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檀》胡月秋渡

61、完结章（上）

　　心里记挂着病号，傍晚顾净檀一结束工作就驱车赶来医院，却没成想刚进门就迎来了顾称心的质问。
　　“顾净檀，嘿嘿怎么怀孕了？”
　　顾称心黑着脸，直呼顾净檀大名，她只是习惯了和顾净檀这样的相处方式，倒是把正在给她拔针的护士吓坏了，赶紧拿了药瓶走，临走之前还多看了她几眼，心想这姑娘什么来头敢如此对顾总吆五喝六。
　　陈如虽惊讶于自己女儿对顾净檀的态度，但也没插话，在旁边逗嘿嘿。
　　“白雾的女朋友养了只公猫。”顾净檀从实招来。
　　顾称心多少放了心，扬起了笑脸：“不是什么野猫就好，我和小陆还能结个亲家。”
　　小陆就是白雾的女朋友，顾称心与她见过几面，还算相熟。
　　顾净檀摸了摸鼻子，白雾没跟她说过那只公猫的来源，她不确定是不是捡的。
　　“嘿嘿做过检查，很健康。”顾净檀说。
　　“那就行。”顾称心调整了一下坐姿，“阿檀，想吃橙子。”
　　“好，我让人送上来。”
　　陈如抬头看了顾净檀一眼，她虽和顾净檀个人算得上是无冤无仇，但姓顾的被人使唤还任劳任怨的样子陈如喜闻乐见。
　　“阿檀，我有事与你商量。”顾称心朝她招招手。
　　顾净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认真听顾称心说，
　　“我可不可以回家里住，不挂吊瓶，吃药就行。”顾称心蹙起眉，“因为我觉得嘿嘿不能总待在医院里，还是在家里好一些。”
　　其实这一层楼也只有她一个病人，病房也是她的专属，嘿嘿在哪儿倒无大碍，但顾净檀只知道美人愁容惹人怜爱一点都不假。
　　“这件事我也想过，佳南的房子空着，我不经常回去，你和陈阿姨可以一起回佳南，有李姐继续照顾你们，正好也是嘿嘿熟悉的环境，怎么样？”
　　顾称心没什么意见，她也觉得嘿嘿应该还在佳南那边住着，去别的地方还要为它安置一堆东西，但她看向了陈如，想征求一下陈如的意见。
　　陈如一边逗着嘿嘿，一边心里想去又不想去，她还有许多顾虑。
　　“陈阿姨，佳南是称心曾经住的地方，安保很好，位于近郊，地理位置也不错，您和称心搬过去后，我会让宋医生定期上门为您诊治，您和称心什么时候想走，只要提前和我打招呼就行。”顾净檀诚恳又谦卑地与陈如道，“您看，可以吗？”
　　话这么说出来，陈如没了意见，心里还对顾净檀上升了一些好感，她觉得顾净檀也挺平易近人，在她们面前没架子，关键还听顾称心的话，她第一次见这么不强势的顾家人。
　　陈如不禁在心里腹诽，这顾净檀的母亲过去到底是何方神圣，还给顾家把劣种基因改变了。

　　就这样，顾称心和陈如北上的计划彻底被耽搁了，两人搬进了佳南，李姐再次见到顾称心亲切的不行，问问这问问那，半个母亲似的，关心得把陈如这个亲生母亲看眼红了。
　　在佳南住了半个月，陈如就与李姐成了好友，还有曾经在顾昌平家做工的张阿姨。
　　顾昌平身无分文，从前的一众下属不是被顾净檀收拾了，就是临阵倒戈急着与他撇清关系，他在N市逃无可逃，一周不到就被抓了回去。
　　张阿姨救出陈如后“功成名退”，离开顾昌平家，顾净檀兑现了允诺，继续让张阿姨在私立小学做了教师。
　　张阿姨是很称职的教师，但回归课堂的第一天，她就提出了辞职。
　　如今关婕已经有能力养活她们母女，她也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但在课堂上，她发现她的教学模式已经跟不上现在学生的思维了，本着负责的态度，她决定不再做教师。做了多年佣人，厨艺练出来不少，张阿姨想尝试做些甜点菜品售卖，关婕帮她在网上注册了店铺，做小食外送生意，经过关婕的一番宣传操作，张阿姨每天接单接到手软。
　　经李姐在中间联系，她们三位倒成了好姐妹，陈如闲着也是闲着，照顾顾称心之余还帮张阿姨分担几个订单，张阿姨也分她一些提成。
　　除此之外，这三位姐妹经常约着一起买菜，给嘿嘿和她的孩子购置物品，还建立了群聊，每天交流做菜心得。
　　顾称心不得不佩服这三人，手艺马上堪比米其林大厨，半个月让她胖了五斤。

　　顾净檀起初每天都会回佳南看看顾称心，但怕打扰她们母女，都是在深夜披星戴月回去，清晨早早出门。有一次被顾称心发现，顾称心告诉她不用这样，还邀请她明晚回来吃饭，尝尝李姐和陈如研制出来的新菜。
　　顾净檀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
　　第二天晚餐开饭前她准时出现，陈如也没有排斥，这些日子顾净檀所作所为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顾称心有求必应的态度，让她哪怕再不喜欢顾家人，对上顾净檀也有几分动容，因而当晚顾净檀虽不怎么说话，但桌上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后来顾净檀就经常出现在她们的餐桌上，陈如见顾称心每天心情愉悦，也渐渐默认了顾净檀已经成为这个家庭一员的事实。

　　安青在顾净檀的运作下虽暂时不复往日，但也蒸蒸日上，顾净檀这几日虽辛苦，好在晚上能与顾称心同桌吃饭，还能与她同榻而眠，她工作也颇有精神。
　　顾昌平一案牵涉巨大，调查就需要些许功夫，距离顾昌平开庭的日子还有很长时间，但距离嘿嘿生产的日子却不远了。
　　又过半个月，在大家都紧张关心的注视下，嘿嘿终于生出一窝小黑猫，嘿嘿的基因强大，一窝猫没有一只是花的。生产的那天程钟灵还来了，并被小猫的样子萌到，当即预定一只小黑黑。
　　不过顾称心觉得他养猫不靠谱，还在考虑是否允许他当小黑黑的主人。
　　嘿嘿成功生产，开始坐月子，一切风波都好似尘埃落，所有人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顾净檀除外。
　　因为顾称心该离开N市的信号亮了，自从嘿嘿生了之后，这个家闷闷不乐的只有顾净檀。
　　顾净檀还不知道顾称心什么想法，她只能等顾称心自己来和她说。

　　但其实顾称心不是那么想走了。
　　如今陈如在N市交到朋友，每天心情都不错，宋医生也说陈如恢复不错，如果能保持，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而且陈如和顾净檀的相处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融洽，她想陈如是不是也开始接受顾净檀，有没有机会让她两全其美呢？她真的太想争取一下这个机会了。
　　她暂且做做美梦，决定抽一天和陈如商量商量。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未想到如何开口，陈如先来找了她。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陈如刚去嘿嘿的房间看过它和孩子们，直接走去顾称心的房间。
　　其实也是顾净檀的房间，里面明显有顾净檀生活过得痕迹，陈如哪里不知道这几天她们都是睡在一起。
　　“陈心。”
　　顾称心从一摞书本中抬起头来。
　　“妈妈，怎么啦？”
　　陈如把手上切好盘的水果给她放下，最近顾称心养病顾净檀不许她操劳，顾称心便让她的助理帮着买了不少书看，看着看着起了参加高考的心思，病快大好的这几日都在用功学习。
　　“我想和你说个事儿。”陈如有些忸怩。
　　“什么？”
　　“我想和你张阿姨，还有李姐合伙开家餐厅。”
　　顾称心本着鼓励母亲创业的心思，当即道：“很好呀！以你们的手艺一定没问题。”
　　“我们准备开在N市，张姐和李姐出本钱，我身上没钱……先给她们打欠条，赚了就把我的那部分拿去还钱，上周我们看了一家店，在临江路那边，店面也不错。”
　　顾称心知道她和陈如现在生活用的是自己赚的小钱，但吃的住的还是顾净檀的，后面都要还，也不能再用了，她现在只有将近五千块的存款，都可以拿给陈如，但陈如说开在N市，是什么意思？
　　顾称心没问到关窍，想要旁敲侧击：“你们要雇人做菜吗？还是自己来。”
　　“不雇人，我和张姐出力，李姐还要在这边做工，出钱就行。”陈如说起她的计划两眼发亮，兴致勃勃。
　　“妈妈，我觉得你们想法很好，但是……开在N市是什么意思？”顾称心心里焦急，旁敲侧击无用，便干脆问出了她的疑惑。
　　“啊，是这样的，陈心。”陈如别过脸，内疚道，“我考虑很久了，之前妈妈要求你陪我一起离开这里，那段时间妈妈每天都注意着你，你不知道那几日我有多难受，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亲眼看着你受苦的日子，你在我身边受苦比不在我身边还让我……我看不得你那样，你已经够苦了，你睡不着，妈妈也睡不着，你过得不好，妈妈也过不好，你都不知道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就好像……就好像小时候，干巴巴的，捏起皮就是骨头。”陈如顿了顿，似是不想再回忆，仰了下头，重新开口，“后来你见到了顾净檀，妈妈突然看到你胃口也变好了，觉也睡得更香了，我才发现我又错了，我又做错了事。”
　　“不……”
　　“先听我说完。”陈如摆摆手，“从前我也有像你这样年纪小的时候，轻信了他人，当时我自私把你生下，却从未考虑过我年轻又没有存款，还要照顾你外公，你跟着我会不会受苦。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在做一个好母亲上，你小时候我对你的关心就很少，你太懂事了，是我没有一点经验。”
　　顾称心听着，握住了陈如的手。
　　“我想把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去弥补这些年你受到的伤害，但我拿不出来，我陷入一种偏执的想法中，想和你一起再次远走，逃离这里，就像我十九岁那年逃离这里一样。”
　　顾称心看着陈如的脸，陈如真的太年轻了，从前在顾昌平家受苦，完全看不出陈如是二十岁就生孩子的人，她要比同龄人老十岁，现在的陈如才恢复一些，看着年轻了很多。
　　“妈是不是说的太煽情了？好多话是从宋医生那儿学的。”陈如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说这么多，妈妈其实是想说，妈妈现在也在学着爱你，宋医生教我观察你的喜好，尊重你的想法，所以妈花了很久才决定，如果你和那个……小檀，互相相爱的话，你不如就留在这里吧，妈妈最想看到你开心快乐的样子，而不是痛苦的样子，最近我也观察过她，她看着还不错，如果你非她不可的话，女人妈妈也能接受了，她能保护你就行，咳咳……我听李姐说，小檀受的伤，是帮你挡了一颗子弹，胳膊差点废掉，张姐也说，她这些年帮我也是小檀的意思，是该谢谢她。”
　　什么时候开始叫顾净檀小檀的？仿佛是某一天顾净檀帮陈如一起处理了一条鱼，也可能是那天陈如知道了顾净檀挡子弹的事。
　　“其实以前你每次从顾净檀那儿回来看我，见到你被她养的好好的样子，妈也挺开心。”
　　陈如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顾称心听着，想哭又想笑，眼眶湿润了，嘴角却弯了起来。
　　“谢谢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