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恋》捻墨于埃

1、初识

　　夕阳缓缓落入地平线，余晖透过纱窗精准无误的落在了韩羽祺脸上，他皱皱眉，伸懒腰时把桌椅弄的咯吱咯吱响，却没人注意到他。
　　没人注意到他倒不是说大家都在认真学习，而是刚刚步入新校园，大家经过为期一周的军训都已经熟悉了不少，军训后的第一个自习课显然没有人自觉遵守课堂纪律。
　　他往后一瘫看着周围聊的熙熙攘攘得新同学们，实在没有兴致去跟谁打声招呼，来换取某个同学的好感。
　　说是报考，只不过是把附近几所初中里成绩算不上好但又算不上坏的人聚集在这里而已，分数线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这个三四线小城市里他以不高不低的成绩录取进来，连军训都只是在学校里面站了一周军姿而已，初中三年也一直在这座城市度过的他显然没有什么新鲜感，只能趴在桌子上回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暑假期间染了一头蓝头发，还没正式上课就被看起来四五十其实才28岁的班主任惦记上了。
　　比如因为被惦记上，在所有人都没调位置的情况下被发现说了两句话就单独拎出来跟另一个女生坐在一起。不过说起来，他之前的同桌白辉倒是也挺惨，初中时就跟他一个班级算是那种脾气好又不惹事的好学生，只不过现在在他的光环下也被拉到另一个独自坐着的女生旁边。
　　再比如就是从文科班转过来了一名新女同学，好像姓于，至于长什么样，他好像也没注意过。

　　“咚！咚！咚！”那位和蔼可亲的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他停止思绪，缓缓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他那位班主任咬着牙，边拍打着讲桌边怒视着他们。
　　“我就一会儿不在，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中学的老师教你们自习课是用来说话聊天的吗？别人都考进了重点高中而你们为什么在普高，这就是差距！连这点觉悟……”骂了大概20分钟左右，又开始给大家灌起鸡汤来了，什么只要努力就算在普高一样可以考好大学之类的，他听的百无聊赖，不过确实是挺好奇这老师是怎么不到三十岁头发就秃了三分之一的，军训之前大家都做过自我介绍，这位老师也是，姓包名程，私底下都叫他程哥。
　　讲着讲着就已经快下课了，这时他看了眼时间好像察觉到忘了什么，轻咳两声道：“你们军训已经结束了，是时候调整到学习里来了，要想考上好大学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努力，明天学校放假一天，手机明早班长发给大家，要注意交通安全”
　　说罢，程哥扫向下面，目光在韩羽祺身上停了下来：“还有啊 某些同学记得把头发染回来”他有些愣神，旁边的的女同学戳了戳他，韩羽祺抬了抬眼皮，这时程哥也正好看向了他：“听到了吗？”
　　“嗯”韩羽祺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好了下课祝大家明天玩得开心”程哥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又开始吵嚷了起来，韩羽祺默默的穿上外套准备回宿舍，这时白辉凑了过来：“刚才程哥可是看着你说的话，你明天要把头发染回来吗‘’
　　韩羽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你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额……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
　　白辉见韩羽祺走出了教室也跟了上去“话说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跟磊他们吃个饭吧”
　　“哦，话说我们不是回宿舍吗，你往楼上走干嘛？”
　　“拿手机”
　　“啊……啊？”白辉目视着韩羽祺光明正大的走进那还没认识一周的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从容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祺哥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这才刚开学，你这样不好吧？”
　　韩羽祺没搭理他，把手机放进兜里便跟着人群走进了宿舍，分宿舍的时候他和白辉不在一个宿舍，也不知是不是班主任有意而为之，反正那宿舍里只有他是从本地学校毕业过来的。
　　他看着他们在那嘻嘻哈哈的打闹，也没理谁，把门反锁上便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把手机开机了，刚开机便一堆消息提示音叮叮当当的响个没完，索性直接调成静音放到床单下面去洗漱了。
　　原本打闹的几个人听到动静也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看到韩羽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洗漱时，也走了过去道：“你好，我是三中毕业的，叫刘民，这几个都是跟我一所学校的以后多多指教”
　　韩羽祺默默的把脸擦干，对他道：“多多指教”随后又有一两个人过来搭话，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便打发走了。
　　没过多久，便到了熄灯的时候，硕大的宿舍顿时安静了不少，这所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所以等老师查完寝还会有寝室老师巡逻一阵。等老师查完寝，宿舍里的几个人基本都睡着了，韩羽祺把手机拿出来，把光线调暗，他的床位在箱子后面，所以不用怎么遮掩外面的老师也看不到。
　　他带上耳机，把没用的信息略掉，打开微信看着满屏的消息。
　　大多数是以前初中学习没怎么用功的同学，在不远处另一个城市的职高无所事事，可能想起还有这么个同学，索性打听打听状况。
　　随手回复了几个以前还算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一个叫“Luv”的网图青年就率先回复了他：“祺哥，你这是又拿手机了？”
　　“嗯”
　　“啧，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老是心疼那点打字的时间”网图青年又接着说道“你说你们一个普高，管那么严干什么，还不如来我们这里呢，上课玩手机都不管”
　　“我去学理发么”韩羽祺抬头看了看门外，看样子今晚是没有老师会再上来了，便拿出耳机往另一个方向翻了个身。
　　Luv：“你不能这么说啊，我们这还有汽修，机电和烹饪啊，你想学的话我都可以给你安排一下啊”
　　“不了，你还是自己多学几门，留着以后可以融会贯通” 韩羽祺的网名是一个“.”，头像则是喜欢的篮球明星的背影，衣服上印着一个大大的3号。
　　之后跟那位网图青年再扯了一会后便约好在十一假期叫上几位朋友一起去他那里聚一聚，说实话他拿手机倒不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可能只是把手机放身边会多一些安全感，又或者只是他十七岁的叛逆期在作怪也说不定。
　　他把事先放在枕头下的充电宝拿出来，给手机充上电，又放了首喜欢听的歌便沉沉睡了去。

　　一夜过去，他是被下铺的室友吵醒的，那位不知叫什么的室友好像是已经拿到了手机在跟某个人打电话。
　　他摘了耳机坐起身发呆了好一会才渐渐清醒 ，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个周末，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人还没起床，剩余的人都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玩着手机。
　　韩羽祺昨晚睡的也并不晚，可这时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掏出手机一看才不过五点过了一会而已，他把手机随手一放，倒头又睡了起来。

　　这次倒是没人再吵醒他，睡到自然醒后韩羽祺很自然的往旁边摸了摸烟和打火机，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寝室，从床上下来时整个宿舍就只剩下他自己了，连隔壁的白辉好像都已经出去了。啧，都不叫我。
　　韩羽祺从箱子里拿出洗漱用品，没过多久便洗漱完换好衣服也准备出去了。
　　这时九月才刚刚开头，天气还没有转凉，他只是从箱子里挑了条黑色直筒裤，套上一个短袖便可以了，他从床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好，刚八点过了半小时而已。
　　他打开微信，翻了翻，从一堆联系人里找到了来信息最频繁的一个，也没看之前的消息，反手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喂，你这是刚醒么，不是约好了跟磊他们一起吃饭吗，人都到了就差你一个了”那人顿了顿，又继续“话说祺哥，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手机放静音，发了这么多消息，一条都不带回的”
　　“发位置”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嗓音还带着些嘶哑。
　　“行，就在我们初中对面那个餐馆”之前那个人好像在点菜，这时说话的是白辉。
　　“嗯，帮我带盒烟”韩羽祺边走边说道。
　　“芙蓉王？”说话的又换回了那个人。
　　“嗯，十分钟就到” 说罢他便挂了电话，坐上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师傅，二中对面”
　　“好嘞”司机也是个爽快人，看周围也没什么学生要上车了，直接一脚油门往镇中心赶。

　　“师傅给你钱”韩羽祺给完钱立马就下了车，虽说这司机开车挺稳的，但明显是个话痨，在这十分钟的路程里差点把过去十年的故事都讲给他听，而且这位司机还不需要回应，只要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就能滔滔不绝的讲下去，到最后直到他都下车了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下车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抬头找到个叫嘉兴饭馆的店走了进去，这时的客流量有点多，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便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后有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就是各种大小的包间，韩羽祺想拿出手机问问他们在哪个包间，因为暑假期间这个饭店装修过，所以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在之前一来就去的那个包间里，不过还没等他拿出手机，就看到一个人抱着三箱啤酒眼看就要撞上他。
　　他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一下，可当那个人快要路过时他伸手一拽让那个人停了下来。
　　“擦，谁啊”那人艰难的扭过了头“诶，祺哥你来啦，快点帮我拿一下，我快要不行了”
　　韩羽棋接过两箱啤酒：“带路”。
　　那个人就是之前跟他打语音通话的人，叫嘉兴，也是跟他一个初中的，有事没事就会聊两句天，关系也还不错，不过虽然他跟这个店是同名，但还真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在走廊左边第三个就是他们定的包间，他抬眼看了看，还是之前的那个，只不过门牌号换了，在新装的墙皮旁很显眼的写着208。
　　嘉兴推开门，里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啤酒全部接走，正好在里面留了个座位给他。
　　“呦，请祺哥出来吃个饭可真难哈”韩羽棋旁边的男生边开酒边说道。
　　白辉把菜单递给韩羽祺：“我们都点完了，你看看有没有加的菜”又转头对那个男生道：“吴翰你还好意思说，这里面除了祺哥就你最晚到的，祺哥还知道帮忙抬酒呢，你就只知道点菜”
　　吴翰打了个哈欠，笑嘻嘻的道：“这不是忙着冲战神么，昨晚睡的稍微晚了一些，得多点些菜犒劳犒劳自己啊”
　　韩羽祺没加入话题，跟嘉兴要了烟之后点上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
　　这时嘉兴旁边的人也点了一根烟，接过话题道：“羽祺，听说你们班主任让你把头发染回来啊？”
　　那人叫张磊，是他们哥几个里面长得最高的，韩羽祺靠在椅背上“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了句“吃完就去”。
　　张磊觉得有些意外：“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这次不用韩羽祺开口，白辉就接过话头，似乎有天大的委屈一般把他们班主任的种种虐行一一道了出来，惹的众人止不住的笑。
　　没过多久，菜都已经上齐了，他们几个喝着啤酒聊着各自班级的状况，三箱啤酒眼看着就已经见底了。
　　这里面酒量最差的是吴翰，喝了大概两瓶就开始胡言乱语了，韩羽祺见他们几个都有点醉了，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跟嘉兴说道：“我去染头发了，你等他们醒酒后送他们回学校吧，钱转给你了”
　　嘉兴点点头：“你自己没事吧，你差不多喝了一箱呢”
　　韩羽祺点了根烟，在烟雾中跟嘉兴对视了一眼，眼睛还是清澈透亮，没有半分醉的样子。

　　因为是在镇中心，而且附近还有一所学校，所以这片地区差不多是满足着日常生活和所有的娱乐项目的，也正因为如此，每到周末各个学校的人总是会聚集在这里，显的客流量很大。
　　大概走了五分钟，二中的旁边就有一家理发店，韩羽祺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姨”。
　　店里的人都冲他看了过去，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女人正帮人剪着头发，闻声看了一眼，手中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怎么了羽祺，你等会的，等我把这个客人的头发剪好了就帮你剪”。
　　韩羽祺点了点头，找到个位置便坐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口中还叼着烟，旁边的人看到他过来还是坐远了一些。
　　他不以为然的拿出手机，瞥见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女孩，觉得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两眼，她绑着马尾，带着圆圆的眼镜，看起来有些窘迫的样子。
　　那个女孩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然后冲他笑了笑，轻声道：“你好，新同学”
　　韩羽祺收回目光，也说了声你好，心里想怪不得觉得她眼熟，原来是刚从文科班转过来的新同学。
　　新同学好像在等人，是那位阿姨正在帮忙理发的那个，直到剪完后韩羽祺这才认出来，她也是他们班级的。他对那个女孩倒是有些印象，平时咋咋唬唬的，什么也不管，跟男生们玩的到挺好，好像叫齐文玲来着。
　　韩羽棋没跟她打招呼，掐了烟头，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跟理发店的阿姨陈述着要把头发染成不明显的棕色。
　　没一会儿，韩羽棋的头上就刷上了染发剂，他低着头玩手机，却总是想起刚才那个新同学稍微带点窘迫的笑容。
　　长得还行吧，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他这么想着给白辉发了个信息。
　　.：“班里转来的新同学叫什么来着”
　　宇宙第一无敌帅：“嗯？你问这个干嘛，你直接从班级群看不就好了”
　　.：“不在那个群”
　　宇宙第一无敌帅：“……还是我帮你看吧”
　　宇宙第一无敌帅：“叫于开心”
　　宇宙第一无敌帅：“话说祺哥你问这个干嘛，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
　　也不管白辉到底发来多少信息，他都没再回，在椅子上小眯了一会，头发总算染完了。
　　洗了两次头发，在阳光下会显的灰一些，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走出门，说实话喝了一箱啤酒他到底还是醉了些的，不然也不会直接向白辉直接问那个新同学的名字的。
　　不过也没什么，他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之前就谈了几次恋爱，只不过觉得没什么意思而已。
　　刚在理发店睡了一会后，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随手招了个出租车准备回学校。他刚上车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机就抢先道：“小伙子又是你啊，我们还真有缘啊”
　　韩羽祺闻言一惊，果然，这就是早上送他过来的话痨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