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炼仙途》春生夏华

109、送上门来

　　第二天直到傍晚时分，做法事的人终于来了梅府。这几日要办法事的人太多，把道长们累得够呛。本来梅府的帖子下得晚，是排不上号的，因为梅夫人是常去的香客，梅凌意又反复去请，人家这才挤出一个空档来。

　　看着祭台上香火缭绕，四周经幡飘飘，梅凌意虽然疲惫不堪，脸色都泛青了，还是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把事办成了，没让母亲失望。梅夫人一身素服，也随着道长们在默默祝祷，带着固定节律的低诵声回荡在整个梅府。

　　靠着柱子的梅凌意抬头往花园方向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今日梅夫人本想引荐做法事的大师，可紫晶姑娘却推说要修行，婉拒了，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紫晶一早躲开，就是不想见到来做法事的人。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这些人拉着她一起念经，怕不是要被白千蕙笑死，梅家大公子连魂魄都没留下，他们超度的是哪只鬼？

　　这场法事虽然开始的晚，道长们却没有懈怠，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梅凌意坚持着挺到了最后，终于将大师们送出府，谁知又有个道士转了回来，要见梅夫人。

　　梅夫人岁数大了，做法事的心愿一了，此刻也觉得甚为疲惫，可听说是道长指名要见，立刻就迎了出来。堂上的这位道长看着有些面生，以往去敬香的时候好像没见过。梅夫人正打量着，就听那人道：“深夜求见，叨扰了！常听师兄提及，夫人乐善好施，虔诚礼拜，故今日去而复返，是因为有一事必要向夫人说明。”

　　梅夫人听他如此说，赶忙问是何事？那人却道：“夫人是否能将府中众人先召集起来？”

　　梅夫人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待一众家丁，丫鬟都站齐了。那位道长掐算了片刻，问道：“府上西北方是何布置？”

　　梅夫人：“是花园。”

　　“可有人居住？”

　　“有，有的。”梅夫人莫名觉得有些不安，瞥了自己儿子一眼，问道：“道长，怎么了？”

　　那位道长没回答，继续追问道：“是何人在那里居住？”

　　这……

　　梅夫人还未想好要如何答，对方便抢先说道：“是客居府上，刚来不久的人吧？”

　　“道长如何知道？”

　　“此人若是来得久了，你满门上下早就无一活命了。”

　　梅夫人乍一听见，吓得神魂出窍，几乎晕了过去，堂下的人也听到了，顿时哄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这时梅凌意涨红了脸，鼓足勇气一步迈出，大声道：“你胡说，紫晶姑娘是修仙之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道士看着梅凌意，也不恼怒，颜悦色地说道：“哦，看来是住了一位姑娘。梅公子，贵府中有妖气盘踞，方位西南，此刻府中众人都聚集在此处，妖气却未动，那位紫晶姑娘怕是有很大的嫌疑，你是如何得知她是修仙之人的呢？”

　　“我……, ”梅凌意一时语塞，他与紫晶程岚萍水相逢，认识不过三日，一切都是听说的。可他依旧争辩道：“紫晶姑娘为人和善，又救过我，不会是妖的。”

　　道长微微摇了摇头，那神态似是觉得梅凌意中毒已深，无可救药了，“梅公子，你我在这里争辩，是没有结果的。贫道有一件法宝，可以辨别妖邪，能否请这位姑娘过来试一试？若是妖气另有出处，她独自留在那里岂不危险？”

　　这句话说在了梅凌意的心坎上，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当真有妖气？”

　　“此时城中有多起命案未结，贫道不敢胡说。”

　　见梅凌意仍然犹豫不决，梅夫人唤来个下人，让他去请。可那人原地抖个不停，就是迈不开腿。映麟城里那么多人被吸魂夺命，一听说有妖怪，谁还敢靠近。

　　就在这时，听见一人说道：“深更半夜的，大家为何都聚集在此处啊？”

　　看到紫晶出现，众人就像见了鬼似的，纷纷退开。紫晶走进大堂，看到梅夫人脸色惨白，被梅凌意搀扶着，梅凌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见自己似是想走过来，胳膊却被梅夫人死死拉住。

　　紫晶一瞥而过，对众人的异样毫不在意，直接走到了那位道士面前，“道长来做法事，本该安抚人心，为什么大家反而更惶恐了？”

　　那人冷笑着哼了一声，“那就要问姑娘了。”

　　“问我？”

　　紫晶故作不解，其实这道士刚才的一番话她都听到了，特意出来看看是何方神圣，没想到竟是一个灵力低微的凡人。紫晶有些失望，吸食魂魄的不可能是凡人，这人必不是凶手，他不知轻重，上门挑衅，多半是被人利用，不过也好，那邪鬼躲在暗处总是不好抓，此时主动出击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姑娘不必装糊涂，贫道有件法宝，能驱邪降妖，你可敢碰上一碰？”

　　见那道士开始从怀中掏宝贝，紫晶都懒得回答他，自己这样一个大妖站在他面前，此人都无知无觉，可见修为不甚扎实，他能有多厉害的法器呢？

　　道士总算将宝贝亮了出来，那东西鸡蛋大小，看起来像个异常大的蚕茧，从内而外发散着柔和的光芒。紫晶漫不经心地一眼看去，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死死盯着那件东西，情绪激荡之下险些控制不住煞气。

　　“你从何处得来的？”紫晶的声音冷冷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对上紫晶犀利的眼神，那道士总算觉得不对劲儿了，他那点微末的灵感仿佛起了尖锐的刺痛，通知他情况不妙，赶紧逃跑。

　　“这，这是我的东西，你这个妖怪想做什么？”

　　他装着胆子顶了一句，话音还未落只觉得手上一空，那件宝贝就被紫晶抢走了。

　　“我再问你一遍，何处得来的？”

　　见紫晶将那宝贝稳稳地托在手上，非但没有现原形，反而有种气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那道士彻底害怕了，他袍袖一扬，一把银针朝着紫晶打了过来。

　　紫晶没想躲，反而迎上前想要抓住那个道士，风势刚起，却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梅凌意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挡住了她，眼中满是焦急和关心。那双眼睛一下撞进紫晶心里，她伸手一把拉开了梅凌意，掠过的轻风将银针都卷落在地。

　　紫晶注视着梅凌意，片刻后露出了笑意，轻声道：“谢谢，你是个好人！可我是仙女啊，仙女是会法术的，不要担心我。”

　　梅凌意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傻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看见紫晶拉着自己的手臂，脸腾地一下红了。紫晶松开他，后退了一步道：“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她转身出了大堂，那个道士已趁机跑了。紫晶脚步未停，如一阵风般从众人眼前掠过，转眼就不见了。

　　追出梅府，紫晶居高临下看到映麟城里的景象，不禁微微一怔。这座颇显凄凉的城市此时却是灯火通明。挑在门头檐角的各色灯笼在夜色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城里的大街小巷，从高空中看去，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清晰无比，连绵的灯火勾勒出了映麟城的全貌。紫晶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舆图和闪耀的三十一处标记，此时有标记的地方大都能看见火光。

　　那是活着的人在哀悼亡者。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火堆前默默祝祷，火光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透着沧桑和落寞；有坠落火盆的泪滴，是年轻的妇人唤不回失去的亲人，只能独自面对前路；有撒下纸钱的稚嫩小手，懵懂的眼睛看着纸片在火中燃烧，卷曲抽缩成了灰烬，在夜空中越飞越高，高过了悬挂的灯笼，又越过了树顶，没入夜空中看不到了。

　　小男孩仰着脖子，目光追着那片飞起的灰烬，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叫道：“娘亲，天上有仙女。”

　　她母亲抬头看去，天上什么也没有，便摸摸孩子的头，“好好烧纸，请仙女保佑……”，女人闭了嘴，她不知道该求什么，最想求神保佑的人已经不在了。片刻后，她才看着自己的孩子道：“求仙女和你父亲保佑你健康长大。”

　　隐去形迹的紫晶在此处略一停留，只扫了一眼妇人和孩子，便又向前追去了，利落的身形看似毫无迟疑，心中却有了一个念头。中元将至，鬼门已开，我必竭尽所能，让你父亲回来看你一眼。

　　那道人前进的方向，正是朝着构成法阵的最后一处去的，此人玩命似的狂奔，却不知是奔向鬼门关。紫晶挑了个僻静地方，现身拦在了他前面。

　　那道人一见紫晶就跪了，磕头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此人不傻，刚才短暂交锋，他就明白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大妖的对手，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不然好端端的，他招惹这个妖怪干什么！

　　紫晶将手一伸，问道：“这件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慧心师兄给我的，他说这是降妖的宝物，在梅府除妖必能得一大笔赏金。我……,”那道人突然双目鼓起，用右手扼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含糊在不断冒出的鲜血中。

　　一道黄色的身影从紫晶身边掠过，一脚将道士踢翻。白千蕙附身看了看，对紫晶道：“他被毒死了。”

　　紫晶略点点头，还没说话，手腕就被人握住了。程岚眉头微皱地看着她的手，那只手托着“蚕茧”的地方已经发红了。

　　“不要紧”，紫晶从程岚的手中轻轻挣脱，同时丝丝缕缕的煞气冒出来，将她的手包裹住了，待煞气消散，那只手又变得莹白如玉，“蚕茧”也消失了，只有一团缠绕的细线在她掌中。