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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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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麦子被抓住衣服开始,关于这个傍晚的一切,她就只能回忆起周牧转身飞奔而来,替自己挡了一棍子后满脸的鲜血。
老城区破乱的街道,昏黄就一点点亮光的路灯,十几个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周牧从额角到眼尾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的白色校服。
那天晚上,林麦子没有被允许旁听周牧和那群人的谈话,她也不知道周牧最后有没有去医院,只是在第二天回校取成绩单的时候,悄悄地把一管祛疤的药膏放在了周牧的书包里。那么帅的一张脸,留了疤就不好了。
一整个暑假,林麦子都呆在了乡下,帮姥姥照看舅舅新得的胖儿子。
她偶尔也会和吴极在□□上聊几句,内容大多都离不开周牧。
听吴极的话里,周牧又找了兼职,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这学期的奖学金也到手了,还请他吃了饭,说是周牧自己做的,林麦子话里话外的酸了好久。
于是,吴极特别仗义的许诺了林麦子一顿周牧亲手做的饭,林麦子嘴上说着用不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之后,林麦子心心念念一个假期,做梦都梦到了几次。
然后在高三开学的时候,林麦子发现周牧不见了。
老梁在班会上给出的说法是,他又转学了,转回了原来的学校。
可林麦子怎么能信呢,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过追债的人对周牧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所以,她又去问吴极。
可吴极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林麦子软的硬的用了个遍,也没得到个真消息。
她急的没有心思学习,班里的氛围却是好上不少。
同学们都在为周牧的离开松了口气。
有的是因为少了一个强劲的学习对手争夺那为数不多的保送名额,有的是因为自己身边少了一个坏学生,有的单纯就是凑热闹人云亦云。
周牧离开的前几个月,偶尔还会有人提起他,但大多是些不好的话,老师评价他是问题学生,同学也说他不是好人,林麦子气的上去和她们理论,却被年级主任拎去办公室教育了一顿,又因为不服主任的批评,还记了处分,后来林麦子高考时出乎意料的发挥超常给学校争了光,不然,这处分她得背一辈子。
高考前最后一次班会,老梁放了一个视频,里面是一些照片视频,从高一入学到高三毕业,全班62名同学,只有一张里是63个人。
多出来的那一个男生,留着寸头,穿着黑衬衫像是不会笑,没有表情的站在笑弯了眼睛的林麦子身后。
“那是谁啊!”
“好像是高二时候转过来的,叫周什么来着!”
“周牧,就在咱班呆了半学期!”
“哇!这么一看还挺帅的。”
同学们努力回忆起周牧的名字,看着照片对他评头论足,然后非常自然地忘了当年的诋毁。
林麦子全程没有抬头,一节班会她做完了一套半的数学卷子。
只是在下课后,她去了老师办公室,跟老梁要了那张和周牧唯一的合照。
那天晚上回家,她在日志里写到,
“我也不知道还能记得你多久,但能久就久一点吧!”
高考前三天,学校组织学生去城西的万安寺,美其名曰是帮学生放松心情,其实就是想求个好成绩。
万安寺不算大,但来来往往的香客很多,据说是因为好多年前这里的住持救过一个不可说人物的病。
林麦子跟着班级队伍来到了正厅,不到一百平米的方厅里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耳边嘈杂,还有不知道哪传来的佛语经文。
林麦子感觉自己误入了一个邪教组织,于是趁着领队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溜了出来。
正厅出来往后走有一颗很高的树,树干很粗,树枝上还帮着很多红布条。
林麦子身边站着一对情侣,甜甜蜜蜜的说着话,然后两人一起把手里的红布条扔到了树枝上。
原来是求姻缘的。
林麦子其实不太信这些,要不是琪琪大头求着她今天一起来,她宁愿在家做两套模拟卷子。
“妹妹,高中生吧,我和你说这树可是很灵的哦!”刚刚那对情侣中的姐姐转身看见了林麦子。
话头起的突然,林麦子一时不知回她什么,就只笑笑。
然而这笑在人家眼里却是年纪小不好意思。
“没事啊,不用害羞,我和你说,我和我男朋友就是高中的时候来许的愿,我们下个月结婚,这是来还原的!”
说完还把她剩下的一条红布塞在林麦子手里,眨眨眼睛转身回到了她男朋友身边。
林麦子还有些恍惚,一句没说出口的“新婚快乐”也堵在了嘴里。
看着手里的布条,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藏起来很久的人。
回去的路上,大头问起林麦子许的什么愿,是不是希望高考上七百。
等了好久,林麦子才说了几个字,“平安顺遂,所愿皆得!”
“天哪,麦子你有点贪心啊!”
于是那个夏天,林麦子对着一棵姻缘树,许了一个关于周牧的贪心的愿望!
那年高考,林麦子发挥超常,异常顺遂的进入首都读了金融。
她说她喜欢钱,喜欢赚钱,喜欢让自己爱的人永不受钱的刁难。
琪琪大头说她掉进了钱眼儿,只有吴极知道为什么。
林麦子一直都没有忘记,高二,秋天,傍晚,骄傲的少年被无良包工头用钱压弯了腰。
大学四年,林麦子给自己安排的很满,大赛,兼职,实习,她甚至还去发过传单。
她一点一点的体会着那个少年经历的一切,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差一点就坚持不了了。
高中的第一次同学聚会是在大二的暑假,起因是一条社会新闻。
《前国家船务局总工程师终沉冤得雪》,新闻一经报道就引起社会争论。
各路正义之士声讨当初错判的法官和相关领导,对含冤离世的总工程师道歉的声明一份接着一份。
不知道高中同学从哪里知道了那个总工程师就是周牧的父亲周海远,于是就有了名义上向周牧道歉而组织的同学聚会。
多可笑,在这之前,他们甚至都不记得有周牧这个人。
林麦子没有参加,她从高考后就和高中的那些同学断了联系。
除了大头琪琪还有吴极,她不认为高中的那些人有什么交往得必要,其实按琪琪的话说,她就是记仇,因为周牧。
林麦子大学毕业的那年,吴极带来了一个关于周牧的消息。
周牧出国了,读研,学的是船舶制造。
其实这些年,林麦子总会向吴极打听周牧的情况,像是一种习惯,不用太详细,但总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大三那年,周牧母亲去世,林麦子跟着吴极连夜坐火车赶到,可她只敢远远地看着,毕竟周牧走的时候连再见也没和她说,她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周牧感觉唐突。
于是那天晚上林麦子就在墓园陪着周牧站了三个小时,偷偷地。
第二天返回首都的火车上,吴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周牧有女朋友了。
其实林麦子和吴极从高中相处到现在,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吴极话里的潜台词,
“是吗,真好,终于有人陪他了!”
吴极很小心的看着林麦子,右手在衣服兜里握着一包纸,随时准备递给她。
可是让吴极惊讶的,林麦子好像真的很开心,一路笑着,直到学校。
那天晚上,林麦子的日志又更新了。
“如果一切顺利,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一半了。”
大学毕业后,林麦子留在了首都,在一家上市公司当高级社畜,她不再接收关于周牧的消息,吴极有时说漏嘴,林麦子会选择暂时失聪,然后打吴极一顿。
这么多年下来,林麦子和吴极因为周牧的关系,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加上琪琪和大头,四个人总会三五不时的聚会。
大学毕业四年的时候,大头结婚了,第二年怀孕,然后肚子一天天长大,最后顺产生了个男孩。
后来她们几个一起喝酒的时候,问大头生孩子什么时候最痛,大头说是阵痛的时候。
阵痛的时候人还清醒,痛一阵,停一阵,不像生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疼麻了就不疼了。
林麦子抱着大头的儿子,想着,是啊,痛一阵停一阵,最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