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晚归》六十六号

100、终章

　　翌日，又是艳阳天，纱帘里透着暖黄色的晨光，许年翻身去捞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
　　他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心脏跟漏了一拍似的，手忙脚乱下床，先开的卫生间的门，里面没人，转头打开卧室门看见厨房里的一道熟悉的身影，才渐渐回神，足足好几秒一颗心脏慢慢归位。
　　许年倚在门框上，闻到四溢的香味，瞥了一眼日历，2月5号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他以为他喝酒了喝大了，醒来后人已经飞去叙利亚了。
　　这时厨房里的人正好回头看过来和门口的人对上视线，然后笑着朝他走了过来，“醒了啊？”
　　许年凌乱的头发，带着懒散和随性，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嗅了嗅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才觉得真实，“起这么早？”
　　许年洗漱完出来，才看见摆了一整张桌子的早餐，烧麦，生粉饺，还有那熟悉的胡萝卜丸子，差一点以为是在东信大道的弄堂里外婆亲手做的。
　　“你尝尝。”
　　许年抬头看了一眼林芷，挑了一个胡萝卜丸子放进嘴里。
　　林芷期待的望着他：“怎么样？我有遗传到外婆的手艺吧？”
　　许年点了点头，“比咱妈做的好吃。”
　　林芷乐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许年发烧陪她比赛，苏美娟喂他吃胡萝卜味的胡萝卜一样，感觉发生在昨天，一晃竟然六年了，那时候眼前人还是同桌，现下却是心上人。
　　“怎么做了这么多？”许年又吃了一块烧麦。
　　林芷有片刻的失神，当然是想每天都给你做早餐，每天都做不一样的，但是这样的日子还要再等两年，等不及了啊，说出来的话却是：“六点就醒了，睡不着就起来展示厨艺了。”
　　没吃两口许年放下筷子跟进了厨房，“我帮你啊。”
　　林芷看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流理台，“你出去吃你的吧，我快好了。”
　　许年站着没动，顺手把那几个用过的碗放进了洗碗机。
　　收拾好厨房，林芷又去给太阳添了碗粮食，顺手理了下狗窝，许年也不讲话就站在她身边看着一人一狗在互动。完了又去收拾了下阳台，给新买的洋甘菊换了一壶水，转身打算再找点什么事儿做的时候，许年终于忍不住了，把人拉过来扣在怀里，就抱着也不讲话。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他才开口，“林等等，我有点害怕。”
　　林芷身体一顿，瞬间心有点疼，他知道许年说的害怕指的是什么，他害怕分别；害怕她一个人去叙利亚会遇到危险；害怕叙利亚炮火无情他却不在身边。
　　林芷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别怕，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两人开始沉默，几分钟后许年开始碎碎念。
　　“我舍不得。”
　　“你好狠…才刚合法，你就要抛下我。”
　　“林等等，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
　　许年抱着人好久，说了很多话，仍是觉得话说不完，事来不及说，好多事还没交代，一天倏然而过。
　　晚上林芷拿着一本摩洛哥女记者莱拉·斯利马尼的成名作《温柔之歌》，刚翻了两页，看着她拿着书一点一点的盖在脸上，然后沉沉睡去。
　　许年把盖在她脸上的书拿走放在床头，给她盖了盖好被子，抱着她失眠了整整一夜。
　　借着月色他几次三番看着怀里的人，才知道告别真的需要勇气，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难过的。
　　六年前，没有告别，销声匿迹那段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里许年心就开始痛，他低头吻了吻林芷阖着的眼睛，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
　　翌日，林芷是被许年从睡梦中叫醒的，甚至笑着问她还去不去驻外了，林芷有点恍惚，以为他昨天那股依依不舍的惆怅和热乎劲已经过去了。
　　直到许年开车送她去机场的路上，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许年故意绕错了三个路口时林芷忍不住偏头看着他：“你要是再左转，我就真赶不上飞机了。”
　　许年风轻云淡闭口不谈。
　　周琦蓝早就到了，看着林芷和许年牵着手走过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差点让小陆改签了。”
　　林芷胡扯了隔理由：“堵车。”
　　周琦蓝还想说什么瞥见一道明目张胆的眼光，只觉得后背发凉，“你别这样看着我…”
　　“加个微信吧。”许年打断了周琦蓝的话，拿出手机调出了微信界面。
　　周琦蓝愣住了，足足好几秒才不可思议地笑起来，跟听了天大笑话一样震惊的看着许年，确认道：“你要加我微信？这，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周琦蓝在震惊中打开二维码让许年扫了一下。
　　许年说：“我只是想拜托你照顾下林芷，有事情方便联系。”
　　周琦蓝虽然不屑，但还是通过了申请，“用你拜托？”
　　许年淡淡道：“那不一样，我是以家属的名义的拜托你。”
　　周琦蓝抬眼看他，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许年从口袋掏出两本红色的，足以亮瞎别人钛合金狗眼的结婚证，“我是以合法家属的身份拜托你。”
　　周琦蓝看傻了，“……”这他妈的宣誓主权要这么秀吗？
　　林芷也被许年这随身带的红本本给震惊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周琦蓝抬腕看了眼时间跑了，“你抓紧，我先进去了。”
　　周琦蓝走后，诺大的机场大厅两个相望而立，许年垂眼看她，“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你好好吃饭，把胃养好。”林芷伸手隔着厚外套揉了下他的胃，但这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好揉到他心里去了。
　　许年淡声：“嗯。”
　　林芷问：“那你呢？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许年看了她片刻，欲开口时被打断了。
　　林芷说道：“我记住了，每天都要跟你报平安，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趁能，还要跟你视频，发邮件…你昨天都说八百遍了，我都xu记住了。”
　　“……”许年轻轻的拧了下眉，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声音，“你闭嘴！”
　　林芷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我都要走了，你还凶我。”
　　这无形的撒娇真的要命，许年心想，叹了口气把人揽到了怀里，威胁道：“你别说话了，你再说一句就走不了。”
　　林芷识趣的闭了嘴！
　　许年此刻非常后悔，去他妈的诗与远方，他真的想把人直接带回去藏起来，给他生孩子。管他世界和不和平，他只要眼前人平安顺遂就好。
　　最后在登机的催促声中，林芷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许年面无表情看着人过完安检，背影er消失在视线里，可她那句等我回来还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许年不知道在机场大厅站了多久，大概是听到飞机引擎声从头顶轰鸣而过，已经飞过了北京的上空，刚刚相拥的余温也早就散尽了，才转身离开。
　　原来十里长亭送别，劝君更进一杯酒是这种感觉。
　　回到家后，许年看了眼这个林芷住了六年的家，到处充满了她的气息，可现在只剩下空荡，他到底还是没把人留住。
　　太阳似乎看到许年两个人出去一个回来，摇着尾巴贴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他，林芷呢？
　　许年低头摸了摸狗头，被留下的人反倒显得可怜了，“她出国了，把我俩抛弃了，她是不是很绝情啊？”
　　于是许年和太阳在北京过起了相依相伴的北漂生活。
　　事实上林芷到了叙利亚除了前三天有每天按照要求发邮件和发微信报平安之后，后面到了战区过起了水生火热的生活，战区通讯设备毁坏严重，大部分时间没有信号，维修起来非常耗时。
　　林芷和许年第一次失去联系是一个礼拜后，失联了三天，许年要是没有理智的话他差点就飞到叙利亚就找人了，好在失联三天后联系上了。
　　三个月后，他们能讲上的话不多，说完一句大概率是不会收到下一句话，就算收到也可能会在几个小时，后来许年渐渐习惯了，不奢求去维持异国恋伴侣回应她，只愿她在那边平安。
　　半年后，许年回美国答辩完，正式回国工作的第一天收到了一封信，是林芷从战区寄过来。
　　信半年前战区设备被敌方导弹摧毁后写的，写的时候林芷没有抱太大希望，觉着这封信能漂洋过海寄到首都北京，再到许年手里，概率很渺茫，但好在车马邮虽慢，但它却找到了正确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