着它比飞更美妙，虽然他没飞过，整个人就像是叫风兜着似的，轻舞的说不出的舒泰，完全感觉不到身边的闷热。

　　可到点停下车，谢小国却突然害怕了，甚至还有了退缩的可能，刚才来时的那种兴奋与激情，顷刻间就消逝的无影无踪，尤其是发觉那女孩看见了他时，更是只想一走了之。可确实，他谢小国也是这样做的，没出息的直想一头撞死，自己的勇气呢，果敢呢，怎么一到了她面前便全无使用了？

　　“要买花吗？”

　　这是她的声音吗，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吗？谢小国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声音肯定是真实的，因为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它又重复的响起了一遍，是那样的温柔贴切，直有叫耳朵酥软叫人麻痹的欲望。谢小国不敢转头，作势就去的姿势，在那一刻僵硬住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真不知该怎么选择。

　　最后脸一厚，他还是把头转了过去。没错是她，此时她正站在店门口，以她那俏皮疑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呢，圆圆亮亮的。那时候谢小国已感觉不到一丝毫的兴奋感，仿佛有的只是满满的别扭，他真想一走了之，真这样亲近的见了她本人，要说话，可比想象中艰难得多了。

　　“是啊。”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等来了谢小国的话，女孩终于可以把疑问收回了，立即美美的说：“那请进吧，在外面看着这花店虽小，可里面的花种可多着呢，肯定有你中意的。”

　　没法子，其实谢小国已经不想再进去了，可是叫人看着，她又跟自己说了这些话，也就只好将就别扭着，把车停下然后跟着进了花店。

　　现在花店里就她一人在看着，估计老板娘有什么事出去了，正像她所说的，这店铺的面积是不大，可花种的确算多的了，琳琅满目的，谢小国从没见过这么些许的花精心的堆放在一处，一时眼睛还真有些不好使。

　　女孩见他进门老半天，除了只看花外，其余的一概没有，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觉着有些好笑，就问：“怎么样，有你中意的吗？”

　　想在这之前，那是恨不得时时就将她摆放在自己跟前的，现在倒好，人是真在跟前了，近在咫尺，可自己却没胆量去看她，暗暗的谢小国直焦急。买花？出来时怎么就没想好这个呢，买什么花啊？见问，谢小国更窘迫，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老远隔着的看得真切呢，就立马跑开了视角，瞎指了一朵花。

　　那时候他并不知自己所指的恰好就是朵玫瑰花，并咽喉像是哽咽住似的，加进了一句话：“要一朵。”这是不得不加的，他口袋里钱的数目也就只配开这样的一个口，心想再贵应该也不会贵过五块吧，虽这样想着，谢小国心里其实已经在发涩了，真怕她要说出超过五块的价目来。

　　当着她为自己包装花的时候，谢小国抓住这样一个时机，养眼近近的打量了她一把，可惜这里花味太浓了，不然准能闻得见她的味道。近看与远看，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这样更实在，远了会不由自主的凭空加进一些幻想，但给谢小国的本质感觉却并没什么变化，除了觉着更触手可及了，其余的那种美好，要叫他心跳的迹象，那是一样都没少。她的手纤细灵巧，眼看着就要完工时，猛的谢小国就又把心弦紧上了。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女孩虽把花包装好了，却没有立马要给他的意思，只拿在了手里，面对着谢小国，静静地看着他。这个谢小国实在是没心里准备，正常的他该是要欣喜若狂的，但可能由于过度的原故，此时他并表现不了，反更怯怯的直想逃避。

　　女孩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沉默着，然后开口问道：“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听她的口吻全不像是在跟一个初次蒙面的人说话，好像他们已经是认识的。

　　一时谢小国被她问得摸不着边际，只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

　　“知道康华街26号吗？”

　　“水果店。”谢小国的回答就是照着她所说出的地址后，在脑子里飞快的扫描得出的结果，并没再经过其余的耽搁，一下子就冲出了口，是个完美的反射。这在那女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没心理准备的失态，惊了讶。而借着她这样的失态，谢小国却好似正常了，反问她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前些天负责外出送花的人走了，都好几天了也还没找上代替他的人，有束花要送那，本来应该早上就要送去的，可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脱不开身，所以现在想请你帮忙送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花呢？”谢小国回答的干脆爽快，这是哪门子的好事啊，巴不得多来几个呢。看着她走去将花拿来，谢小国保证的从她手中接过，仿佛他接过的不是任务，而是信赖似地，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一见自己就可以毫不忌讳的有事求于自己呢？带着这个百思不能解，却无比叫人发狂的疑问谢小国出发了。

　　“记得是送给那年轻的女的啊，别把花送错了。”

　　“知道了。”

　　左手托着这九朵玫瑰，右手把控着车首，穿梭于如果道中无人闭着眼都能骑出去的街道上，谢小国真想疯狂的大哄上几声，这种开心的劲头，打小到现在他都从未有过吧？闻闻这手中的花，虽然不是自己的，可它一样的亲切美好，其实就现在而言，一切对于谢小国来说都是美好的，他整个人的心态已经被带动起，说不透的畅快。也因为如此，他竟将路骑过头了好一会才发觉，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反还觉着好笑。

　　掉回头，找见了那水果店，店里就两个人，一年轻一年老，怪不得出来时她要给自己交代呢，可难不成自己真有这样笨吗，哪有谁要送花给那徐娘半老的人哦。

　　“你好，这是你的花。”进了店，谢小国表现的极为礼貌。

　　“谢谢。”可那女的接过这花，却好像不是很愿意，因而那谢的诚意都少得不能再少了。谢小国才不管这个呢，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不负她所托，这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