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知我意》堇菜不是菜

1、回到过去

　　山城的天气真的很热，这才刚进六月就蒸得人受不了，明明没有太阳，却闷得人不行，出汗跟下雨似的，跟蒸桑拿一个样，路边的树都有气无力的，这天儿该下雨了。
　　姜可站在图书馆门口好久了，背了个斜挎小包，穿了件白色短袖圆领体恤，套了条牛仔裤，蹬了双凉鞋，班长钟娜娜还在边上等了半天，姜可一言不发，闷在那里了，
　　“姜可，姜可，干嘛呢？看啥看出神了，实习结束了，全班都回来领毕业证，今晚吃散伙饭，全班都去，到时候地点时间我们发到企鹅群公告里，记得和你们寝室的人说说。我走了，还得和副班一起去找饭店。”说罢挥挥手急匆匆的走了。
　　姜可摆了摆手 ，仿佛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急切的拿着毕业证看了又看，又翻出斜挎包里的山寨手机，按亮屏幕看了半晌才又把手机放包里，不放心又看了看自己的包，里面装着的学生证，两百块钱，笔和本子。心中既兴奋又紧张还害怕，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又看到这些东西，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之前的经历是什么。姜可拿着毕业证这才真正反应过来了，这是回到了刚毕业的时候了。
　　寻着记忆中的路，一路飞奔回到了女生宿舍，一楼最外面是宿管阿姨的寝室，门口的宿管阿姨既熟悉又陌生，姜可一步两台阶飞快到了二楼，大专三年级住二楼，她住几零几来着，忘了，是真的忘了，随手敲了敲门，
　　“哪个？来了，来了，等一哈哈，”门里的人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川渝方言，不一会儿开门了，一个人低着头手扶着头发上的毛巾，拉开了门，像是刚洗了头发，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一边搽头发，一边抬头，
　　“姜可，你回来了呀？我刚才还去207找你聊天，她们说你还没回来，”
　　“嗯，刚到一会儿”是同班同学，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毕业多年还有联系，黎丽
　　“你回来领毕业证了没有？早上在学术报告厅的时候没有看见你，”
　　“嗯，刚刚班长拿给我了，还喊让我通知你们寝室的记得看企鹅群的信息，今天晚上全班吃散伙饭，记到起哈”
　　“好，我等会儿打电话给她们。你租好房子了吗？我们寝室有三个人已经找到房了，过两天我也要搬出去了。”
　　“还没租，前两天回家了才刚到，我先回寝室洗把脸，热得要死，搞好了再来找你耍”
　　“要得，要得，你快去休息一下”
　　姜可走到207推了推，门没有锁，顺手就开了，里面还有俩人在里面，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弄电脑的弄电脑，看见她回来了，都停手，打了招呼。又咋呼呼的忙去了，是梁靖和沈春红。同寝三年的同学，朋友，从她们口中得知另一个同学，李菊已经找到上班的地方，下午要上班，没在。
　　姜可敷衍几句，找到自己的床位，拿出手机，拿过毕业证，倒在床上，开始回想，感觉他喵的像做梦一样。她是怎么回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和往常一样，下了班，去窦叔家的烧烤店帮忙卖烧烤，忙完都深夜一二点钟了，闻油烟都闻饱了，但肚子里空空如野，也没有功夫再弄吃的，回到家倒头就睡了。睁眼的功夫，就觉得不对，才有了刚才班长给她毕业证那一幕。
　　姜可大概率是重生了，重生到了拿毕业证书这天，是的，姜可毕业了，大专毕业，看着刚拿到手的毕业证书，看着这薄薄的一张纸，上面贴着张寸照，照片上面的自己微笑着，现实中的自己讽刺扯了扯嘴角，瞬间没了丁点笑容，反而一脸疲惫，却又轻松异常，跟长途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港湾一般放松，舒适。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三年？五年？不，是十年，真的是十年。毕业十年了，除了刚毕业那年，找了个工作，办公司文员，工资一千八，勉强够姜可租房，吃喝，之后涨到两千多，又要好点，但就一年，家里接连出事了之后，生活压得姜可喘不过气来。姜可像个陀螺一样东奔西走，到处赚钱，但是也填不满病魔设下的窟窿。
　　穷人哪里有资格敢停下脚步呢！是该好好想想以后了。姜可现在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热得够呛，看了看周围，还在寝室，掐了一把脸，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寝室里没人，估计是出去了。麻溜的起床，看看手机，四点二十分了，找到自己的衣服，到浴室洗了个澡。
　　顶着一头湿湿的短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如隔世，现在的姜可才21岁，年纪正好，皮肤白皙光泽有弹性，跟十年后的那个被生活折磨过了女人判若两人。是真的回到了这么好的时间段，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阻止还没有发生的悲剧呢？

　　阳台上，刚吹干头发，姜可终于想起了要给父母打电话，拿出粉红色的山寨手机，老式的按键手机，按了半天才习惯按键手机，翻出姜爸爸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姜可的心随着拨通的电话，一声一声紧起来，心脏砰砰砰直跳，好几年没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了，还记得父亲最后那年声音沙哑，甚至最后时间都发不出声音了。
　　“嘟——，喂！幺姑呀！”一道洪亮的喊声伴着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传过来，是爸爸，还在工地上干活！
　　姜可紧紧嗓子
　　“爸爸，下午，我回学校，拿到毕业证了”
　　“拿到了呀！要得，拿到就好，等哈下班了我给你打回去，长途好贵，”
　　“好，要得”
　　那边挂了电话，姜可看着挂断的电话，悄悄松口气，应该还来得及吧！来得及阻止吧！姜爸爸是四年后咳得厉害去医院查出来的癌症，肺癌晚期，长期抽烟造成的。
　　又翻了翻电话薄，给她哥姜川打了个电话，
　　“喂！小妹仔！”
　　“哥，我毕业了，我想去你那边找个工作，你看要得不”姜可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声音却非常平稳。
　　“来我这边呐，要得噻，老汉啷个说嘛，他准你来呀？”
　　“我给他说，晚上打电话给他，等他同意了我就过去！”
　　“好，要得，到时候打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姜可的眼泪哗哗掉下来了，她哥现在还好好的，上辈子她毕业之后就留在这里找工作了，一个文员，工资不高，得过且过。她哥在春城的边境城市，跟着老丈人学习室内装修，都说好搞熟了自已搞个队开个小公司什么，一年之后姜川出事了，下班骑摩托回家的路上被闯红灯的车撞了。还没来得及留话，人就没了，司机肇事逃逸，直接逃出了国门，找人都没法找。剩下大嫂整日以泪洗面，一个三岁侄儿天天找爸爸 ，姜爸爸愁容满面，可以说是一夜之间白了头，抽烟抽的厉害，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姜妈整个人也垮掉了，病倒了，姜可怕老两口出啥问题，也跟着回老家照顾姜妈妈，就辞了职。
　　拿了个多如牛毛大专文凭，在县城里能找到啥好工作，是真不好找，随便找了相对好点的销售工作，运气好，提成多点，运气不好，还能保个底，姜可现在还真是缺钱，姜爸爸姜妈为了姜可读书，去工地上干活，每年除了姜可的学费生活费，还得除掉自己的房租生活费，就没有剩多少，家里还有老人要赡养，眼瞅着姜可可以独当一面赚钱了，姜爸爸还想着赚钱修修老家的房子，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时间久了，姜妈妈缠绵病榻 ，人嫂子带着孩子待在娘家，时不时带着孩子回来看看。她嫂子可太年轻了，就比姜可大两岁，老姜家也无话可说。
　　这十年间，姜可也过了两次对象相过几次亲，都发乎情，止乎礼。一听姜可的情况，常年生病吃药的妈妈，后面绝症的老爹，都打退堂鼓，姜可也绝了找对象的心思，一门心思放在怎么赚钱养家上，干过兼职，摆过地摊，可这样能赚多少，花的比挣得多，难，她爹检查出绝症那段时间，姜可倾尽所有，要治，求着借了所有能借的人，但是杯水车薪，人没了，钱没了，姜可又赚钱还债。
　　太难了，穷人太难了，一家人有一个生病，这个家就垮掉了，没有钱就没有保障。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十年间那个天真的人慢慢沧桑起来，现在这个经历过个种种的姜可，回到了十年前，眼睛里沧桑疲惫感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姜可打定主意要去他哥那里待一段时间，不仅是因为他哥哥本身，还是因为这一年里，他哥哥嫂子将要错过一个挣钱的机会！
　　想着往后的日子，像她这样的毕业生多如牛毛，是真的不好找好工作，除非你能自我提升，但是现在姜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这些，她又不是天才，没有什么金手指，有的大概就是能占占先机，保住家人，赚钱才最重要的。
　　收拾好自己，拿了个小笔记本，罗列了几条待办事，就开始打包行李，收了几件衣服，床上用品等明天买了票再说，其他的该扔就扔，该卖就卖，什么书啊本子什么的全卖。
　　到了六点半，给姜爸爸打了电话过来
　　“幺姑，你哥，打电话说你要去他那里上班？”
　　“嗯，我想的是在渝成这边上班，消费好高哦，租房子不租个好点的又怕安全问题，租好点的按照实习生的工资待遇，怕是要喝西北风！”姜可没有想到他哥会先给姜爹打电话当说客。
　　“……你哥倒是说那边好找工作，就是我和你妈觉得那边比较乱，不放心，你晓得那边老缅又多，四号客也多，……”
　　“哎呀，爸爸，你看哥哥和嫂嫂他们去那边啷个久了，嫂嫂的爸妈都在那边待了二三十年了，我过去看看，要是上班，嫂嫂哥哥还是说管住，不得行我就去找你和妈，去你们那里找班上！”
　　软磨硬泡，姜爸爸松了口，姜可松了口大气。
　　晚上和全班同学一起出去吃了火锅，到底还是抱着不知道是怀念还是感慨什么的放松心态，又听了一遍当年醉酒同学的壮志豪情，又经历了一遍当年失恋朋友的情感在前洽谈会，只是这些中，姜可早已忘了当初自己是个什么状态，而现在只是个随口敷衍的过客。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之后，关灯睡觉，明天才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