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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是名为“龙”的男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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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哨兵们为常人所看不见的精神力量。
小许跪坐在他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就颤抖着承认了。
原来那星藤的种子确实是小许带来的,他三天前刚去首都的研究院参观,装有星藤种子的安瓿也是他从舅舅那里讨来的,当初他可是发誓了好多遍“绝对不会把瓶子打开”,于是舅舅才给他的。
将星藤种子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车上,本来也只是为了在聚会上炫耀一下,让大家看个新奇,谁知道他们一下子喝了太多酒,没注意就把瓶子打破了,让种子滚到了车子里。
“呜呜呜,我错了……”
“你光道歉有什么用?和我去警局走一趟吧,夹带入侵生物可是违法的!而且你还酒驾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你不知道吗?”一旁的警官给小许带上了手铐,押送上了警车。
“呜呜呜,我都这么苦了,看在第一次的份上就让我洗个澡再去呗。”知道自己逃不了,小许用袖子掩住了脸。
“我看你就期盼着星藤不要污染这里的土地吧,要不然你就算被炸死都难以脱罪了。”还在查看灰烬的赖恩叔叔补充着,再确定了星藤确实全部被解决干净后,他才走到我们的身边,用平常那种一起对我说,“那小子真是活该,还是卡森你好心呐,你可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他用放在口袋里的手帕为我擦了下脸上的灰,又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接着从我的怀中接过了腿脚不便的艾琳。
“卡森,我送你们回家吧。”他又说,“艾琳,你之后要好好谢谢卡森,如果他没来救你们,你可就不只是断条腿这么简单了,你要记住这种疼痛,这是一个教训。”
“唔,我知道了,赖恩叔叔。”艾琳又将头低下了一些,她羞愧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一放面很开心赖恩叔叔的赞赏,又一方面同样为此而羞愧。因为明明在一切发生之时,我都没反应过来,是迪隆提醒我应该干什么,真正有勇气的人是他,如果没有他,我估计就一直木在那儿了。
“可是,这多数是迪隆的功劳。”
但赖恩叔叔并不在意我所说的“真相”,就如同迪隆是不存在这里的人一样,他完全无视了他。
我看到迪隆的肩膀松了下来,薰黑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的表情。
其实他大可不必在意赖恩叔叔的想法,赖恩叔叔与我的父母相反,一向无原因地看迪隆不顺眼。我很想当场对他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救了这么多人的命,你该开心啊,兄弟”,但因为赖恩叔叔就在现场,所以直到我们分别(迪隆自己开车回家了),我也没有把话说出口,我是真诚想夸奖他,而并不想让他难堪。
“哦,我可怜的艾琳啊。”
诺兰伯母,也就是艾琳的母亲扶着艾琳进了医疗室。
今天本来就是周末,所以她听说这件事后就直接在门口等我们了。
“卡森,我都听说了,得亏是有你在啊。”她夸张地拍着我的肩膀,又数落起小许来,“许家那小子,我没想到他那么不靠谱,早知不该让艾琳和那些花花公子们多接触。”
“我早说了,艾琳就该多和卡森学学,一天到晚不知道学习,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诺兰伯伯补充道。
“真是多亏了卡森啊,不然我可不敢想象我的宝贝女儿变成瘸子的样子,我想我会直接把许梓的头给碾碎了。”
纵使现在医疗仓的技术发展得很好,腿直接断成两节治好了以后也不会完全没有后遗症,会腿脚不便,从外表皮上难以痊愈的伤痕也就能看出受伤的人之前受到了多大的苦难。
“你们直接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站在我身后的赖恩叔叔默默举起手,开玩笑说,“我可不会容许你犯法。”
“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放过那小子。”诺兰伯伯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胸站在一边。
虽然他现在好像在生闷气,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大体上只是口头上说说,毕竟许许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确实该庆幸艾琳受的伤也不算严重,要不然他不是被车的爆破炸死,就该当场被我的铁拳锤死了。
“其实更应该感谢迪隆,他当时反应真的沉稳有迅速,想到了很多我没想到的……”
我本打算趁机再在诺兰伯伯面前说说迪隆的好话,艾琳的父母对迪隆也很有好感,谁知一下子就被赖恩叔叔略带怒意的声音打断了。
“好了卡森,不要再提他了,他也是个一无是处老让你遭遇不幸的混小子,你现在该和我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吃顿好的睡一觉。”
今天赖恩叔叔对迪隆的耐心似乎比往日里还要低。
“……好的赖恩叔叔,那伯父伯母再见,我先走了。”
我家和诺兰家在一个区,距离也很近,所以我们直接走了回去。
“你的父母都在家,我刚刚也在你家做客。”赖恩叔叔皱着眉头说,“听说你在那里出事,可真是把我们担心坏了……我早说你不该一个人上下学的。”
“我们是在路上碰巧遇见的,大家都是朋友,我想我们本应该互相帮忙,而且车子翻倒一般也不会爆炸,就算电机被破坏了,离爆炸也有一段时间,完全够我们把他们都救出来。还有我是和迪隆一起的,不算一个人。”
虽然,在最开始,我是木在那里的那一个,真正行动的是迪隆,我似乎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我一种奇怪的叛逆心让我想反驳一下赖恩叔叔。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遇到那种危险的情况,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好,尤其是还有星藤这种麻烦的玩意儿,如果你也在那里死了,要我怎么和你的父母交代?”
我依旧不服软,“星藤很容易就能折断的,等它长大了就更难处理了。”
“好吧,好吧,这次我不追究了,下次可不准了,一定要先远远避开,想帮忙就打电话叫我过去,听清楚了吗?”
“哦。”我小声回答。
赖恩叔叔用“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向我,伸手揉了揉我脏兮兮的脑袋,小声咕哝着,“味道还真是难闻。”
这让我感觉有些抱歉。
他是这片区域唯一的哨兵,五感远超常人,太过斑斓的色彩会让他皱眉,食物里一点点不妙的味道都能让他难以下咽;周围人讲话声音大一些,他就会觉得吵闹;粗布做的衣服对他来说就像荆棘一样全是毛刺,完全不能穿……
预科的学习以及多年的相处告诉我,车祸的现场绝对是他最讨厌的环境之一。连他的手上常年戴着的丝绸手套也被我头发上的灰尘给弄脏了。
而且因为我的不服气,在我父母迎接我们回来时,他看起来被我惹得有些许暴躁。
但这种暴躁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我的父母在门前像连接着的两堵小墙一样把我们一把拥入怀中时,便马上消失不见了。
因为他敏感的情绪只有我的父母能安慰他,他们的拥抱对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温柔、舒适的行为,我的父母一句“谢谢你安全地把卡森带回来了”,就能让他喜笑颜开,连我脸上的脏污把他白衬衫给弄脏了都一点没有在意,还在我的头发上大力吸了口气。
简直就像是向导在给他疏导脆弱、敏感的感官一样。
但可惜我的父母并不是他的向导,他们只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心理咨询师与人类学家而已,而他们怀里的,是他们的大儿子与研究对象。
对于把我培养成能够顺利缓解赖恩叔叔紧张的“向导”一事,他们三人总是报以极大的期待,那种期待是大到足以让我有时候也能体会一把“哨兵”们感官过载的程度。
当天下午我过得浑浑噩噩,洗完澡后,面对着丰盛异常的晚餐,也只吃了几口就早早回房间睡觉了。
趴在床上,早上的一幕幕像回马灯一样在我眼前回闪。
失落的迪隆、翻倒的悬浮车、肆意生长的星藤、尖叫的许梓,还有……还有艾琳扭曲的腿……
我似乎是哭了的,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行走在一片森林中,那里的树郁郁葱葱却不过分高耸,像是被特意修理过的,整体上大概是三四米高,排列也是非常整齐。地上是柔软的青草,不过树与树之间有几条光秃秃的,像是人踩出来的小路,距离隔的倒是不远,不过明显是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只要不是刻意让自己处于清醒状态,在梦中发生再天马行空的事,谁又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呢?
我沿着正中间的一条路往里走,边上是低矮的灌木与花丛,有蜂鸟鹰蛾与个头小巧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他们都是我曾经见过的小东西。
接着我走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空地,在那片空地上,有一条传说中的西方龙盘着身体,安静地睡着。
他通体暗红色,比我的头发颜色还要深沉许多,不如说已经是深沉到近乎黑色的程度——但那些闪闪发光的鳞片还是出卖了它的固有色;他的一对犄角像绘画书里的插图一样,巨大而轻微弯曲着;他的背后还有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是符合他躯体的巨大与厚实,让我不禁猜测:支撑起那翅膀皮肤的骨骼想必比我大腿还要粗吧……
但无疑,就算只是站在五米外看着,我也觉得他是个非常美丽的生物,美丽到我想不顾危险,上前摸摸他的鳞片,看看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坚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